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偶遇

  凜冬城漆黑一片，暴風雨席捲而來，將這方天地都籠罩其間。

  不時刺破蒼穹的閃電在夜幕上留下令人觸目驚心的印痕，隨後便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坐落在山頂的獅吼堡仿佛正處於雷暴的中心，狂躁的暴雨似乎隨時要將這座宏偉壯麗的城堡擊打成灰燼。

  道恩學士披著雨衣一路出了獅吼堡，往北城門走去。

  他剛去了托馬斯騎士的住處，卻被僕從告知，今晚的宴會之後，托馬斯騎士並沒有回屋休息，而是去了北城門值守。

  無奈之下，道恩學士只得冒著大雨，在漆黑的深夜中艱難地趕往北城門。

  因為宵禁和大雨的緣故，街道上空無一人，就連往日裡熱鬧的酒館也早早地關了門。

  一路上遇見幾波巡邏的士兵，在表明身份之後，道恩學士也沒有受到刁難。

  但在凜冬城的教堂前，道恩學士卻停下了腳步。

  教堂中燈火通明，隱隱有祈禱時傳出來，門口守著一隊士兵，借著教堂中的燈光，道恩學士認出了他們。

  赫然是托馬斯騎士的親衛！

  道恩學士心中一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問道：「請問托馬斯騎士是在教堂中嗎？」

  親衛首領認出了道恩學士，便點頭道：「是的，道恩學士，托馬斯大人就在裡面。」

  「好。」

  道恩學士強壓下內心的不安，邁步走進了教堂之中。

  「……奇異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使我心得安慰；

  喜樂頌讚，在父之前，引導我歸家……」

  唱詩班正在吟唱著讚美詩，悠揚的歌聲有種撫慰人心的力量，一時間仿佛掩蓋了外面的狂風暴雨聲。

  教堂正殿的建築結構顯然經過了特殊設計，歌聲在其中迴蕩醞釀，恍如來自天國的聲音。

  道恩學士眯著眼睛在人群中尋找著，卻沒有看到托馬斯騎士的身影。

  「晚上好，道恩學士。」

  道恩一回頭，就見榮休主教正一臉微笑地站在自己身後，平和寧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晚上好，榮休主教。」

  「學士您是來禱告的嗎？」

  道恩學士笑著點點頭：「是啊，晚上心緒不寧，睡不著覺，所以來此沐浴主的榮光，希望能夠獲得片刻的安寧。」

  榮休主教溫聲道：「願主的目光注視你，安撫你躁動的內心。」

  看著榮休主教準備就此離去，道恩學士連忙問道：「對了，我進來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托馬斯騎士的親衛，他現在也在這裡嗎？」

  榮休主教點點頭：「是的。托馬斯騎士正在告解室中懺悔。您是找他有事嗎？」

  「哦，沒有。只是隨便問問。」

  「好的，如果您還有什麼需要，請隨時來找我。」

  「好。」

  看著榮休主教離去的背影，道恩學士收起臉上的笑容，在後排的木椅上坐下。

  撫慰人心的讚美詩還在殿中迴蕩，但道恩學士心中的不安卻愈發濃郁起來。

  ……

  柯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各種紛繁雜亂的念頭不斷湧現。

  一會兒擔心著薇拉現在在城外的安危，一會兒又思念起許久不見的艾莎女王，一會兒居然回想起剛剛結束的宴會上，那位煙視媚行但又聖潔虔誠的女牧師，甚至連那位成熟美艷的彌黛拉皇后也不知怎麼得就鑽進了柯林的腦子裡……

  呸，禽獸！

  柯林罵了自己一句，然後便開始比較起哪位美女的腿最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聲忽然小了許多。

  睡不著的柯林便起身出了門。

  屋外漆黑一片，只有城堡的幾處崗哨閃爍著零星的火光。

  暴雨最猛烈的那陣似乎已經過去，這會兒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尾聲。

  沿著昏暗的長廊，柯林隨意走著。

  心中不禁開始擔憂起道恩學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說服托馬斯騎士。

  加西亞侯爵雖然曾經是北境軍神，但現在畢竟已經成了東境俘虜，托馬斯騎士還會像從前那樣尊敬崇拜他嗎？

  想到加西亞侯爵，柯林忽然意識到，之前跟東境約好的換俘日期已經快要到了。

  當時之所以將換俘的時間推後，也是因為北境的叛亂讓他脫不了身。

  本以為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北境的局勢穩定下來了，但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局勢的複雜性。

  按照這種狀況，恐怕換俘的時間又要延後了。

  估計東境公爵還巴不得讓加西亞侯爵晚一點回到北境呢，畢竟這裡多亂一天，他們就多幸災樂禍一天。

  胡思亂想間，柯林忽然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

  像是夏日雨後的玫瑰，和清晨林間的草木混合在一起，然後被輕柔碾碎後散發出來的味道，沁人心脾。

  轉過一個拐角，柯林就見到了香味的主人——

  阿佳妮大主教。

  「晚上好，大主教閣下！」柯林微微俯身，行了一個紳士禮。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阿佳妮依然穿著那身白色牧師袍，那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柯林。

  柯林被對方的似審視又似魅惑的目光看得口乾舌燥，不得不故意找話題道：「您今晚沒有回教堂嗎？」

  「被暴雨耽擱了，現在正準備回去。」阿佳妮語氣清冷，又揚了揚手中拿著的一本書，補充道，「剛才閒著無事便給喬伊斯少爺講解了一段《光輝聖典》。」

  柯林不知怎的，忽然對那個小屁孩有些嫉妒。

  阿佳妮似乎也並不急著離開，而是站在原地，問道：「子爵您呢？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柯林隨口說道：「剛才的雷聲太響，睡不著。」

  阿佳妮璀然一笑，輕聲道：「您是心亂了。」

  說完，便用右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祈禱的手勢，然後又上前幾步，伸出食指輕輕點在柯林的額頭。

  這一刻，兩人距離很近，柯林已經能夠感受到阿佳妮溫暖濕潤的呼吸輕輕打在自己臉上。

  她那殷紅的嘴唇仿佛帶著無盡的誘惑，讓柯林差點控制不住一口咬上去。

  但是，當阿佳妮的食指碰觸到柯林的額頭時，一股安寧平和的情緒瞬間撫平了他內心和身體上的所有躁動。

  恍惚間，眼前的阿佳妮仿佛散發著聖潔的光輝，讓柯林有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食指離開柯林的額頭，但阿佳妮卻沒有退開。

  兩人的上半身幾乎碰在了一起，呼吸相聞，眼波流轉。

  但此時，柯林心中卻沒有任何邪念，仿佛那是對眼前女人的褻瀆。

  「好些了嗎？」阿佳妮輕聲問道，眼中的關切讓人心醉。

  「是好多了。」柯林笑著道謝。

  阿佳妮伸手理了理自己的秀髮，忽然稱讚道：「安格列子爵，您是我見過的最有潛力的一位騎士！」

  「是嗎？」柯林挑了挑眉，也不知道這位大主教是發自內心的稱讚，還是出於客氣，或是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陰謀才這樣說。

  阿佳妮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能感受到聖光對您的偏愛和親近，想必您對光輝之主的信仰，一定是異常堅定和虔誠的吧！」

  啥玩意兒？

  某位無信者頓時一陣無語。

  想到自己甚至還曾利用光輝之主的名義忽悠血裔，柯林不禁對教會鑑別異端手段的有效性起了懷疑。

  當然，表面上柯林肯定是一副中二虔誠的表情：「是的，自從接受洗禮成為騎士之後，我便立誓終身侍奉光輝之主，為他掃清一切邪惡！」

  阿佳妮似乎對柯林的表態非常滿意，身體微微前傾，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一些，語氣也帶上了一絲魅惑：

  「那麼，您願意更靠近一點主的光輝嗎？」

  柯林心跳再次加速，口乾舌燥地問道：「怎麼靠近？」

  「聖殿騎士團呀，我可以推薦你加入。」

  「聖殿騎士……」柯林頓時一凜，血液再次涌回大腦，理智重新占據高地，立刻斷然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還沒有做好拋下一切，侍奉在主跟前的準備。」

  所謂的聖殿騎士團，是教會手中掌握的最強大的一支武裝力量，裡面全部是由騎士組成，戰鬥力極為強悍。

  不過，要加入聖殿騎士團的話，必須捨棄俗世中的一切財富、爵位、領地，全身心地為光輝之主而戰。

  柯林顯然不會傻到去做這種事情。

  阿佳妮雖美，但還不至於讓他失去理智。

  「那真是太可惜了。」阿佳妮娥眉輕輕皺起，臉上的憂慮讓人忍不住心疼，「不過，主對每一位信徒都有安排，我總覺得，您的歸宿應該是聖殿騎士團。」

  你的歸宿才是聖殿騎士團！

  你全家的歸宿……

  柯林暗自咒罵，這個阿佳妮最後的話怎麼聽都像是一種威脅。

  「那我們就耐心等待主的安排好了。」柯林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阿佳妮眨著眼睛，定定地看了柯林半晌，忽然意有所指道：

  「不要試圖反抗既定的命運，那只會讓你遠離主的榮光。」

  說完這句，這位美艷而妖異的大主教便悄然離去。

  只留下淡淡的清香還留在空氣中，撩撥著柯林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