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立場（上）

  晨曦將天邊染成了一片淡淡的紅霞，紅霞之中有數多白雲輕輕飄過。

  千萬道霞光映照在平靜的怒水河上，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一切都顯得如此的安靜祥和。

  然而，平靜的只是表面，在水平面之下，還有無數暗流在涌動。

  忽然間，一股暗流衝破了水面的平靜，立刻引起一陣激盪的浪花，一個個旋渦在浪花中擴散開來，最終消失在水平面上。

  迎著絲絲縷縷的霞光，一支龐大的艦隊出現在怒水河上，它們張著鼓鼓的風帆，船頭在暗流的衝擊下激盪起陣陣雪白的浪花。

  迎風咧咧作響的旗幟上，描繪著一匹振翅欲飛的純白天馬，顯然，這是東境聖普洛斯家族的水軍艦隊。

  雖然東境軍隊的孱弱在光輝帝國是出了名的，但卻從來沒人敢小看東境的水軍艦隊。

  這支由十五艘重型戰艦、一百八十艘槳帆戰船、五十艘輕型快速三角帆船、三百艘後勤運輸船組成的龐大艦隊，絕對是光輝帝國最可怕的一股水上力量。

  也正是靠著這支近乎無敵的艦隊和天塹一般的怒水河，東境已經好幾百年沒有遭受過入侵了。

  哪怕是兵強馬壯，將巨魔帝國摁在地上揍的北境，在這支艦隊的威脅下，也難以渡過怒水河。

  此刻行駛在艦隊最前方的，是旗艦「白露號」。

  這艘以聖普洛斯家族城堡命名的傳奇重型戰艦，是東境的驕傲，也是風帆木質戰艦時代的奇蹟。

  這個水上巨無霸長八十米，寬二十米，龍骨長六十六米，滿載排水量達三千噸，船上起樓三層，各層均構築起防護牆，能供上千名弓箭手同時射擊，船舷兩側裝有八隻巨大的拍杆，船首則安裝了猙獰恐怖的艦首撞角。

  在冷兵器時代，「白露號」絕對稱得上是一艘永不沉沒的無敵戰艦。

  此時，在「白露號」的船長室中，這支天馬水軍艦隊幾乎所有的高級軍官都到齊了。

  艦隊最高指揮官霍爾伯爵威嚴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然後輕咳一聲，朗聲道：

  「諸位，這次北上的原因，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

  沒錯，正是為了前往銀月城，贖回文森特侯爵大人！

  而贖回的代價……」

  說到這裡，霍爾伯爵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似乎難以掩飾心中的屈辱和憤怒，但好在他很快冷靜下來，繼續道：

  「贖回的代價，就請埃文伯爵親自來說明吧。」

  站在霍爾伯爵身後的埃文伯爵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先是向一眾艦隊軍官點頭致意，然後打開手中的一卷羊皮紙，照著上面念道：

  「諸位，根據聖普洛斯公爵與安格列伯爵達成的協議，這次我們東境將用六艘重型戰艦，五十艘帆槳戰船，以及一百二十艘後勤運輸船，贖回文森特侯爵……」

  聽到這裡，哪怕是一向紀律嚴明的海軍軍官們也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顯然，這樣的代價，讓眾人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霍爾伯爵，但這位艦隊最高指揮官此時卻低頭沉默不語。

  不過，霍爾伯爵死死攥緊的雙拳還是說明，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面這樣平靜。

  埃文伯爵用平淡卻堅定的目光在一眾軍官臉上緩緩掃過，直到現場再次安靜下來，他才繼續念道：

  「根據聖普洛斯公爵的要求，下列戰艦將會交予北境：

  勇者號、勝利號、怒濤號、巨浪號、風鈴號、白露號，這六艘重型戰艦將……」

  「埃文伯爵！」聽到這裡，霍爾伯爵終於忍不住出聲道。

  他上前一步，在埃文伯爵面前站定，喘出的粗氣幾乎噴到年輕的公爵次子臉上。

  埃文伯爵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仿佛一頭被激怒的公牛一般的霍爾伯爵，淡淡地問道：「霍爾伯爵，您有什麼疑問？」

  「埃文伯爵，不是我捨不得幾艘戰艦，實際上誰都清楚，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文森特侯爵安然回到東境。我的女兒日夜期盼著她的丈夫，我的外孫也離不開他的父親！

  但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選中的都是霍爾家族的戰艦？」

  「霍爾家族的戰艦？」埃文伯爵冷笑一聲，寸步不讓地質問道，「霍爾伯爵，天馬水軍什麼時候成了霍爾家族的私軍了？」

  「天馬水軍當然不是霍爾家族的私軍，但是，您決不能否認霍爾家族對這支艦隊的貢獻！我們家族領地收入的絕大部分都用在了艦隊維護上，霍爾家族最優秀的成員，最強壯的領民，都在這支艦隊中效力！

  埃文伯爵，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沒有霍爾家族，這支天馬水軍至少會削弱一半的戰鬥力！」

  霍爾伯爵此時也已經豁出去了，埃文伯爵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線，如果真的將這六艘重型戰艦交出去，那霍爾家族的軍事力量就徹底完了。

  埃文伯爵冷哼一聲，強硬道：「霍爾伯爵，我承認霍爾家族對天馬水軍的貢獻，但你捫心自問，聖普洛斯家族又何曾讓你們白白付出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祖上只是一個低賤的平民富商？是誰將你們家族的爵位一步步提升至伯爵？又是誰讓你們成為東境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甚至讓您的女兒嫁給了東境公爵的繼承人？

  聖普洛斯家族從未虧待過霍爾家族，現在到了需要你們的時候，呵呵，霍爾伯爵，您就開始忘了自己曾經的誓言，忘了聖普洛斯家族的恩典？」

  「霍爾家族從未忘記自己的誓言！也絕不會背叛聖普洛斯家族！」霍爾伯爵鏗鏘有力地大聲道，但隨即，他話鋒一轉，又沉聲道，「但我們也決不願被刻意針對！」

  埃文伯爵將手中羊皮紙攤開，讓霍爾伯爵看清上面的字跡和聖普洛斯公爵的親筆簽字，道：

  「看清楚了，霍爾伯爵，這是聖普洛斯公爵的命令，您這是準備抗命嗎？」

  霍爾伯爵死死地盯著羊皮卷，沒有說話，但這種沉默已經意味著一種無聲的抗議。

  埃文伯爵剛想再次開口，卻突然看到一位高級軍官也上前幾步，來到霍爾伯爵身後站定。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

  緊接著，一位又一位霍爾家族的軍官相繼來到霍爾伯爵身後。

  他們同樣低頭沉默，向埃文伯爵表示著無聲的抗議。

  「霍爾家族擁有一半的天馬水軍」這句話在這個場面中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不過，也僅僅是一半，現場還有另一半聖普洛斯家族一系的軍官們見狀，也紛紛站到了埃文伯爵身後。

  兩撥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著，甚至一些脾氣暴躁的軍官右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佩劍。

  船艙中的空氣越發凝滯，漸漸變得令人窒息。

  局勢仿佛成了一根被繃緊到極點的琴弦，似乎下一秒，就要徹底斷裂。

  埃文伯爵面無表情地看著霍爾伯爵，以及他身後的一眾軍官，神色依然冷靜從容，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場內亂就要在天馬水軍中爆發，只聽他淡淡地問道：

  「霍爾伯爵，您想要背叛聖普洛斯家族麼？」

  霍爾伯爵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強行壓下滿腔的怒火和衝動，沉聲道：

  「埃文伯爵，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