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龍和人

  「塵之主！這山火燒的太奇怪了！天秤王肯定有問題，為什麼不當場拿下他啊！」

  人型的龍王『塵之主』和他憤憤不平的弟子『木』，正站在尚不能變身的幼龍脊背上，在火場的外圍盤旋，面色凝重得掃視四方，遠遠看著大片外圍森林已經被燒成了碳，但周圍已經被人類的大軍挖掘壕溝劈開防火帶隔離，確實是控制住了。

  「木，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龍族為什麼要和精靈一般，群居集住在村落里。」

  龍王的提問一時嗆住了弟子木。

  「這，這有什麼關係啊！龍多點熱鬧點吧！交尾的選擇也多一點……」

  「哼！你也快到一千歲的成年了吧！腦子裡還是盡想著交尾！唉，也是啊，一千歲，那大概是當時的第一批卵……」龍王凌厲的一眼掃過來，瞬間的威壓就把弟子震懾住了，「上次大戰你參加了嗎？」

  「上，上次大戰，您是指……」木的氣焰被壓迫得退了下去，「沒，沒有，當時我還不能變身，沒有被派上前線……」

  「呵呵呵，是嘛，也對啊，要是當時上了前線，今天哪有命能站在這裡呢，呵呵呵，想起來了，我的弟子可都是死光了啊，死的村子裡只剩下你這樣，連人類的恐怖都沒有印象的稚龍了。呵呵呵……」龍王猙獰得冷笑起來，把弟子笑得一陣汗毛倒豎。

  「人，人類的恐怖？」

  「哼，我們龍族原本不是群居的生物，」龍王冷冷得俯視著地面上密密麻麻，搭營建寨的『螻蟻』，「一千年以前，成年的龍種會霸占一個整個區域作為自己的巢穴和獵場，君臨生態圈的頂點，兩三百歲能自己獵食的幼龍，都會被趕出領地去自己生存。

  這些幼龍中有實力不足的，就會和一些精靈神聯手，形成互利的盟約關係，共享一片森林山峰。但絕大多少情況，我們都是真正的王，萬獸的統治者，和至高的獵食者……直到我們自己也成為了獵物。」

  「什麼！獵物！」木驚怒，「難道您的意思是！這些螻蟻般的人類？不！絕不可能！」

  龍王咧著嘴笑著，「不可能？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只要研究出一種屠龍的辦法，很快所有人類就都知道了。而絕大多數的龍族，卻都是常年形單影的蹲守在自己的巢穴里，除非發情交配，否則根本不與外界交流。

  而且一個個的，都和你一樣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當然到死都不知道，一千年前，這些螻蟻里出了批異類。一群強到能把我們當獵物一樣屠宰，而且無所不用其極的卑鄙渣滓！

  他們偷襲！陷阱！下毒！圍攻！扒下我們的鱗皮作成甲衣！吞噬我們的血肉作為補劑！掠奪我們的財富整備軍馬與諸神對抗！

  呵呵，夠諷刺吧，我們自視為頂尖的獵食者，可在他們看來，卻只是為了準備和精靈神作戰，而增強自身的獵物和資源！真是奇恥大辱！

  呼……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數以百計的巨龍被他們宰殺了。要不是銀龍一族的女王和銀龍將軍的提醒，恐怕當時我們就被一個個得誅殺滅絕了。

  所以當時爭鬥不休的龍王們才會聯手，違背自己的天性，把實力不足的幼龍，一併納入自己的羽翼下集中保護。並且協商後，根據龍種天生的魔法屬性區分，收下並非自己血親子嗣，但魔力屬性相同的幼龍作為弟子，一視同仁得指導教誨。

  當時我們是打算團結龍族，建立一族自己的勢力，並協同精靈一道，滅掉這批不共戴天之仇的人類報仇來著……」

  龍王扭頭看看已經被震驚到三觀崩塌的弟子，「結果你也看到了，那一仗我們沖在前頭，死的幾乎斷代，現在瀕臨絕種，為了保護剩下的幼龍和卵，我們只能同意被諸神拆分，成為處在它們庇護下的五個『龍族的村落』。」

  「這，這……居然是這樣……」木已經下巴都合不攏了。

  「哼！看來這些事神殿果然是一點都沒教你，我倒也不意外……」龍王冷冷得看著自己的弟子，「木，你在準備出手抓天秤王的時候，察覺到他身邊人類武士的存在了嗎。」

  木猛然一驚。

  龍王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原來如此，那麼他的實力還要在你之上，如果手裡還有槍，那已經有可能對我造成威脅了……

  那群人在同盟的傳承已經被斬盡殺絕了，天秤王身邊卻跟著一個，必然是南邊過來的，而且天知道來了多少！這老狗已經背叛了！必須趁他們動手前剷除隱患！」

  木不明所以得摸著頭，「啊，啊？所以我剛剛才問您為什麼不出手啊……」

  龍王嘆息，「木喲，你可是我帶在身邊的弟子，以後村子的三代龍王，木之主！

  你動動腦筋想一想，對我們一族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當場撕破臉大戰一場，最後殺幾個人類泄憤？還是抓幾個細作，為同盟立功以求獲得諸神的嘉獎？」

  木皺起眉頭，猶豫了片刻，「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村裡的幼龍和沒孵化的龍蛋！」

  龍王點點頭，「總算你還沒被精靈們教傻了，先確保天秤山巢穴里的龍蛋，『正義之森』都被燒了，這聯合王國已經不安全了。你今晚就帶著蛋走。我留下來吸引人類的注意。儘量掩護幼龍離開。只要我還沒死，他們就不敢貿然行動。」

  木本來張開想說什麼，但是聯想到剛才龍王說的話，最後咬著牙點點頭。

  龍王看他同意，總算鬆了口氣，欣慰得微笑，「幸好，你不是個自大的蠢材，這很好，以後我們一族的延續，可以託付給你了。」

  「要屠龍？」

  天秤山腳下，某處貴族的莊園穀倉里，教導大隊完成了補給的蟑螂和扎古貳，已經被秘密運輸過來了。索倫和死兵們聚在一起開戰前會。

  「可我們的軍隊還沒過來呢。那些白袍子突然又從傳送門穿了一趟，和鬧著玩似的一會兒功夫旅遊玩又回去了，這不是又要耽誤一天工夫，我看凱德加會被氣死……」

  索倫倒是不慌，「這倒不用擔心，我和白袍子們，還有要塞那邊談好了，波魯裘斯已經讓部隊做好戰鬥準備，白袍子會協助我們先運一個裝甲團過來投入戰鬥，之後擴大無畏要塞的傳送場規模輸送後續援兵和補給。凌晨就可以發動攻勢，我們這些精英就負責屠龍，軍隊負責把西岸的同盟軍營推掉。」

  「可是怎麼屠？不是傳說真龍刀槍不入，魔法免疫，還有超廣域龍威，眼睛一蹬能把牛嚇死，還能瞬發龍息禁咒呢！」一隻耳咋咋呼呼的。

  索倫擺擺手，「唉，哪有那麼誇張。區區爬蟲，我觀之如插標賣首……咳咳，抱歉吹得太過了。

  其實龍就是些變異的高級魔物罷了，我懷疑它們也是泰坦基於蜥蜴人的優化產物，它們之間的區別，大概就相當於我們和精靈的區別，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它們確實有特殊的龍語魔法，還可以轉換成目標更小的人形態。打起來可能是比較棘手一些。不過，一般精靈形態的龍族，力量和速度都遠超一般的精靈劍聖，大概也就是八到十瓶魔藥的強度。還不至於收拾不掉。

  倒是那個龍王，確實蠻厲害的，大概比獅子王還強。至少我和老獅子對視的時候，還有餘力動一動呢……」

  「八到十瓶的魔藥！帝國這麼多死亡騎士也沒幾個人喝到十瓶的啊。」

  「而且龍王也在？那恐怕加上扎古貳一起上，也打不過一個頂上級啊……」

  也難怪死兵們憂慮，如果單純用魔藥強化序列的直觀戰場實力來換算的話，四瓶是基礎，八瓶就是精英巔峰，十瓶就是頂上級。

  雖然在這裡的教導大隊駕駛員，都是當初跟著索倫斬首無畏的那批精英老兵，但大部分人限於資質和年齡，也就才消化了六七瓶魔藥的樣子。

  不止是因為越往後，魔藥製作時間和消化時間越長，還因為十瓶以後的素材要求也更高了。你要製作頂上級的魔藥，至少得用相當強度的頂上級魔物提供的素材不是麼。

  就算索倫自己，三年的時間也就消化到第十瓶而已。好吧，其實他的『龍血』天賦，消化吸收得很快，以公司的財力，搞點什麼神獸魔物的邊角料倒也不難。

  但在第八瓶的『普羅米修斯的燃燒』之後，西瓊從她師父那裡，搞來了一套完整的秘方，給索倫製作了第九瓶『玫瑰之根植』和第十瓶『玫瑰之生長』。

  據說這是能夠大幅度提升戰鬥力的一整套魔藥配方，後邊還有兩瓶，是極少數可以一直強化到序列十二的秘傳魔藥。

  但前期還不能體現出效果來，反正索倫拿聖潔軍團的獨角獸試了試手，好像也沒觸發什麼魔法效果，力量或者戰鬥反應的增幅，也完全被武神技的提升給掩蓋了體現不出來。

  似乎要消化完整的一套四瓶藥劑，才能形成一個完美的魔術閉環達到某種特殊效果。但在徹底完成之前，只能給基石的『阿喀琉斯之骨』迭加一點數據……

  而且因為這種魔藥的原材料比較珍貴，主要素材之一的某種獨一無二的魔法玫瑰，生長得比較緩慢，所以索倫要是近戰廝殺，暫時還是只能靠霸體和龍槍打輸出。

  當然，雖然暫時看不出什麼額外增幅效果，但索倫也是一個經過三年戰場的廝殺，基本掌握了『霸體』和『殺氣』兩套武神技的頂上級。對付一般的龍族倒也沒什麼問題。但這次他打算屠的可是大陸成名已久的龍王。

  說真的，二代綠龍王，第三次反精靈大侵攻時，隕落了那麼多諸神和巫妖，它都能活下來，就足以說明這老蜥蜴的強度了，哪怕是十二瓶魔藥喝滿，索倫也不確定自己就真的能擊敗對手。

  就算把扎古貳的火力加成也算進去……還是別算進去了，聽說上次西瓊打邁德尼斯就一點用都沒有，這麼貴重的東西留著虐精英吧，別越級打怪都搭進去了。

  「我來想辦法牽扯龍王，你們去偷它的蛋！」索倫根據基力安言傳身教，咳咳，用血酒看到過的『屠龍秘術』，對死兵們進行部署，「龍族的蛋要一兩百年才能孵化，幼龍長到狗的大小也要好幾十年，五百歲之前甚至都可以看成靈智未開的野獸，至少要一千多年才能轉化成人型。

  我們今晚就偷襲龍巢，圍蛋打援，那些龍都快絕種了，肯定顧此失彼施展不開。而且我數了一下包括龍王在內的人型，一共也不超過十個，大概主力都在前線吧，其他都是些龍形態的魔獸。我們扎古騎飛龍臉，怎麼輸？

  你們把彈藥全部換裝聖銀滅魔彈，背扛的石像鬼飛彈全換成破甲彈頭，碎片手榴彈換成揮發性毒氣彈。戰斧記得使用『巨獸斬除』的附魔。就當成咱們日常演習時，討伐魔神的套路打，不成問題。」

  一隻耳點點頭，又不大放心的問道，「可你一個人真的能牽制住龍王？」

  「我的謀劃萬無一失！」索倫大大咧咧得插旗，「放心，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屬貓的，有九條命呢！」

  反正要是真的打不過，大不了就把小左小右叫過來幫忙唄……

  於是死兵們開始為突襲龍巢做最後的戰鬥準備。

  而索倫也動身去找天秤王吃飯。

  對，吃飯。

  這個就是牽制住龍王的計劃，天秤王出面擺一桌，以安定人心的名義，請天秤城的貴族們過來吃一頓，二代龍王當然也是應邀之列。

  它要是給臉，那就一起喝兩盅，看看有沒有機會下點藥嫩死。

  它要是不給臉……那就再想點別的辦法。

  反正正面強上打不過嘛，那就靠坑，靠騙，靠偷襲，總有辦法收拾這些畜生。

  索倫一路借著蜂裝具『潛行』疾奔，把身體刺激調整到隨時可以進入武神的戰鬥狀態。扭頭卻在防火壕溝邊看到了個熟人。

  咦？天秤王那老傢伙，居然還有閒情逸緻蹲在城牆邊觀賞山火？哦，是亞瑟……這爺兩還真像呢……

  「喲亞瑟，恭喜你從戰場上活下來了，感覺怎麼樣？恩你在看什麼呢……哦……」索倫放慢腳步，走到亞瑟身邊，立刻就看到對方盯著的東西了。

  城牆下面的壕溝邊，有一大片被成排燒死的焦屍。正有用面巾蒙臉遮擋屍臭的市民，在把屍體扔到壕溝里。

  「……說是剛才有一頭龍從天上飛過，突然噴火把挖壕溝的工人都燒死了。父親讓我再帶一批人來處理一下。順便把工作昨晚……」亞瑟沒有回過頭，平靜得看著底下的慘狀。

  「其實這種事見怪不怪了，北面就是天秤山的龍巢，動輒就有幼龍落下來搶奪居民養的家畜。有時候它們喝醉或者玩得上了頭，就毫不顧忌得噴火吐息，焚燒成片的村莊和農田。當然，精靈是不會為這種事情，幫我們人類懲治龍族的，畢竟它們還只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嘛。

  所以我父親曾經設立了一筆援助金，幫遭遇『龍災』的災民支付當年額定的稅金。對，家業被燒光了還是要交稅，不交就會被聖劍軍活活打死。唉，不過這種財政的補貼，寶冠王上台後大都取消了。所以這幾年有不少人因為糟了龍災，繳不出糧食，被逼逃到西岸去淪為流民……」

  亞瑟扭頭看看索倫，「戰場麼，其實那邊的戰場，和天秤城這裡也沒什麼區別。或許多了些雷聲，不過我一個敵人都沒看到，就莫名其妙的敗退回來了。

  倒是頭頂上，還是這些魔龍飛來飛去的，時不時就是一口龍息噴下來，把逃兵都燃成灰。

  我就在奇怪，這些龍既然這麼厲害，那就自己去對付不死族不就完了，為什麼非要趕著我們這些凡人走在前面呢？恩，或許，它們也不是辦不到，只是想看著我們被點著吧……」

  不你誤會了，那它們是真的辦不到……

  索倫欲言又止。

  因為這時，亞瑟居然扭頭看著山火，看著遙遠的天空中，盤旋的飛龍笑了，「呵呵，不過我現在也明白了啊。長這麼大，第一次像今天這麼開心。原來看著自己仇恨的東西在火焰中燃燒！是件這麼令人愉悅的事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戰地應激創傷太嚴重，有點精神錯亂了？

  索倫想這麼問的，但他聽到了，從身後傳來同樣的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的低沉的笑聲。就好像孤墳的野風在吹，又好像食屍的鬣狗在吠。

  於是索倫也明白了，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是那些正埋葬焦屍的工人們，此刻也都望著山火，望著焚燒中的天秤山，望著在天空中痛苦掙扎的飛龍，一個個把笑顏隱藏在面巾下，發出了低沉的，發自內心的歡笑聲。

  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

  燒吧，燒吧

  該死的龍！

  該死的精靈！

  全都燃燒殆盡吧！

  這下輪到你們，

  統統燃成灰！

  在這個瞬間，有幸聆聽到人們心聲的索倫也是嘆了口氣。

  真是慚愧，原來大家是這麼想的啊，那好吧，如果『人類』都是如此期望的話。

  那就把它們，燒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