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破陣（上）

  戰場上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但這樣的平靜卻讓火絨軍眾將士不禁緊張起來，以至於耳邊，似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終於，血騎軍動了！

  隆隆的馬蹄聲仿佛春雷一般炸響，瞬間讓這片荒原沸騰起來。

  兩隊七八百人左右的騎兵隊伍開始加速，沖向了火絨軍軍陣的右後翼——這是剛才是試探性攻擊時表現最為混亂的方位。

  「舉盾！」

  「長槍，前壓！」

  火絨軍中，此起彼伏的響起軍官們的命令聲。

  前排的盾兵槍兵以他們的血肉之軀，築成一道鋼鐵荊棘，試圖阻擋前方洶湧而來的鐵騎衝鋒。

  只是他們之中，不少人已經在手腳發抖了。

  能夠成為火絨軍的一員，這些士兵在東境絕對稱得上精銳，至少他們胸前的火絨花都是親自於三千米高的懸崖峭壁之上採摘的。

  而且，為了做好與血騎軍戰鬥的準備，火絨軍還特意與東境騎兵演練過。

  但是，當他們真的直面血騎軍的滾滾鐵蹄之時，才駭然發現，與血騎軍相比，東境騎兵簡直溫順地像是一群綿羊。

  大地的顫動中，兩隊血騎軍鐵騎已然衝到了一定的距離，所有的騎兵都開始張弓搭箭。

  「嗖！嗖！嗖！」

  與之前試探性的拋射不同，這次血騎軍拉到了足夠近的距離，可以直接瞄準射擊了。

  一時間，火絨軍軍陣之中的傷亡快速增加，尤其是外圍的長槍兵，前方的盾牌是為了阻擋騎兵衝擊用的，並不能給他們提供完整的防護，而且為了保持戰陣的齊整，他們即便看到箭矢襲來也不能躲避，只能像是雕塑一樣，一個個被射翻在地。

  但火絨軍畢竟是東境精銳，面對這樣的情況也並沒有發生騷亂。

  而且，在軍官的命令下，陣地後方的弓箭手們也開始還擊。

  於是，血騎軍中也開始出現死傷，一個個騎兵被射中栽倒下馬，或是戰馬中箭摔倒在地。

  但這兩支騎兵隊伍並沒有放緩速度，也沒有拉開距離，而是繼續逼近著火絨軍的軍陣，同時繼續拉弓放箭。

  這是勇氣的比拼。

  近了，

  更近了……

  火絨軍最外圍的盾兵已經繃緊了全身肌肉，做好了迎接接下來撞擊的準備。

  但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這兩支衝上來的血騎軍隊伍，竟然在最後關頭調轉了馬頭。

  兩支騎兵隊列仿佛撞上了一層透明的屏障，沿著切線方向向兩側激射出去。

  這樣的快速轉彎，非常考量騎兵的馬術，也非常考驗騎兵部隊的協調性和紀律性，稍有差池，就會出現自己人撞在一起然後引發後續連環碰撞的慘劇。

  火絨軍中稍微懂些騎兵戰術的軍官都被震驚得目瞪口呆，顯然是沒想到居然真的在現實的戰場上見到了這般炫技一樣的馬術配合。

  但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見向兩側分開的血騎軍隊列中央，竟然再次衝出了一支騎兵隊列。

  「舉盾，舉盾！」

  聲嘶力竭的吼聲在火絨軍中響起。

  因為這次衝出來的，赫然是一支重騎兵！

  這時他們才明白，剛才兩支血騎軍隊伍根本就是佯攻，現在才是致命一擊！

  大地在隆隆的馬蹄聲中開始顫抖，這一刻，仿佛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擋住這一支血騎軍的重騎兵！

  向前！

  再向前！

  加速！

  再加速！

  沒有猶豫，沒有避讓，哪怕前方便是鋼鐵森林一般的長槍陣。

  這支重騎兵隊伍就這麼借著加速到極致的恐怖速度，撞了上去！

  轟！

  剎那間，仿佛天地都安靜了下來，時間也被按下了暫停鍵。

  下一刻，殘酷繼續。

  一匹匹戰馬被長槍刺入，一名名騎兵被挑翻下來，但他們的人和戰馬卻依然帶著恐怖的慣性狠狠砸入了火絨軍的軍陣之中。

  原本完整的陣地立刻被撞出了一個猙獰的缺口。

  「嘶……」

  布魯根伯爵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這些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悍不畏死的重騎兵砸入自己的軍陣，他反而有些心疼對面，忍不住脫口罵道：「敗家子！」

  同時，布魯根伯爵內心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雖然血騎軍的重騎兵相當可怕，但他們畢竟數量太少，而且沒有足夠的後續支援。

  火絨軍的右翼陣線雖然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缺口，但布魯根伯爵卻知道，對面已經無法再擴大戰果了。

  接下來，只要他沉著應對，指揮將士們穩住陣腳，就能堵上這道缺口，阻止潰散的蔓延。

  但下一刻，布魯根伯爵就瞪大了雙眼。

  因為，他以為那批已經後繼無力的重騎兵，竟然繼續用一種令他無法理解的衝擊力，撕裂著火絨軍的右翼軍陣。

  那是一群瘋子！

  布魯根伯爵親眼看到一個身上插了三根長槍的重騎兵，像個沒事人一樣地繼續往前沖。

  還有那個身上的鎧甲被盾牌撞得徹底變形的，那個從戰馬上重重摔下來的，那個胳膊都被撞斷的……竟然都還在繼續廝殺！

  沒人退卻，全都在向前！

  布魯根伯爵無法理解，這些人都不會感受到疼痛嗎？

  他們對死亡都沒有畏懼嗎？

  而更讓布魯根伯爵驚駭莫名地是，這支大約在五百人左右的重騎兵，竟然全部都是清一色的職業者！

  血騎軍中哪來這麼多悍不畏死的職業者？

  尤其沖在最前面的三位，竟像是五階職業者！

  柯林·安格列是將北境所有的高階職業者都拉進血騎軍了嗎？

  他哪來這麼大的威望，能讓這麼多高手為他效死？

  「岳父大人，右翼快撐不住了！」

  埃文伯爵焦急的提醒聲讓布魯根伯爵回過神來，他這才趕緊壓下內心的震驚和恐懼，叫來傳令兵。

  但還沒等他開口發布命令，就突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下一秒，整個世界仿佛都黑了下來。

  天沒有黑。

  但在埃文伯爵眼中，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岳父，火絨軍的最高指揮官，這就這樣在自家軍隊的環繞下，被人砍下了頭顱！

  咚咚……

  直到那個帶血的頭顱在地上滾出幾米，埃文伯爵才發現，動手的人，赫然正是自己的守護騎士——

  弗萊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