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平平無奇的一刀

  「這是——」

  綠洲中，那棵樹身邊的枯屍一隻眼中的黑光大亮，聲音有些激動，「法體已成，元神剔透無暇，修練的是道門正宗。妙啊，如此出色的肉身，今日歸我了。」

  突然，旁邊的中年道人開口了，「我見過此人，乃是一位絕世奇才，凡境之時，便能斬得元神，就連屬下也曾傷在此人手中。」

  這位中年道人，正是跟著蠻族大巫師一起逃離學海秘境的那頭陽神，也就是元神境的鬼物。

  也正是它，將九境屍王放出來，想試一試書院的成色。結果傷在了陳牧的手下，再也不敢露面。

  原來是藏到了這裡。

  它本身就界於虛實之間，能夠自由轉換形態。可以進入這個秘境，卻無法帶人進來，也不能把裡面的人帶出去。

  鬼物對天地元氣向來靈敏，隔得老遠，就發現了陳牧。

  它有些不解，「奇怪了，他分明是書院中人，怎麼會結成道家元神？」

  凡境之時，兼修其它還可以理解，但是元神無悔，結成元神後，就再也無法反悔，結成了道家一脈的元神，儒家的神通便無法寸進。

  這是轉換門庭了？

  這時，鴻雲子的聲音響起，「陰魔，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有我在，你休想離開。」

  「鴻雲子，一千多年了，你如今已是油盡燈枯，憑你的不漏法體，困不住本座的。」那個乾澀的聲音發出一陣怪笑，「待本座脫困，第一件事，就是毀了這個該死的洞天世界。再將整個人間的人類殺光……」

  嗖！

  兩道人影已經落下，站在這片小小的綠洲，正是陳牧和姜清河，還有被他抱在懷裡的江夢洛。

  陳牧第一眼看的是這片綠洲中間的那棵樹，樹並不高，接近兩米，樹葉卻很茂密，上面卻沒有果實。

  他轉頭看向那兩個已經稱不上為人的傢伙，問，「蘊神果呢？」

  當他進入秘境，發現地面上的腳印時，就已經意識到蘊神果很可能已經沒了，還是忍不住問道。

  眼前這兩位，一個是鬼物，似元神非元神的存在，極為詭異。這氣息也頗為熟悉，當日他滅了九境屍王后，發現疑似幕後指使之人在附近窺伺，便賞了它一劍。

  另一個，身體幾乎變成了乾屍，體內卻有兩個元神，相互牽制。其中一個應當是上清宗的前輩。另外一個，魔氣森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陰魔怪笑著說道，「那些蘊神果，早已經進了鴻雲子的肚子，否則，他怎麼可能堅持這麼長時——」

  話未說完，乾屍身體光芒大盛，原本黑色的眼睛，也變回了白色。

  鴻雲子暫時將陰魔壓制了下去，急聲道，「快離開這裡，我身體裡面的是一隻域外天魔，最擅於寄居於人的元神之中，於不知不覺之間引動你的心魔，從而引人入得魔道。若是讓它離開這裡，後患無窮，快……」

  說到這裡，乾屍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那隻眼睛再次被黑色的光芒所占據，森然道，「鴻雲子，你別忘了，本座是因你而生，當日，若非你……本座又怎麼會出現在這世間呢？」

  說著，它轉頭朝陳牧望去，「嘖嘖，你的膽子很大啊，竟然不跑。果然不愧是在元神境就練成法體的絕世奇才，有自信。」

  乾屍再次顫抖了一下，眼中的黑芒又被壓制下去，鴻雲子急道，「你怎麼還不在，我快要壓制不住它了。」

  陳牧一點也不著急，說道，「我這次來，是為了蘊神果，我的妻子受了重傷，元神破碎，還想請教前輩，該如何修復這破碎的元神？」

  鴻雲子先是怔住，隨後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地看著他，最後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

  這可是全人類生死悠關的大事，一旦這頭陰魔跑到了人間，就再也無人可制。以它的殺性，所有人類都會被它殺光。

  這是何等的嚴峻之事，這個年輕人，竟然只關心一個元神破碎的女子？

  「嘿嘿……」

  陰魔的聲音再度響起，笑聲極為磣人，「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情種。本座可以告訴你救治她的方法，你可願將身體獻給本座？」

  陳牧眼睛一亮，問，「你真有辦法？」

  陰魔傲然道，「那是自然，論對元神的了解，這世間無人能超過本座。別說是元神破碎了，就算完全泯滅，本座也有辦法將之恢復過來。」

  陳牧摸摸下巴，說道，「我剛才也聽了一點，其實你是他的心魔對吧。你知道的東西，他應該也知道，對不對？」

  陰魔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是如此。」

  說話間，乾屍的另一隻眼睛，也開始染上了一層黑色，顯然在對抗中，陰魔開始占了上風。它跟陳牧說這些，很顯然是在拖延時間。

  陳牧自然也清楚，只是裝作不知，說道，「什麼辦法，要不然，你告訴我得了。」

  「不不，要是我說出來，你跑了怎麼辦？」

  突然，乾屍又顫抖了一下，鴻雲子急切的聲音響起，「快走啊……」

  轟！

  終於，乾屍的額頭炸開一個洞，一個漆黑的影子從中飛了出來，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本座終於出來啦。小子，你的身體歸我了。」

  說著，就往陳牧撲過去。

  「不——」

  鴻雲子發出一聲絕望的叫喊。

  他本是一代地仙，站在雲巔之上的人物。他追求的，是超脫之路。

  地仙的壽命有兩千年，但是跟無限的時空比起來，兩千年不過是一瞬。他跟每一個曾經達到這個境界的人一樣，不斷追求更高的境界。

  地仙之上，便是天仙。只是，這條路太難了，上清宗歷代，唯有創派祖師曾經登臨過這個境界。

  可惜，祖師卻沒有留下突破至天仙境的功法，他只能到處尋找天仙之道。

  古往今來，除了創派祖師外，也唯有那幾個傳說中的人物，有可能是天仙境。他便追尋這幾位的腳步，誰知，無意中探知一件極大的隱秘。

  正是因為那件事，他竟然遭到了「感染」，心裡生出了陰魔這個可怕的怪物。

  當鴻雲子意識到不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深知陰魔的可怕，為了鎮壓這個因自己而生的可怕怪物，他自封於秘境之中，想要與陰魔同歸於盡。

  誰知，陰魔竟不知不覺間，影響到了他座下的弟子，製造出了陽神這樣的鬼物。更是讓整個上清宗分崩離析。

  這些，都是從陽神這個鬼物的口中得知的。

  直到後來，陽神也不再出現，秘境中，只剩下他與陰魔，在這個一點點走向死亡的洞天世界，一同消亡。

  誰知，前段時間，那隻陽神再次出現，從它口中，鴻雲子也得知了世間一千年來，都發生了什麼樣的大事。

  千年時間，人間早已物是人非。特別是那個什麼斬天梯，天譴，五十年大限。

  他難以想像，一個元神境不敢出世的朝代，是什麼樣子的。

  然後，居然有人進入了這個即將要消亡的洞天世界。

  鴻雲子明明吩咐最信任的弟子，將那進入秘境的信物扔進了海底，竟然也被人找到了。

  這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

  有人闖進來了，他簡直是心急如焚。

  要是陰魔因此而逃脫，他這一千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他恨啊，眼看著洞天世界就要破碎，到時候，他和陰魔會一起被放逐到無盡的虛空中。

  到頭來，卻是功虧一簣。

  此時，鴻雲子已經是油盡燈枯，再無餘力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年輕人被陰魔附體——

  突然，他見那個年輕人拿出了一把刀，對著飛撲過來的陰魔一刀砍下。

  這是平平無奇的一刀。

  一刀劈落，卻有一種奇特的刀意，竟讓他都受到了影響。一瞬間，生平所殺之人，所欠下的因果，一幕幕浮現心頭。

  每出現一個人，每閃過一件事，他的心頭就沉重一分，很快，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心中無比駭然，這是什麼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