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確認

  當柯林找到庫休斯法師的時候，他正在逗弄一隻金絲雀。

  悠然閒適，活像一個退休的老大爺。

  這位六階法師自從跟柯林等人「偶遇」之後，便一路跟隨，但也打了一路醬油。

  雖然對方坦誠了自己跟覡先生之間的聯繫，甚至還將一份「審判之眼」的施法捲軸交了出來，但柯林仍然對庫休斯心存戒備。

  如今北境局勢漸漸好轉，柯林也準備跟此人攤牌了。

  總不能一直將這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傢伙留在身邊不處理吧。

  「晚上好，庫休斯先生，您真是好興致。」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庫休斯回過頭來，邀請柯林入座。

  一番寒暄之後，庫休斯直接挑明道：「子爵大人是為了今早城外的奧術波動而來的吧？」

  柯林點點頭，順勢問道：「是的。想請教一下，您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庫休斯搖搖頭：「抱歉，子爵大人，我其實也很好奇城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相距如此遙遠，我只能知道有人釋放了一個威力極為強大的法術，但更多的東西，我也猜不出來了。」

  柯林微微有些失望，但隨即又問道：「威力極為強大？有多強大？有可能是禁咒嗎？」

  「有這個可能。不過，子爵大人，禁咒的釋放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庫休斯臉上浮現了一絲掙扎，但很快就被堅定所取代，「您想必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麼要拋棄覡先生，轉而投向聖希爾德家族吧。」

  柯林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有料到對方竟主動戳破這層窗戶紙。

  之前柯林雖然懷疑庫休斯參與了覡先生獻祭墜鷹城的計劃，但礙於對方薇拉老師的身份，一直都沒有將其挑明。

  沒想到現在庫休斯竟然主動承認了。

  「是有一些好奇。」柯林表情隨意地說道。

  庫休斯法師認真地看著柯林的眼睛，坦誠道：「子爵大人，我來找您之前，曾見過覡先生一面。」

  柯林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著庫休斯法師的下文。

  「當時覡先生的情況……很糟糕。」

  柯林這才有了些好奇，追問道：「怎麼個糟糕法？」

  「他失去了一顆左眼，但這其實早在計劃之中，因為那是釋放『審判之眼』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但是，當我看到他時，他的整個左半邊臉都已經徹底被腐蝕！

  而且，雖然他刻意隱藏，但我還是察覺到了他渾身上下籠罩的死氣。

  所以，我立刻意識到，覡先生還是遭到了禁咒的反噬！

  一座墜鷹城的獻祭並沒有徹底免除禁咒的反噬，呵呵，他搞砸了！」

  柯林目光閃動，似乎明白了什麼：「所以，你當初才會如此痛快地交出『審判之眼』的施法捲軸，因為你發現這個禁咒相比於其他禁咒，並沒有質的提升，它還是需要施法者付出極為可怕的代價。」

  庫休斯點點頭，但又搖搖頭：「覡先生當時的狀態確實讓我非常吃驚，但如果說『審判之眼』並沒有質的提升，那就太小看覡先生了。

  要知道，能夠秒殺一位聖騎士，『審判之眼』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八階禁咒。

  這種級別的禁咒如果要用正常的方法，恐怕需要七八名六階法師聯合施法，獻祭掉自己的生命，才能施法出來。

  但覡先生能以一己之力施法成功，還沒有當場死亡，這已經是一個極大的成功了！」

  聽到這裡，柯林冷冷一笑，反駁道：「一己之力？你莫非忘了墜鷹城的三十萬子民？」

  庫休斯臉上略有些尷尬，輕咳兩聲，立刻道歉：「抱歉，子爵大人，我並非故意遺漏掉那些無辜的生命，只是從……咳咳，學術研究的角度來講，覡先生研究出來的這個禁咒確實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突破！」

  柯林眼中的冷意絲毫未減，庫休斯的敷衍態度讓他明白，這是個跟覡先生一樣，心中毫無道德底線的惡魔。

  如果「審判之眼」對施法者真的毫無反噬，這傢伙找到機會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釋放。

  不過，雖然已經在心裡給庫休斯判了死刑，但表面上，柯林卻沒有再糾纏下去。

  庫休斯見狀，也就放下心來。

  可能在他看來，那些低賤的平民在身為貴族的柯林眼中，也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螻蟻罷了。

  所以，庫休斯繼續道：「您如果了解覡先生，就會明白，他絕對是一個奧術天才！

  當年他以二十七歲的年紀晉升六階法師，直接創造了耶維爾的歷史記錄！

  但因為法師無法晉升聖域，所以，覡先生也同樣面臨無路可走的絕境。

  於是，他便開始鑽研各種禁咒，這才有了『審判之眼』這樣堪稱改變奧術歷史進程的創舉！」

  柯林看著陷入狂熱之中的庫休斯，心中冷笑——

  是啊，覡先生這是開創了獻祭流禁咒。

  但這對於法師來說，究竟是通向輝煌的道路，還是走向墮落的序章，那就說不準了。

  庫休斯還在繼續：「……即便有些失誤，其實這也是難免的，畢竟這樣一個全新的禁咒才第一次釋放，但這已經給奧術研究開闢了一條充滿希望的新思路！」

  「既然你如此推崇覡先生，那為什麼還要背叛他？」柯林打斷了對方的吹捧。

  庫休斯法師苦澀一笑：「因為我覺得，覡先生的下場恐怕會非常悽慘。」

  「哦？為什麼？」

  「首先，他自己遭受了禁咒反噬，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其次……」庫休斯法師又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說道，

  「墜鷹城被獻祭那天，我其實就在城外。覡先生讓我幫他阻擋可能到來的打擾。

  當時我還挺奇怪，覡先生到底在防備誰。

  後來，我才發現，耶維爾法師議會的議長——歐內斯特法師竟然出現在墜鷹城外！

  顯然，有人將覡先生的計劃通知了歐內斯特，而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萊因哈特大帝！」

  柯林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表示。

  庫休斯繼續道：「我猜測，萊因哈特大帝其實也對覡先生非常忌憚，既然得到了『審判之眼』的施法捲軸，又驗證了其有效性，那麼，覡先生對他來說，用處就不大了。

  所以，他自己雖然囿於諾言，不會親自派人追殺覡先生，但卻極有可能會將覡先生的行蹤透露給其他人。

  由於『審判之眼』的可怕威力，必定有不少人想要殺死覡先生。

  比如歐內斯特，比如萊希親王……

  墜鷹城外，我幫覡先生擋住了歐內斯特，但萊希親王……呵呵，我不覺得覡先生逃脫得了他的追殺。」

  柯林目光一閃，開口道：「你覺得今早的奧術爆發，有可能是萊希親王殺到了？」

  「是有這個可能。」庫休斯法師聳了聳肩，「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也曾問過覡先生，有沒有應對萊希親王追殺的辦法。

  但他卻什麼也沒有說。

  要麼是他根本還不夠信任我，要麼就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好應對方法。

  不管是哪種情況，我都覺得自己沒必要跟著他一條路走到黑了。」

  見柯林陷入深思，庫休斯法師輕咳兩聲，用略帶一絲討好的語氣說道：

  「安格列子爵，我已經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坦誠相告了。請您相信，我之前協助覡先生，也僅僅是想弄明白『審判之眼』這個禁咒的真實效果到底如何，純粹的學術研究，絕對沒有別的心思。

  甚至，我當時都不知道覡先生的目標竟然是聖希爾德公爵。」

  柯林瞥了一眼庫休斯，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的鬼話。

  庫休斯心中有些忐忑，但還是繼續說道：「以我跟薇拉的關係，當然不會故意加害聖希爾德公爵。如果我知道覡先生的目標是聖希爾德公爵，我一定會全力阻止他！

  咳咳，對於公爵的死，我也非常遺憾，所以，作為彌補，我願意成為聖希爾德家族的法術顧問。」

  柯林心中冷笑，這傢伙估計是看北境局勢漸漸明朗，聖希爾德家族沒有傾覆之危，這才腆著臉湊上來當什麼法術顧問。

  不過，這估計也是庫休斯目前最好的退路了。

  他先是得罪了法師議會的議長歐內斯特，又見覡先生那一方前途晦暗，無奈之下才不得不決心徹底倒向聖希爾德家族。

  「我會將您的請求轉告薇拉。」柯林強忍著內心的厭惡，笑著敷衍道。

  隨後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柯林便告辭離去。

  走在昏暗的長廊上，柯林忽然又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拐過一個轉角，柯林赫然發現，阿佳妮大主教正向著他迎面走來。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阿佳妮嫣然一笑，猶如百花齊放。

  「晚上好，大主教閣下！」柯林總覺得現在的畫面有種熟悉的感覺，兩天前，他們好像就這樣偶遇過。

  「我剛得到一個好消息，不知道您想不想聽？」阿佳妮緩緩走進柯林，昏暗的燈光下，她絕美的面容忽明忽暗，散發著致命的魅力。

  「哦？什麼好消息？說來聽聽。」柯林停下了腳步。

  但阿佳妮卻仍在不斷靠近。

  玫瑰花的香味越發濃烈，直往柯林心底深處鑽。

  最後，阿佳妮在距離柯林不足半米的地方站定，微微仰頭，水汪汪的桃花眼定定地看著柯林。

  紅唇輕啟，說出了一個讓柯林心頭震動的消息：

  「覡先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