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驚變

  羅寧倒在地上，體內的生命氣機已經衰竭到了極限，宛若一具正在腐朽潰爛的屍體。

  死亡侵蝕，衰老腐朽，現在的羅寧不僅提不起半分氣力，就連思維意識都變得異常遲緩，異常模糊，甚至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轟！」

  最後一縷地獄之火，如絲線般自從羅寧體內抽出，融入貝利爾手中重新凝結的地獄火種。

  同一時間，空間停止震盪，扭曲回緩，漣漪平復，貝利爾身後浮現的地獄景象，也隨之虛幻潰散，最終消弭於無形，好像從未出現過。

  雖然在貝利爾的引導下，地獄遵照世界的規則運行，收回了羅寧體內的地獄之火，但也只是將地獄之火收回而已，並不能直接殺死他。

  這就好像你欠了銀行的錢，按照國家律法，銀行可以清空你的資產，但不能直接判處你死刑，更加不能動手將你殺死是一樣的道理。

  當然，你被清空所有資產之後，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那就不關銀行的事情了。

  總而言之，地獄只負責收回羅寧體內的地獄之火，其他事情一概不管，更加不會有意的針對羅寧，非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

  而現在羅寧體內的地獄之火已經清空，地獄的任務完成，沒有理由再繼續逗留，自然也就消失了。

  恐怖震撼的地獄之景消失，再見不到那高踞於王座之上的威嚴身影，只剩下一名面帶微笑，氣質慵懶，若貴族紳士般的青年男子。

  貝利爾！

  望著手中重新凝結，若紅寶石一般的地獄火種，這位怠惰的撒旦魔王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隨即邁開步伐，向倒在地上的羅寧走去。

  「我真的不想這樣對待你，可是……」

  緩步來到羅寧面前，貝利爾蹲下身子，將手中的地獄火種與那嶄新的羊皮捲軸一同放下，再向他說道：「你讓我沒有選擇，羅寧！」

  羅寧艱難的抬起頭來，竭力睜開雙眼，想要看清貝利爾的模樣與擺在自己面前的事物，但映入視線的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陰影輪廓。

  他已經看不清了，衰老的身體，昏花的雙眼，腐朽的生命，讓他的世界完全失去了顏色。

  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感到痛楚的事情，並不是死亡，而是臨近死亡有無力改變，只能接受命運，絕望等待的那一刻。

  那一刻是如此的漫長，如此的折磨，足以將人的靈魂扭曲，化作瘋狂與憎恨的惡靈。

  「看看現在的你，多麼的虛弱，多麼的無力？」

  貝利爾半蹲在羅寧面前，望著已經衰老得不成樣子的他，搖了搖頭，嘆息說道：「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力量，也即將失去生命。」

  「告訴我！」

  「這是你想要的嗎？」

  「就這麼離開這個世界？」

  「還有很多人，很多事情需要你！」

  「你願意就這麼死去，拋下這個世界的所有？」

  聲聲話語，直抵內心，若山谷回音般層層重迭，久久不消。

  這是惡魔的低語，引人墮落的魔咒。

  貝利爾接觸過羅寧，也接觸過他的父親，知道這父子倆有一個共同的弱點——畏懼死亡！

  用畏懼形容或許不太貼切，準確的來說是不願接受死亡，對於生命他們無比的重視，無比的執著，甚至能夠因此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這其實並不算弱點，但有的時候可以利用這一點，來迫使他們妥協。

  就好像現在這樣！

  「是這麼接受死亡，還是暫時妥協退讓，簽訂這份契約？」

  貝利爾將羊皮捲軸攤開，再將那顆若紅寶石一般的地獄火種，放置在攤開的羊皮捲軸之上，一起推到羅寧面前。

  「只要簽訂這份契約，你就能夠重新擁有地獄之火，恢復之前的狀態，甚至比之前更加強大，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無限的希望！」

  「而代價只是一百年，為我服務一百年，一百年後我保證你能夠重獲自由，甚至在這一百年內，你都不會受到太多限制，依舊擁有著相當程度的只有。」

  「你是一個聰明人，應當知道怎麼選擇，時間不多了，抓緊吧！」

  說罷，貝利爾便不再言語，靜靜等待羅寧做出選擇。

  而癱倒倒在地上，無限接近死亡的羅寧，似乎也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迴光返照的湧現了幾分力量。

  只見他艱難的抬起頭來，顫抖的將手伸出，抓向那放置在羊皮捲軸之上的地獄火種。

  他妥協了！

  生命與自由，他選擇了前者！

  所以他將手伸向了那地獄火種，伸向了那羊皮捲軸，準備簽訂這份充滿無數陷阱的惡魔契約。

  「很好！」

  見此，貝利爾面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低聲說道：「取回你的力量吧，它是屬於你的，而你則屬於……！」

  話語未完，陡然一驚，貝利爾面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羅寧，望著那隻猛然探出，抓住自己衣領的手掌。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惡魔之王……也……不過如此！」

  沙啞低沉的話語響起，羅寧抬起頭來，那因衰老而變得異常渾濁的眼瞳之中，重新湧現出了光芒與神采，乾枯削瘦的手掌，死死抓住貝利爾的衣領，沒有落水掙扎的絕望，只有反戈一擊的悍勇。

  「你……！！！」

  望著羅寧眼中重新燃起的暗紅火光，便是貝利爾這樣的撒旦魔王，也一臉駭然之色，不可置信的說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如此失態的表現，並非貝利爾身為地獄撒旦，怠惰魔王，這個世界頂端的強者，竟然連這點定力都沒有，實在是羅寧此刻的表現太過匪夷所思。

  貝利爾可以肯定，羅寧體內的地獄之火，已經被徹底抽空了，並且還是被地獄抽空的，遵照世界的運行規則，徹底收回了那份力量。

  身為撒旦級別的魔王，貝利爾自然清楚，地獄的偉力，世界的偉力是何等強大，別說還不是傳奇的羅寧了，就算是一位神祗級別的惡魔領主，也休想抵抗地獄的力量。

  除非他也是一位地獄撒旦級別的魔王，在地獄之中擁有相當程度的權限與權柄，方才能夠藉助漏洞徇私舞弊，瞞天過海。

  但這可能嗎？

  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