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晚宴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上百支蠟燭將本森家族城堡的宴會大廳映照得恍如白晝。

  名貴的橡木地板上擺放著三條長方形餐桌，桌上擺滿了各式美酒佳肴。

  年輕美貌的侍女面帶著經過嚴格訓練的微笑，恭敬地佇立在餐桌旁，隨時準備上前為尊貴的客人們服務。

  莊重而優美的樂曲從大廳角落的豎琴上流淌而出，讓人仿佛置身於浩瀚寧寂的星空之下。

  然而，此時的宴會氣氛卻並不熱烈，也算不上和諧，反而充斥著肅殺的氣息。

  坐在主位上的本森子爵臉上帶著諂媚而尷尬的笑容，渾然沒有一位主人應有的模樣，反倒更像是討主人歡心的侍從。

  在他的下手位置，坐著一臉寒霜的加西亞侯爵，而且身上居然穿的還是鎧甲，而不是禮服。

  不光是加西亞侯爵一人，此時受邀前來參加宴會的北境領主們，全都是一身鎧甲，若是不明就裡的人走進來，還以為這裡正在召開軍事會議。

  身為主人的本森子爵當然不敢訓斥客人們的無禮，反而在不斷試圖緩和著氣氛，只是他的努力似乎並沒有得到多少響應。

  就在氣氛越來越凝滯之時，一位侍從快步走到本森子爵身邊，低聲在他耳邊報告了幾句。

  本森子爵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瞬間來了精神，大聲道：

  「加西亞侯爵大人，安格列伯爵大人，我剛剛接到消息，丹尼主教的罪行已經得到確認！」

  「哦？是嗎？」柯林放下酒杯，用鼓勵的眼神看了本森子爵一眼，示意他繼續。

  本森子爵此時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首鼠兩端的權力了，當即道：

  「是的！我的衛隊在丹尼主教的私人莊園中搜出了大量來路不明的黃金，而且莊園的管家也已經承認，這都是丹尼主教這麼多年來私自接受獻金和違法截留什一稅積攢下來的贓款，另外，我的財務官也在獵鷹城教堂的帳本中發現了大量去向不明的資金！」

  「很好！」柯林笑著點點頭，「我相信您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得到吾主的讚賞！丹尼主教就由您暫時代為扣押，等門薩依樞機主教來了之後，再交給他處置。」

  「是！」

  柯林隨即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朗聲道：

  「諸位，讓我們一同舉杯，慶賀又一位玷污至高主榮光的偽信徒得到了應有的懲戒！」

  這下大廳中的氣氛終於為之一變，一眾北境領主們紛紛起身，舉杯同飲。

  像是在歡迎又一位領主的加入。

  本森子爵自己也明白，這下他是必須跟著北境這幫人一條路走到黑了。

  哪怕待會兒門薩依樞機主教依照他給出的罪證處置了丹尼主教，但絕不會因此而褒獎本森家族。

  相反，教會只會將本森家族的做法視為嚴重挑釁。

  試問這些教會高層人物，又有幾個人是完全清白的？

  他們擁有著幾乎不受監管的巨大權力，又怎麼可能甘心過著苦行僧式的清貧生活？

  這次本森家族將丹尼主教拉下馬來，如果沒有得到應有的警告，那其他領主是不是可以有學有樣，對自己教區內的主教進行脅迫，乃至控制？

  這樣一來，教會的獨立性和自主性就會受到極大削弱。

  而且，如果大量教會高層人物貪污腐敗的現狀被揭露，這對教會的威望也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所以，本森家族此舉，基本是絕了自己跟教會和解的道路，只能跟著北境一起，大鬧一場。

  納了投名狀，本森家族就是「自己人」了。

  大廳中終於有了些宴會的氣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凝滯。

  當然，宴會氣氛也依然算不上熱烈，畢竟聖希爾德公爵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教皇也還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時候慶賀還為時過早。

  尤其是加西亞侯爵一直冷著一張臉，在座的眾人也不敢放肆。

  這場充滿了拘束的宴會當然沒有持續太久，八點剛過便宣告結束。

  眾人各自離去，柯林卻被加西亞侯爵叫住了。

  兩人離開宴會大廳，在清幽的月光下沿著寂靜的長廊走著，片刻後，加西亞侯爵才開口道：

  「你這樣逼迫本森家族加入我們，會不會引起皇室的忌憚？」

  柯林立刻明白了加西亞侯爵的顧慮，道：「侯爵大人，您是不是覺得皇室是可以被我們拉攏的勢力？」

  「難道不是嗎？限制教會的權力，是聖洛倫佐家族一直以來的夙願。」

  「沒錯，不過，我剛剛收到了一個來自御龍城的消息。」

  「什麼消息？」

  「萊茵哈特大帝原本計劃了一個公開演說會，據說要針對當前的局勢表態。但演說會當天，萊茵哈特大帝卻稱病沒有出現。」

  聽了這個消息，加西亞侯爵頓時皺起了眉頭。

  思索片刻後，他才猜測道：「這麼說，他是不打算公開表態支持任何一方，而是準備袖手旁觀了？」

  「是的。」柯林點點頭，又補充道，「另外，我還得到另一個消息。彌黛拉皇后已經帶著哈里森皇子和朱蒂公主離開了御龍城。」

  加西亞侯爵腳步一頓，問道：「她們準備去哪？難道是北境？」

  「應該是的。」

  加西亞侯爵眉頭緊皺，陷入了深思。

  柯林等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侯爵大人，我猜測，萊茵哈特大帝應該是已經對聖希爾德家族心生忌憚了，所以彌黛拉皇后才會被迫離開御龍城。」

  加西亞侯爵冷哼一聲，道：「愚蠢！」

  柯林也暗自應和了一聲。

  這位皇帝的所作所為確實讓人心寒，身為貴族領袖，居然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袖手旁觀，難道他看不出來，這可是千載難逢地壓制教會勢力的機會嗎？

  「所以，侯爵大人，既然皇室已然對我們心生忌憚，那我們也沒有必要束手束腳了。」柯林語氣強硬地說道，「我準備這一路就用類似的方法，逼迫緋焰領的領主們站隊，我倒要看看，那位皇帝在這樣的情況下，是不是還準備繼續裝死。」

  加西亞侯爵轉過身來，凝視著柯林的眼睛，沉聲問道：「柯林，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做的這一切，將來會不會遭到反噬？」

  柯林淡淡一笑，道：「當然想過。如果光輝帝國風平浪靜，我知道我的下場必定會極為悽慘。

  但現在不同。

  獸人帝國入侵在即，光輝帝國面臨前所未有的威脅。

  大亂之世即將開啟，畏首畏尾反而才是取死之道！」

  加西亞侯爵盯著柯林的眼睛看了半晌，臉上浮現出極為複雜的表情，道：

  「可惜了。你若是出身聖騎士家族……」

  話說一半，加西亞侯爵卻突然閉口，轉身離去。

  柯林看著對方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摸了摸鼻尖，笑容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