第40章 情深緣淺，無法無天

  絕悟的剛愎自負，蘇離早已有所領教。

  而道宗聖女秦蒹葭，這樣一位絕世的奇女子，此時則已經回過神來，保持了沉默。

  之前，蘇離不想為她耗費資源，因為真的不值。

  那時候的她，蘇離隨意調侃幾句後，蒹葭反而有一絲人間的煙火氣息。

  可此時，因為絕悟直接將她拉進來，蘇離心中已經知道，這次不發燒也得發燒了。

  這兩位存在，光是站在這裡，就損耗不低。

  都說好女費郎，這一刻，蘇離有了切身的體會。

  「什麼時候，模擬要消耗我自己的資源了？這豈能符合我蘇白嫖的作風？」

  蘇離心中多少有些膈應——我自己開的模擬，結果還這麼的被動？

  這老匹夫是真不好對付，現在連講道都不聽了！

  可……

  如果強行開變態掛，那模擬的意義就喪失了——因為在現實之中真正應對這一幕的時候，他沒法開變態掛，讓自己忽然有一念花開君臨天下的能力。

  模擬之中，契合現實的發展是真正的模擬，但像是之前中斷模擬加特效，就是純開額外的掛，這些等同於是幻象加持。

  換個說法就是——YY。

  於現實之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看樣子，硬剛耗資源不說，依然行不通，或許還是得逼格拿捏。」

  思及於此，蘇離也開始正視絕悟和秦蒹葭了。

  這兩個發燒的「建模」已經出來了，本著不浪費的原則，蘇離更加正面的應對。

  絕悟的話，對於秦蒹葭而言，絕不是那麼好受的——這就如同秦蒹葭成了一件交易品，一件貨物一般。

  而且，在絕悟的語氣里，他說秦蒹葭是小件貨，那就是小件貨。

  完全沒有半點兒的尊重。

  這種情況下，秦蒹葭卻沒有任何反駁，這就是素質的體現，品質的體現——無論如何，絕悟也就是枯絕道人，乃是道宗第三代老宗主。

  一人執掌道宗千秋萬載，身份地位何等超然！

  而秦蒹葭，僅僅只是道宗的聖女。

  尊卑是有別的！

  在兩大世界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絕世而獨立的秦蒹葭，在絕悟的眼中，僅僅只是微不足道、可以隨意拿捏的存在。

  絕悟一言，就可以決定她的命運！

  「常慶，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絕悟雖的確有些野心，但是這其中的東西你不懂。有些事情，光明不可行，就只能比黑暗更加黑暗！

  這些，我也不想與你說明。

  和大局比起來，眼前的一切，甚至是世人眼中仙葩般的存在秦蒹葭，也不值一提。」

  「我這麼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伱大可放心。

  枯絕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只要你答應，我保你能活，而且活得更好！

  以你現在的情況，璇璣石天際自帶的『神隱』功能你都不會用，不會自我隱藏天賦與潛能，這破綻太大了。

  所以你是什麼情況無需多說。

  你只是幼苗，需要真正的護持才能成長。

  不然，任由你天賦通天，你也沒有成長起來的機會。

  遇到我，或許是你短時間的不幸，卻必定是你這一輩子最大的幸運。」

  絕悟一連說了兩句。

  倒是極為推心置腹，語重心長。

  這樣的話，如果是前身蘇離聽了，怕是立刻為了絕悟口中所謂的「大義」而妥協。

  即便內心不願，也一定會因為絕悟言語之中蘊含著的蠱惑之音，而順從。

  蘇離沒有立刻回應。

  絕悟的話術水平極高，而且不經意之間就會暗中道德綁架，同時以道音蠱惑，精神牽引。

  可蘇離前身跳樓而死，就是真正的「狂心頓歇」。

  狂心頓歇，即是菩提。

  蘇離沒有達到菩提的層次，卻有這樣的認知。

  眼界打開了，別人哪怕是再魅惑、再蠱惑的手段，都很難撼動他的心——更遑論，常慶這個身體，各方面的抗性，顯然是極高的。

  常慶這個身體，其精氣神，一如蒹葭般，無需在意別人的風景如何絕顛，他自身本就是這世間最絕顛的風景。

  蘇離沒有理會絕悟。

  絕悟也沒有催。

  常慶不好拿下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更加冷靜更加沉穩了。

  這就是一場博弈，一如常慶所說的「遁去的一」那樣，唯有常慶真正的心甘情願，他絕悟才能真正的拿下！

  急是急不來的，越是大事越是要靜心，要沉穩。

  蘇離神情平靜，清澈卻也同樣蘊含滄桑、深邃的目光看向了秦蒹葭。

  秦蒹葭如今成了犧牲品，直接就被絕悟賣了。

  蘇離打算好好看看，同時驗證一下他古井無波的菩提心。

  此時的秦蒹葭，靜靜的站在那裡，猶如晨露潤澤的玉竹，如同月光灑落的清泉，充滿了出塵脫俗的氣質。

  因為絕悟的話，變得更加清冷的她，如一朵自天宮落下的蓮花，靜靜地在這片混沌降臨之地綻放她的絕世美麗。

  她的美，是那種沁人心脾、又令人靈魂清冷孤獨的美。

  她的眸，深邃如夜，若星辰的光芒在其間跳躍，像是藏著無盡的宇宙秘密般深邃。

  她的眉，如遙遠山川的遠航，含蓄而深遠，宛如山河社稷圖中的秀麗江山，引人沉醉。

  她的鼻，像是天工開物，精雕細琢，高雅而不可侵犯。

  她的唇，如櫻花般鮮艷，輕輕抿著，卻綿柔輕薄無盡。

  她的一切，無比清晰的呈現了出來，完全呈現於蘇離的眼中。

  這一刻，蘇離甚至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她了內心的純淨和高尚，以及源自於內心最深處的善良和溫柔。

  而這些，源自於絕悟的那句話——以最黑暗的手段對付黑暗。

  這是源自於對絕悟精神層面、甚至靈魂層面的信任，也是對於道宗老宗主的絕對的尊敬。

  因為尊敬，絕悟說將她許給常慶，她沒有絲毫反駁——就仿佛，她這身軀，她這靈魂，可以為天下蒼生而任意付出。

  至於她自己的個人思想。

  那似乎已經微不足道了。

  這一刻，蘇離看透了秦蒹葭。

  或者說，不是他自己看透，而是絕悟用了非常強大的聆心術之類的手段，讓他看清了秦蒹葭。

  蘇離靜心淨念，再次看向秦蒹葭。

  這一次，他保持了心境的空靈，嘗試著不被絕悟推波助瀾。

  可這一次，靜靜站在那裡，白衣如雪的秦蒹葭，依然如冉冉升起的明月，明亮而清冷，仿佛可以照亮萬里江山；又如折枝的梅花，傲骨而清新，獨自傲立在寒冬之中。

  同時，蘇離卻也看出了她的那種高山流水卻孤獨清冷之意，感受到了她恬靜中透露出淡淡的憂鬱，以及對自身的一絲微弱的顧影自憐。

  這時候，蘇離才漸漸明白，秦蒹葭固然是道宗聖女，是世人眼中的絕世仙子，卻也是一個真實的人，有著自己的情感和夢想。

  隱約間，蘇離看到了秦蒹葭被絕悟的巨劍一劍刺穿了眉心，一身白衣紗裙被鮮血染紅。

  但是她卻目光溫柔的看著另外一處方向。

  那裡，站著的好像是——常慶。

  冥冥之中的感應一閃即逝，讓蘇離的心臟猛的一痛。

  仿佛模擬和現實世界有剎那的溝通，他整個人仿佛在這剎那間被劇烈的電流擊穿了身體。

  可這種感覺又很快消失，模擬的世界也並沒有扭曲，異常的變化也同樣沒有發生。

  蘇離的腦海之中，開始浮現出在彼岸橋上發放的九大功德紅包氣泡。

  其中，秦蒹葭選擇的那一句正是——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似乎，這正是她自己的真實寫照。

  「這是什麼鬼模擬結果？」

  「我這是被絕悟完全拿捏了吧？」

  「這是天煞孤星和資深舔狗同時生效了？」

  「絕悟是在用類似於幻境之法牽引我的精神，將某種『未來』投影出來，讓我生出類似冥冥中的感應？」

  蘇離有些胡思亂想。

  這個模擬局進行不下去了。

  天煞孤星的效果顯然發揮得更猛了，這次秦蒹葭要被『團滅』了。

  這不可怕。

  可怕的是，去了解了秦蒹葭的內心之後，仔細的觀看了秦蒹葭之後……

  蘇離不得不承認，他心動了。

  「資深舔狗」這個詞條太厲害，他有些遭不住了。

  蘇離沉默半晌，隨後意識到，他自詡的菩提心還菩提得不夠。

  在秦蒹葭的絕美之下，一擊就潰。

  蘇離深深體會到了什麼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更遑論秦蒹葭這江湖之水，甚深，直接將他淹了。

  喊救命都來不及的那種。

  「抱歉，我不同意。」

  最終，蘇離收回落在秦蒹葭身上的目光，抬起頭來，看向了絕悟。

  絕悟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沉聲開口。

  「聖女不夠，道宗的其餘奇女子，不知其數，可任由你挑！紅顏為伴，雲雨巫山，雙宿雙棲，位高權重，資源無盡！你還在想什麼？

  這一世，你只享受就夠了，那其餘的大事我來做，惡名我來背！」

  秦蒹葭俏臉微微失落，美眸之中的神采也微微黯淡。

  她芳唇輕啟，聲音更柔，帶著幾分哀求之意：「常公子，其實你可以嘗試信任老宗主的為人，而蒹葭也定不讓公子失望。能伺候常公子，是蒹葭的福澤。」

  蘇離沒有理會秦蒹葭，而是神情平靜，語氣淡然的對絕悟道：「名存奸險命數變，枯絕豈能稱至尊。幾處殘垣環故井，向來一一是家人。

  絕悟，你欺騙得了蒹葭，欺騙得了天下蒼生，卻欺瞞不了天道意志。」

  說著，蘇離雙手合十，道：「蒹葭，我給你講述一個故事，然後你再好好思考一番。」

  說話之間，蘇離想了想，透支出了系統商城的潛龍丹。

  潛龍丹出絕境破，真虛體悟涅槃生。

  「這是潛龍丹，蒹葭你服下。」

  「這是璇璣魂石，絕悟你可以拿著使用，暫緩苦厄。」

  蘇離拿出了兩份資源。

  這是模擬之中，他需要投石問路。

  「常公子……」

  蒹葭朱唇輕啟，美眸泛起幾分複雜神采。

  這一刻，蘇離卻覺得她很可憐。

  絕悟深深看了「常慶」一眼，接過了璇璣魂石。

  隨即，他微微皺眉，卻還是直接當場煉化吸收了。

  秦蒹葭此時顯然希望「常慶」可以信任絕悟，因而無論常慶拿出的是什麼丹藥，她都一定會服用。

  潛龍丹服用之後，劇烈的變化出現了，絕悟眼瞳猛的一縮，眼中帶著深深的渴望之意。

  同時，那一瞬間，他看向秦蒹葭的眼神都有些變了，那其中，有一抹無形的欲望閃過。

  蘇離則開始重新講述起《西遊記後傳》里的無天佛祖的故事。

  佛與魔，善與惡，一念之間。

  「在人族世界，太古時代的西牛賀洲，也就是靈山所在的那個地域範圍，那時還沒有如來。

  無天是上一代佛祖優婆羅陀佛的大護法——『緊那羅』菩薩，在佛門地位崇高。

  當時，西牛賀洲南部婆羅門教盛行，即種姓制度森嚴，教權大於王權，為了打破這種不平等的制度，佛祖派緊那羅前往南部傳教。

  當地婆羅門的大祭司告訴緊那羅，如果他能度化當地的三大難纏，就允許他在本地傳教。

  三大難題……

  最後，緊那羅帶著阿羞的屍體回到佛門，乞求世尊救她，可是世尊卻說他與姬女不清不楚，有辱佛門，將他驅逐了出去。

  阿溜不再行竊，阿刀不再稱霸，阿羞不再賣銀，緊那羅一切為了傳教卻被趕出了教，他為了救阿羞，決定執掌三界，因而化身無天。

  從此，世間再無緊那羅，只有佛祖無天。」

  蘇離緩緩講述完畢。

  最終，深深看了一眼秦蒹葭，又道：「我以為我說了一句彌天大謊，但看來並不是，可能『情深緣淺』真的是禍從口出，但下次，不會了。」

  蘇離深吸一口氣，就要中斷模擬。

  絕悟預感到了什麼，立刻啟動三大禁忌之力，妄圖徹底鎖死這一方空間。

  而秦蒹葭更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內心猛的一股刺痛，她忽然驚叫道：「不——不要走！」

  帶著哭泣的聲音發出，仙子如瞬間回到了人間。

  她仿佛回憶起了什麼，忽然朝著蘇離的懷中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