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懦夫與勇者

  『鏘！』

  武器交擊聲。

  『嘭！』

  物體碎裂聲。

  『刷！』

  血肉切割聲。

  『嗤！』

  鮮血噴濺聲。

  「怎、怎麼會、這樣……」

  『噗通~！』

  維克特一頭栽倒在地，鮮血從其身下溢出，很快便染紅了一大片土地。

  見到擂台上的場景，喧囂的吶喊聲猛地一滯，一時間，競技場中落針可聞。

  就在這個時候，貝爾的聲音突然響起，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確實，你還有生命力可以燃燒，你還可以爆發出超越巔峰的力量，但很遺憾，你沒有注意到，你手中的武器已是油盡燈枯，無法繼續支撐下去了。」

  揮手甩掉劍刃上的鮮血，細小的冰晶射入地下，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個微不可查的孔洞，貝爾收劍入鞘，轉過身看向趴在地面上的維克特。

  「哈~哈~殺、殺了我吧。」

  注視著手中僅剩下的斧柄，維克特心中滿是難以言說的悲傷。

  就在今天，就在此時此刻，他失去了自己最親密的戰友，而馬上，他又將失去自己的生命、失去酋長的寶座、失去自己的族人們。

  他非常非常不甘心，但他現在真的已經無力回天了。鮮血從胸前的傷口快速流逝，帶走了他大量的生命力，只是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他便感到四肢從未有過的虛弱，身體從未有過的冰冷。

  用盡體內最後一絲力氣，維克特掙扎著翻了個身，讓自己正面朝上。

  至少，在死的時候，他希望自己是直面敵人的。

  「認輸吧，維克特。你已經盡力了，盡到了自己身為酋長的職責，現在只要你認輸，就能夠結束這場決鬥，你也能夠活下去。」

  如非必要的話，貝爾並不想殺死維克特，不想殺死奧古部落中的任何一名獸人。

  雖然按照獸人們的傳統，只要他在這場神聖決鬥中獲得了勝利，他就將奪得奧古部落酋長的位置，其它獸人都將臣服於他。

  但歸根結底，他畢竟是一名人類，而且還是從其它星球來到這裡的人類。就算他從維克特的手中奪走了酋長之位，想必其他獸人也必然會心有芥蒂，不可能像尊敬維克特一樣尊敬他這位獸人有史以來的第一名人類酋長。

  屆時，無論是其他獸人陽奉陰違也好，還是連面子工程都不屑於去做，整天想著要挑戰他、擊敗他也罷，對于貝爾來說，那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開玩笑，他每天都很忙的好不好，才沒興趣將精力消耗在這個小小的獸人部落中。

  所以，貝爾需要這位維克特酋長活著，活著替他繼續統領這個獸人部落。想必那樣的話，獸人們的牴觸情緒就會弱很多吧。

  再加上等之後見識到了人類先進的科技以及巫師們強大的實力，到時候，這些獸人應該就會心甘情願地加入到米奈希爾家族陣營中來了。

  當然，就算依然不願意也沒有關係。

  巨魔也好、獸人也罷，貝爾之所以想要收服他們，為的是給自家提供助力，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如果這些傢伙始終不肯臣服，還反過來給自家帶來更多麻煩的話……

  貝爾只是不願意殺戮，並不代表他真的就拿這些『原始人』沒有辦法。

  「不！只有戰死的酋長！沒有認輸的酋長！來吧！快殺了我！讓我和【嗜血之刃】一同破碎吧！」

  奧古部落每一任酋長的姓氏都是『嗜血之刃』，這並不是說所有酋長都是一脈單傳，而是每一任酋長，在正式擔任酋長的那一天，都會捨棄自己原本的姓氏，轉而將【嗜血之刃】的名字當做自己的姓氏。

  而現在，【嗜血之刃】在他的手中破碎了，他這個最後的『嗜血之刃』，也斷然沒有苟活的道理。

  「……好吧，看來我看錯你了。沒想到，奧古部落的酋長、奧古部落最強大的戰士，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個懦夫。」

  搖了搖頭，貝爾重新抽出腰間的魔劍，將劍尖指向了躺在地上的維克特。

  「你說什麼！？我才不是懦夫！奧古部落的戰士，沒有一個懦夫！」

  士可殺、不可辱，雖然站在維克特的角度上，好像已經被貝爾給羞辱過很多次了的樣子，但現在他都要死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怎麼也得給留點面子吧！

  極致的憤怒，竟是讓維克特不知從哪兒又壓榨出來了一些力氣，他『噌』地一下就坐了起來，不顧胸前的傷口開裂、鮮血狂噴，向著貝爾發出了震耳的咆哮。

  「不是懦夫？那我問你，一個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失敗的人，不是懦夫又是什麼？」

  貝爾將【霜之哀傷】向前遞出，劍尖抵在維克特的喉嚨上。

  「現在，你只需要稍稍向前一傾，就能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保證，以我這柄劍的鋒利程度，你不會感受到多少痛苦。

  選擇吧，是作為一名不敢認輸的懦夫乾脆利落地去死，還是作為一名勇者堅強的活下去，努力變強並再次向我挑戰！

  選擇吧！」

  「你……」

  維克特目眥欲裂地瞪著貝爾，一時間張口結舌，僵在原地，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就非常難受。

  而維克特的猶豫落在貝爾眼中，讓貝爾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翹了一瞬間。

  果然，對付這種莽夫，擺事實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就得用激將法，狠狠地激對方，激到對方下不來台，那事情基本就成了。

  「維克特，我們輸了，認輸吧。」

  這時，一旁的高台上，突然傳來了老薩滿耐瑞拉的聲音。

  「可是，耐瑞拉長者，我是奧古部落的酋長，我怎麼能夠認輸！？」

  維克特難以置信地向著耐瑞拉看去。對方會突然開口讓他認輸，這個維克特是真的沒想到。

  「每個人都可以認輸，奧古部落的戰士可以，奧古部落的薩滿可以，理所當然地，奧古部落的酋長自然也可以。

  就像貝爾先生剛才所說的那樣，維克特，有些時候，活著比死亡要更加艱難，認輸比戰死，要更加需要勇氣。」

  身為一名長者、身為奧古部落的大薩滿，耐瑞拉不敢說自己是全部落最聰明的獸人，但他敢說自己是見識過最多事物的老獸人。

  見得多了，很多事情，往往也就順理成章地理解了。在耐瑞拉看來，維克特應該活下去，奧古部落也需要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