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御龍城（下）

  「抱歉陛下，不小心讓他溜進了宮內，驚擾到您了。」

  持劍的騎士朝著萊因哈特大帝微微躬身，致歉道。

  萊因哈特大帝看著被自己的護衛騎士制住的闖入者，笑著擺擺手道：「沒事，你下去吧。」

  護衛騎士還有些猶豫，但那位穿著法師袍的闖入者卻開口了：「你的陛下可是一位六階騎士，這麼近的距離，難道還怕我一個法師？」

  這個倒是事實，法師在與騎士的單挑對決中是處於絕對下風的，尤其是當雙方的距離足夠近的時候。

  如果這位闖入鳳凰宮的法師想要對萊因哈特大帝不利，這麼近的距離上，恐怕他咒語的第一個音節剛出口，腦袋就會被身為六階騎士的大帝擰下來了。

  「哼！」護衛騎士惡狠狠地瞪了闖入者一眼，這才收回長劍，朝萊因哈特大帝躬身一禮，隨後悄然退下。

  「聽說他們都叫你『覡先生』？」萊因哈特大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笑吟吟地看著對面的法師道。

  「不過一個稱號而已，陛下您想怎麼叫都行。」

  覡先生將兜帽放下，露出一張略顯蒼白而又飽經風霜的臉，他走到萊因哈特大帝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萊因哈特大帝看著對方無可挑剔的宮廷禮，笑道：「三百多年了，難為你還記得如何行禮。」

  「當然記得。」覡先生正色道，「不敢提及自己的姓氏，如果再忘了禮節，那我們家族跟那些渾渾噩噩的平民又有什麼區別呢？」

  「呵，怨氣挺重啊。」萊因哈特大帝玩味道。

  「不敢。陛下，我們聖席恩永遠恪守臣下的本分，不像某些人，得意便忘形，將陛下的恩寵當成僭越的資本。」

  「本分？」萊因哈特大帝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當年你們家族那位『審判者』將長劍刺入『黑皇帝』後心的時候，莫非也是在恪守本分？」

  「陛下，血統再怎麼純淨的白羊群中，也難免會出現一隻黑色的異類。您不能因為審判者的背叛，就因此無視聖席恩家族千百年來的忠誠。

  正如不能因為萊希親王一人的跋扈，就此否定了聖洛倫佐家族作為騎士楷模的地位。」

  萊因哈特見覡先生老是將話題往萊希親王身上引，不由得失笑道：「萊希親王可是我的親叔叔，而且還是一位強大的聖騎士，你覺得他不夠資格成為騎士的楷模？」

  「陛下，要想成為騎士的楷模，靠的不僅是實力，還有更重要的美德。

  萊希親王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但他作為聖洛倫佐家族旁系，卻恃寵而驕，屢次占用鳳凰宮的宴會大廳舉辦生日慶典，這樣的僭越行為，是對騎士美德的嚴重踐踏。」

  「覡先生，你冒著這麼大風險跑來鳳凰宮見我，就是為了挑撥離間我跟萊希親王之間的關係？如果真是這樣，呵呵，那你們聖席恩家族還是再繼續沉寂三百年吧。」

  面對萊因哈特大帝的嘲諷，覡先生倒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態度，仿佛天底下沒什麼事情能讓他動容，只聽他搖頭道：

  「不，陛下，我這次來，其實是為了北境。」

  「北境？哼！聽說你在北境搞出了好大的陣勢啊！竟然還聯合了巨魔，怎麼，真以為我殺不了你這個人族的叛徒嗎？」

  「陛下，請先別動怒。您仔細想想，我在巨魔帝國這麼些年，巨魔的實力到底是增長了，還是削弱了？」

  萊因哈特大帝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不屑地冷笑道：「怎麼？你還想把加西亞侯爵的功勞攬到自己頭上？」

  「不，陛下，我不是這個意思。要論作為帝國北方的屏障，聖希爾德家族當然當之無愧，我不敢居功。

  我只是想要告訴您，巨魔只是我手中的一把刀，我對他們沒有感情，更沒有忠誠。」

  「那你現在手中的刀，是準備砍向誰呢？」

  「聖希爾德家族。」覡先生毫不猶豫地說道。

  萊因哈特大帝並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那麼，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我想請您不要插手北境即將到來的戰爭。」

  「哈哈哈……」萊因哈特大帝忽然大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忘了，聖希爾德公爵可是皇后的兄長？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坐視你這麼一個曾經的背叛者的後裔竊取北境的權柄？」

  面對萊因哈特大帝的質疑，覡先生似乎胸有成竹。

  只見他緩緩從寬大的法師袍中掏出了一個捲軸，並恭恭敬敬地遞到大帝跟前。

  萊因哈特大帝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但還是親手接過。

  打開一看，捲軸中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精靈文。

  受過嚴格宮廷教育的萊因哈特大帝當然看得懂精靈文，但他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

  覡先生束手而立，靜靜地等待著。

  殿中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

  捲軸中的內容其實並不多，但萊因哈特大帝這一看，就是半個小時，再次抬起頭來時，他臉上的輕佻再也消失不見，語氣也變得鄭重無比：

  「你怎麼讓我相信它能成功？」

  覡先生再次躬身行禮，淡淡地說道：「我會在北境展示給您看，只求您給我這個機會。而且，我始終認為，萊希親王沒有資格在鳳凰宮中舉辦生日宴會。」

  這次萊因哈特大帝沒有說話，沉吟半晌後，才終於點頭道：

  「好，我給你一次機會。」

  「多謝陛下！」覡先生枯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這份捲軸有幾個人看過？」

  「包括您在內，三人。」

  萊因哈特大帝眯起了眼睛，凌厲的眼神中滿是不加掩飾的忌憚之意：「除了你我，還有誰？」

  覡先生卻閉口不說話了。

  殿中的氣氛愈發凝重起來，肉眼可見的熱浪在空氣中蒸騰。

  萊因哈特大帝的眼眸已經變成了金黃色，無數細小的金色紋路爬滿了他的臉龐，仿佛給他戴上了一副金色面具。

  無形的威壓充斥在殿中，讓人徹底喘不過氣來。

  覡先生仿佛一葉在驚濤駭浪中顛沛的小舟，似乎隨時都可能被這狂暴的風浪撕成碎片。

  但他的神色依然淡漠如常，對萊因哈特大帝的威脅熟視無睹。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暴突然間平靜下來。

  金色的光芒悄然褪去，萊因哈特大帝又恢復了原先那副懶洋洋的輕佻姿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好，覡先生，我就給這你一次機會，希望你能用事實向我證明，你有資格成為新的北境之主。」

  覡先生這才長出了口氣，顯然剛才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

  「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