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攻城（下）

  啪！

  皮鞭抽打在後背上，湯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但又被拖著站了起來，踉蹌地往前走。

  在他身周，全是被繩索牽著的人類難民。

  身型佝僂的老者、哆哆嗦嗦的孩童、衣衫不整的婦人、渾身是血的男人，甚至還有已經死去的屍體，他們像是一群牛羊一般被繩索牽著，被獸人驅趕著，向風息城走去。

  凡是走的慢一些的，哭得聲音大一些的，或是眼神不對的，都會迎來火辣辣的一鞭子。

  絕望的氣息在空氣中翻滾，被西風一吹，送到了風息城的城頭。

  湯姆用希冀的目光盯著風息城的城門，期待著那位聖騎士公爵能夠率領大軍從門內殺出，趕走這些野蠻而殘暴的獸人。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卻沒有任何軍隊從城內殺出來，那位美艷絕倫，仿佛天使下凡的聖騎士公爵，也沒有出現。

  緊閉的城門，將城內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湯姆心中的光芒在一點點消退，最後，一個念頭猛地跳了出來——

  我為什麼不拼命呢？

  恍惚間，湯姆想起了自己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想起了她們被獸人砍下頭顱的那一刻。

  內心翻湧起一陣劇烈的痛苦，讓湯姆的眼睛徹底變成了猩紅色。

  城牆越來越近，湯姆已經看到了城頭那些彎弓搭箭的士兵，而他們手中的箭矢，正對著下方的自己。

  「開門啊！」

  「求求你們，開門啊！」

  「我們也是人類，也是西境子民啊！」

  「救救我們！」

  ……

  難民的最前部已經擠到了城牆下，他們奮力地大聲呼喊著，求救著，悽厲而絕望的音浪一陣陣衝擊著城頭守軍士兵的心靈。

  而就在守軍們遲疑著到底該怎麼應對當前局面的時候，一聲古怪而嘹亮的號角從獸人軍陣中發出。

  嗚——

  密密麻麻的獸人士兵潮水般湧向了風息城，而城頭的守軍面對聚集在城下的難民們，卻投鼠忌器地不敢攻擊。

  湯姆感受著大地的震顫，眼看著身後席捲而來的血浪，他猛地狂吼一聲：

  「兄弟們，跟這些獸人拼了！」

  說完，他就反向著獸人大軍的方向沖了過去，順帶著還將跟他牽在一起的那隊難民都拉了過去。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拼死一擊的勇氣，有些難民卻不斷後撤，想要拉住這個明顯已經瘋了的年輕人，也有些被激發了血勇，哪怕明知是送死，也跟著湯姆沖向了獸人。

  場面頓時更加混亂。

  嘭！

  湯姆只覺得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山，巨大的反震之力將他拋出去三四米遠。

  還沒等他重新爬起來，一陣劇痛就從腰腹間傳來，然後，他就感覺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

  一個龐大的身影從他身上踩了過去，將他的右肩徹底碾碎。

  太過劇烈的痛苦超出了大腦的負荷極限，一時間，湯姆反而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他扭過頭，就見城頭終於落下了陣陣箭雨，射向了城下的難民們，也同樣射向了衝上來的獸人士兵們。

  湯姆的目光就死死盯著剛才將自己攔腰斬斷的那名獸人士兵的背影，似乎想要親眼看著對方中箭身亡。

  但可惜，直到徹底失去意識，湯姆的願望也沒能實現。

  那名獸人士兵身中數箭，卻還是扛著雲梯，搭在了城頭，然後迅速往上攀爬。

  麥寇騎士推下一根滾木，看著那名被砸下去的獸人居然又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再次向城頭攀爬。

  雖然不是第一次跟獸人交手了，但麥寇騎士還是被對方那皮糙肉厚的防禦給驚到了。

  要說獸人攻城的手段，確實不怎麼樣，就說攻城器械吧，也就是最簡單的雲梯，像是投石車、撞門錘之類的大型器械，他們是一樣都沒有。

  但獸人就是靠著自己的皮糙肉厚，以及之前驅趕難民聚集在城下爭取到的一些時間，居然已經飛快地爬上了城頭。

  麥寇騎士知道獸人大軍在風息城之前，幾乎是橫掃大半個西境，無論多麼堅固的城池，在獸人大軍面前似乎都撐不過一天。

  這固然是因為西境最為精銳的大軍早就已經葬送在了天斷山脈，但同樣也可以說明獸人的攻勢是多麼犀利。

  便是這座西境首府——風息城，獸人居然也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衝上了城頭。

  麥寇騎士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守軍，也不知道聖格里安公爵到底在不在這裡，更不知道這座城市究竟能夠堅持多久，但此時，他看著爬上城頭的獸人士兵，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多殺幾個墊背的！

  一名獸人士兵剛探出頭，還沒看清城樓上的具體情況，就發現自己的視野被一道銀色的閃光充滿。

  哧！

  麥寇騎士砍下一名獸人腦袋，又避開城下投擲上來的飛斧，然後就沖向旁邊那位正在城頭殺得興起的獸人碎顱者。

  鐺鐺鐺！

  幾輪短促而兇險的交手，麥寇騎士只覺得身上的血液翻湧奔騰，鎧甲下的衣服已經徹底濕透了。

  手中的長劍已經多了好幾個缺口，眼看就要報廢。

  當對面那位獸人碎顱者再次掄起巨斧砍來的時候，麥寇騎士只能選擇躲避。

  嘭！

  一陣碎石亂飛，逼退了周圍不少試圖上來幫忙的人類士兵。

  麥寇騎士知道自己未必是這個碎顱者的對手，只能靈活地在他身週遊斗騷擾，不讓他衝擊守軍的陣地，製造更多的殺戮。

  但即便如此，城頭的局勢還是朝著不妙的方向發展。

  在獸人簡單但卻兇猛的攻勢面前，人類的防線如同劇烈波動的水線，似乎下一刻就要徹底崩潰。

  麥寇騎士只覺得身邊的人類士兵越打越少，而從城下爬上來的獸人士兵卻越來越多。

  漸漸地，他在對抗這名獸人碎顱者的時候，不但已經得不到人類士兵的支援，反而要提放獸人士兵的騷擾。

  麥寇騎士只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快走！」

  卡斯特子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劍逼退那名碎顱者，拉著麥寇騎士就要跑。

  麥寇騎士本能地避開卡斯特子爵伸出的手，剛想開口，卻聽到下方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

  他回頭一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西城門，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