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惡欲

  仁光的故事，說實話，十分的平淡。

  沒有什麼悽美婉轉的愛情，感人肺腑的親情，也沒有以此為基礎對人性的深度揭露與深刻挖掘。

  純粹就是一個小和尚，抑制不住體內的惡欲，就此墮落成妖魔的故事。

  簡單，平淡，毫無故事性，不像常人想像中的那樣，那些墮入妖魔之道的人，都必定有一段驚天動地，哪怕不驚天動地，也要悽美婉轉，感人肺腑的經歷，最終因這段經歷，洞悉人性，墮落成魔。

  這種觀念是錯誤的。

  錯誤在什麼地方？

  在於對惡的認識！

  人們認為這種惡，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惡，錯的並不是那墮入魔道的妖魔，而是那讓妖魔墮落的人，是猙獰的現實與醜陋的人性。

  這是一種絕對錯誤的觀念！

  現實之中，人性之內，確實不乏猙獰，不乏醜陋，但這些並不是修行者墮落，成為妖魔的主要原因。

  他們墮落的最主要原因，是他們本身就存在這樣的惡。

  他們控制不住這份惡，將這份惡釋放了出來，因此墮落成妖魔。

  所以，仁光的故事很平淡，沒有過多的曲折。

  但就是因為平淡，它才更加顯得恐怖。

  那些大起大落，歷盡艱辛，最終扭曲成妖，墮落成魔的修行者不是沒有。

  但他們恐怖嗎？

  不，他們一點都不恐怖，尤其是對佛教而言。

  因為他們是個例，極少數的個例。

  什麼天縱奇才，佛門驕子，愛上妖魔，佛心崩潰，最終墮落成妖僧魔佛的故事，在佛教看來根本就不值一曬。

  這種不具普遍性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威脅到佛教的根基。

  但仁光不同。

  一個普通的小和尚，控制不住心中的惡欲，因此墮落，成為妖魔。

  這麼平淡的墮落方式，對於佛教來說，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它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每一個人，都有墮落成妖魔的可能。

  修佛既是修魔，大佛既是大魔！

  這才是真正的恐怖，正與邪，善與惡，均在一念之間。

  這樣的故事散播開來，那對於佛門弟子的衝擊與影響是毀滅性的，甚至可能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種下一個如仁光般的魔種。

  所以，仁光的存在，一直被佛門視為禁忌，不允許任何弟子傳播。

  北川寂也是在極偶然的情況下，才接觸到這個禁忌的故事。

  雖然對北川寂而言，這只是一個故事，相當的遙遠，但北川寂卻並未因此而看輕仁光。

  相反，通過仁光的存在，他深切意識到了人心惡欲的恐怖。

  惡欲即波旬，惡欲即摩羅。

  第六天魔王，他化自在天，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所有人都可能成為波旬，所有人都可能成為摩羅。

  這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所以，在知曉仁光身份的瞬間，北川寂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逃離這裡，逃離仁光，甚至逃離……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似也入了魔。

  面色慘白，六神無主的北川寂暫且不提，面向仁光的羅寧，已是有了決定。

  他並不清楚仁光的故事，也不知道這第六天魔王是一個多麼特異的存在。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對於羅寧而言，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仁光的實力。

  第六天魔王是主神中的至強者，能與釋迦相爭相抗的大魔，祂的化身自是非同小可，在無限制的情況下，甚至能與中下位的正神比肩。

  但這是在無限制的情況下。

  現在元素壁壘/天地屏障還未完全溶解化消，各大神系的主神王在人間都有諸多的限制，難以發揮全力，祂一個主神如何例外？

  所以，哪怕仁光是第六天魔王的化身，實力也不會超過傳奇這一重界限。

  現在人間還容不得神祗行走，正神邪神，皆不例外。

  當然，傳奇也有強弱之分，如果仁光擁有高位傳奇，乃至於封號傳奇的實力，那他對於羅寧而言，依舊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但從現在的局面來看，這可能性並不大。

  如果仁光有這一份實力，那還需要站在這裡與羅寧對峙嗎？

  直接動手把他打死就是了。

  所以，羅寧估計，仁光的實力，應該在高位之下，中位之間。

  這份實力，在現階段，決計不弱。

  但羅寧同樣不是弱者，他有把握與仁光一戰，甚至戰而勝之。

  如此，還說什麼？

  羅寧暴起，作勢欲動。

  這是試探，也是信號。

  進攻的信號。

  面對暴起攻來的羅寧，仁光神色不變，不做閃避，不做防禦，似要生生受下這一擊。

  毫無疑問，他有所依仗，敢於直面羅寧的進攻。

  但羅寧毫不在意，更沒有止步停手的意思，傾力一拳，轟擊而出，恐怖的力量撕裂脆弱的空間，直取向那白衣勝雪的青年僧人。

  依仗？

  誰沒有？

  鬥戰，鬥戰，斗的是心機，更是實力。

  任你何種手段，何種依仗，我自一力破之。

  這是最簡單，最粗暴，也最難抵擋的攻勢。

  所以，不需要想太多，打就是了。

  恐怖的力量與速度，隨著重拳爆發出來，毫無阻礙的轟擊在仁光身上，不穩定的空間剎那崩碎，顯露出一片混亂虛無，光怪陸離的景象，仁光的身影也隨之消散，連那隻重傷癱瘓的陰陽不死蛛都消失了。

  但這只是羅寧自己的視界，在後方觀戰的北川寂與花開院櫻夏看來，羅寧，仁光，陰陽不死蛛，三者皆盡存在，只是羅寧未動，仁光也未動，只有那陰陽不死蛛陣陣戰慄，垂死掙扎。

  顯然，兩人的交鋒，已經進入了一個莫名的層面，脫離北川寂兩人現實的認知。

  那片混亂虛無，光怪陸離的奇異空間之中，失去目標的羅寧環顧四周，什麼也沒有說，直接就爆發了體內沉寂的地獄之火。

  「轟！」

  暗紅色的火焰升騰而起，攜著審判的力量，將一切罪與惡的力量焚化，混亂虛無，光怪陸離的空間隨之崩潰，重回到現實……妖界之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