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開戰的決意

  索倫一直打探消息到深夜，才回到房中更換衣服。

  把身上的斗篷和盔甲換下來收回影子裡，露出底下一件貼身穿著的連體緊身皮甲。深藍色的皮甲好像忍者的夜行衣，勾勒出肌肉的曲線，整體就好像一層新皮一般，只在左手前臂有個某種野獸骨爪形狀的護臂。

  索倫握握拳頭，用魔力激活護臂，護臂如活物一般伸出爪牙，刺破皮肉一直穿進肌肉骨骼中，吸取他的骨髓，在劇痛的同時，索倫也能感覺到這護爪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可以隨意伸出爪子進行攻擊，或者從手指長出蝙蝠似的翅膀，進行短距離的沖躍滑翔。而且身體素質，各種強度耐力和感知，再度獲得了驚人的增幅。

  是的，這就是技術開發局為風軍部隊開發的蜂裝具。

  這種半寄生生物的活體兵器，能給風軍的刺客，提供足以凌駕於精靈精英之上的瞬時戰鬥力增強。但普通人可經不住骨髓被這麼吸的，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拆下來，否則輕則癱瘓，重則有性命之危。

  即使現在退役的風軍已經可以像馬修那樣，接受治療加入公司養老，但使用蜂裝具的副作用依然會嚴重損害他們的實力和壽命。

  不過索倫那就簡直不是個人，被吸死了再換個影子就是了。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需要戰鬥力上的增幅，用蜂裝具主要是為了感知增強。因為索倫也是直到最近才基本掌握了『霸體』，接著就開始跟著馬修這些老刺客學習『潛行』的技巧。

  坦白得說他還不是很擅長，因為『潛行』並非某種魔法，而是類似於『武神技』的一種特殊的體術技巧，但把『潛行』說成是『武技』也不大對，索倫目前還不能自己隨時進入狀態，現在需要依靠蜂裝具提供的助力，增幅感知，來輔助自己進入『潛行』的狀態。

  「想想看，馬修是怎麼說的……」

  首先是視覺，要閉上眼睛，

  否則會被過多雜亂的信息所干擾，

  看到了因果，就沾染了因果，哪怕只是旁觀者，都會被占卜師寫入因果律里。

  其次是呼吸，要停住呼吸，

  否則氣流的波動和哪怕一點點喘息，都可能會被先鋒軍那樣的頂級武士察覺。

  最後是心跳，要止住心跳，

  否則每一次心室的鼓動，就會造成一次血液的沖涌，

  將血液內蘊含的魔力輸送到全身，形成一個體內的魔力迴路，引起織法者的察覺。

  要靠感覺，靠五感之外的第六感，

  避開濺射於這個世界表層的雜亂的信息和亂流，

  從真實的黑暗中行走過去，

  穿過死蔭之境，

  抵達帷幕後面，

  在帷幕後面的真實的世界……

  左臂的蝙蝠翅瘋狂的震顫起來，索倫的耳邊逐漸響起開水燒開般的尖鳴，好像有人在用兩把長針鑽他的耳膜一般。隨後一個瞬間，好像耳膜突然被扎穿了一般。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索倫抬起頭，他沒有睜開眼，但是被成千萬倍增幅的感知，能夠『看』得到周圍的一切。

  他能看到整個酒店，看到每一層呼吸，邁步，喝酒，歡笑，啪啪啪的每一個活人。

  就好像開了夜視儀，呼吸聲，心跳聲，無比的清晰嘈雜。

  熱量，聲波，震動，一圈圈的水波，在仿佛膠水般黏稠的空氣中緩慢傳遞著。剛才如野蜂飛舞般狂震的蜂裝具，此時也在這黏稠的『水底』，緩慢得撥動出大圈的波紋。

  仿佛世界的時鐘慢了下來，不，是索倫自己的感知變得更快了。

  這就是『潛行』，說白了就是通過增強超感知，來進入子彈時間。

  只要你快到沒人看得到你，『潛行』就成功了。

  當然，索倫還是更習慣於把目擊者都殺光的『潛行』方式就是了。

  他按住左臂斷開了蜂裝具的連結，能感覺到剛才插入骨骼伸出的尖牙，正摩擦著神經和肌肉慢慢得收縮回去。

  而周圍的時間也逐漸開始流轉起來，仿佛死寂的湖水逐漸被風浪掀起了亂流，開始流淌起來一般。這是索倫的神經，因為正在緩慢退出這種『超感知』狀態而造成的錯覺。

  咚咚，心跳再次開始了。

  三百下心跳。

  從索倫在一瞬間進入『潛行』狀態，到逐漸恢復正常的感知，徹底退出『潛行』為止。現在他大概能堅持三百下心跳。

  得抓緊時間。

  索倫一個彈射起步，頂著『空氣逆流』的阻力，躍出了旅店的客房。

  在『潛行』的超感知狀態下，索倫能差距並躲避周圍震動的波，儘量避免出現在他人的感知範圍里。當然，這不是魔法，不會因為真的被人看到就立刻退出狀態，但你要是見到一個閃電俠從眼前衝過去，肯定也得驚叫不是，那還叫什麼『潛行』。

  不過還好躲開路人並不難，只要不直接出現在路人的視野里，很多時候從眼角的盲區直接過去就行了。大部分人聽不到聲音，都不會注意身後靠近的生物，不是全神貫注的警惕，更不可能看清剛才是什麼東西從身邊過去，頂多是感覺到一陣清風。

  如果單純從旁觀者的角度來測速的話，其實『潛行』和『霸者』狀態下的速度不會差距太多。但索倫自我感覺這兩種狀態是截然相反的。

  『霸者』或者次一級『霸體』的情況下，他就是單純的更硬更快更強，跑步衝刺就是跑步衝刺，殺人就是殺人，腦子裡不會再關注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就是純粹的在劇烈運動。

  而『潛行』不一樣，極高的感知下，索倫只是客觀的很快，就本人的體感，反倒不是在劇烈運動，只是在正常移動，還是小心選擇路線，有時候還得貓著腰蹲著身姿爬行，以此避開周圍的視線，所以才叫『潛行』。

  這種『潛行』狀態下，索倫明顯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的風阻，和每次移動給身體帶來的巨大負荷。甚至索倫的身體條件，都無力在『潛行』的狀態下同時使用『霸體』，不止是蜂裝具傷身體，『潛行』中一旦失去平衡摔倒什麼的，恐怕就是粉碎性骨折，甚至癱瘓之類的重傷。因此連他也得儘量避免碰撞和受傷。

  難怪馬修他們一個個這麼年輕就退役了。

  『潛行』著離開酒店，索倫借著夜色隱藏身形，再次回到了之前約定的河邊的廣場。

  但並不是回到圍欄邊趴著，而是三兩部躍上了附近的一處鐘樓。

  索倫可不是一整天都在盯著『正義』的白大腿，他姑且也是看了不少諜戰片的，當然暗算過，假如有人在暗中監視，或者聽風的接頭人對支援不放心的話，躲在哪裡，可以觀察約定會面的對象。

  比較好的地點就是這處鐘樓，索倫一直衝到樓頂，總算是趕著最後幾拍心跳退出『潛行』，借著這種超感知的狀態觀察了一圈現場的灰塵。

  有腳印，正朝著河邊的方向，完全可以看到索倫，果然是有人在觀察他的。

  如果是同盟軍的『根』，完全有足夠的時間來抓人了。風軍探子的可能性比較大，但這人明明來了，卻沒有選擇和索倫接觸，應該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索倫蹲在鐘樓的陰影里，來回掃視整座城區。

  本地擺攤的小販和外地來的商旅，這兩個消息最靈通的群體，卻都沒有聽到近期有什麼出乎尋常的大事，最熱的話題還是聯合王國三年一度的王選。這就說明了絕非什麼公共事件之類的突發狀況，引起了本地聽風細作的警覺，或者干擾了對方來接頭的計劃。否則不可能一點流言都沒有產生。

  所以一個可能性，就是風軍在本地的情報網，確實遭到了某種勢力，有組織有計劃的打擊，並且被隱秘得封閉了消息。

  考慮到對方專門請求戰力支援，或許不是風軍真的在安排什麼行動，也可能是聽風的探子自己，察覺到被什麼人盯上了，才需要救援的吧？

  索倫現在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因為這三年來風軍整體的任務，也是以打探精靈同盟的情報為主，而主動出擊的刺殺和破壞比較少。這也是帝國對同盟的整體戰略發生變化決定的。

  實際上，還是索倫通過公司派給議會促成的，他甚至還因此專門和風軍幾個頭子勾搭，給了不少錢，讓他們近期不要招惹同盟對帝國的注意力。

  因為熔爐的產能到極限了。

  哪怕現在盔甲和鐵魔像的產線已經全部被規劃來鑄炮，造艦，生產彈藥。哪怕艾阿里系規劃的民用工廠可以分攤一些軍備訂單。哪怕按照之前和『三代鍊金』艾德喬的協議，沙之王國法尤姆的軍工廠也逐漸開始正常量產，可以分攤一些軍火生產。

  但產能依然嚴重不達標，根本無法打成索倫制定的計劃。

  現在只有公司派的夢魘騎士團，完成了基礎的軍事裝備近代化，但無論是裝備的火力強度還是人員的訓練水平，都與索倫心中規劃的及格線有相當距離的差距。至於其他軍團，那真的就是從拿著刀劍硬砍的雜魚，升級成打打炮的雜魚而已。

  因此這三年來，索倫幾乎是和技術開發局站到了一起，在議會阻止首相立刻發動全面攻勢的打算。

  但基力安真的是有點等的受不了了，以前沒啥希望也就罷了，現在真的看到希望了，這傢伙就忍耐不住想出動了。可索倫還是一個勁的『軍隊還沒準備好』。偏偏他說什麼，他的情人小先知就跟著說什麼，根本就沒轍。

  以至於把這老鬼憋得火起，實在受不了了，最後主動和索倫聊了聊，視察了一下軍隊，看了看演習，然後確認了一下索倫心目中的『及格線』到底是個什麼標準之後，作為帝國的最高領導人批示。

  『你丫腦子是不是有病？』

  於是索倫就被打發過來了，讓他親眼看看同盟軍到底是個什麼水平，值不值得憋到全軍都『及格線』的水平再來打決戰。

  綜上所述，經過了認真考慮，索倫決定放棄原定對風軍支援，抑或是救援的計劃。

  甚至他也不打算去接觸其他的聯絡點和安全屋，嘗試和本地風軍接觸，免得也被盯上了。

  畢竟最壞的情況，撐死了也就是天秤城的風軍細作被一鍋端。

  過去算是特別大的損失，肯定是要想辦法營救的，但現在，這種邊邊角角的陰謀詭計，其實已經無關大局了。

  索倫一路上過來已經看了不少風土人情，大致已經理解基力安的意思了，或許，他確實對精靈同盟的硬實力估計得有點過高了。當然，整體來看還是精靈同盟的實力更強。還是繼續發育一會兒比較穩妥。

  但也不是說種田暴兵，就一定要憋到可以一波結束遊戲才平推的。

  哪怕還有增強發育的空間，但完全可以在擁有了相對的強大實力之後，先打一波，掠奪資源，削弱對手，讓勝利的天秤更進一步倒向己方的。

  至少從這種特別落後的動員方式，離戰線近的地方就全民皆兵，離戰線遠的國家就課以重稅。看得出同盟整體的戰略和物流水平，那真的是相當落後的。

  三年了，他們甚至都沒辦法把主力全部拉到邊境上。還在緩慢得集結……

  要說諸神對一個勇者都機關算盡，對老對手帝國反而沒有一點準備，是絕對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們也從來沒有把希望放在底下的同盟軍隊上。

  所以也就這樣了。

  等天亮了，索倫打算直接去天秤城的西城區，聯合王國的軍營再看看。那個號稱『聖劍王』的人奸，正在為聖戰整訓軍隊。

  如果沒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大絕招的話，他就準備直接回去籌備出兵了。

  天還蒙蒙亮，

  一個鬚髮花白的胖老頭就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洗了把臉，提著水桶和剪子，往小院子後的花園裡照料他養的牡丹。

  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園丁，面慈心善的老公公，不過在暗處守衛著小花園的秘衛們卻知道他的底細。

  這是在聯合王國暗流涌動的政治漩渦中，執國數十載巍然不動的『天秤之王』。

  「恩？我說什麼東西這麼大一坨，亞瑟你小子，怎麼睡在這？」老頭踢了踢躺在花園門口的小兒子，「讓開讓開，你把門都堵住了。」

  亞瑟.萊布拉迷迷糊糊得睜開眼，看看老爹眨眨眼，猛得反應過來，翻身跪在地上哀嚎，「父親！我！我闖禍了！請責罰我吧！」

  「你闖禍了？」天秤王皺起眉頭，看看園子外的侍衛，對方則聳聳肩，顯然並不是什麼值得打擾他休息的大事，於是也就無所謂得，甚至還有點略懷希冀得開口，「怎麼了？你是殺了人？還是搶了誰的女人？又或是得罪了神殿？」

  「啊，得罪神殿？不不，那倒沒有……我，我沒有保護好堂妹！『斯提克斯之子』突然失控把她吃了！家裡的護衛也損傷了好幾人！都是我沒能激活禁制的緣故！萬分抱歉！」

  亞瑟『咚』得一聲把頭扣在地板上，把自己撞得一陣眼暈。

  「哦，」天秤王笑眯眯得點點頭，「蛇沒事吧？」

  「啊，啊？沒，沒事，我怕再鬧下去還會有人傷亡，就把我的馬給『斯提克斯之子』吃了，它吃撐了就安靜下來了……」亞瑟捂著頭上的包，暈暈乎乎得回答。

  「你把馬……」天秤王有一瞬間咧著嘴表情幾乎拉跨，但總算他也是縱橫宦海的老油條了，表情自我管理的本事還是有的，於是恢復成慈眉善目的溫和長者，拍拍小兒子的肩膀，「亞瑟，你沒事就好，去給陣亡的士兵發現津貼吧。如果不想再巡邏的話就算了，不用勉強自己。多給家裡生幾個子嗣，也是一種貢獻的方式。」

  亞瑟張著嘴，「可，可我沒保護好堂妹啊……她是家裡的重要魔法人才啊，父親你不懲罰我嗎？」

  天秤王暗自嘆了口氣，「亞瑟，要說幾次你才明白，她的職責才是保護你，你的職責是讓她懷孕。唉，隨便了，要處罰的話，那就從你的家族金里拿一筆錢，賠給她的家人吧。」

  亞瑟用力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代替堂妹，把她的父母當自己的一樣，替她照料好親人的！」

  「我不是說……唉，隨便吧，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天秤王無奈得擺擺手，看著小兒子離開，他一下還沒爬起來，最後是侍衛幫著扛起來摻走的，「這蠢豬到底是不是我的種……」

  「呵呵呵，他長得和您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怎麼可能不是你的種呢，陛下。」有個聲音在花園裡冷嘲熱諷，「傻子有什麼不好的，至少不用擔心他野心太大，給家裡惹禍不是嗎，這麼說起來我還羨慕你的運氣呢。」

  天秤王冷哼，「什麼運氣，當初就是怕兒子生太多了惹事，為了省點心特地這麼教育他的，但現在看著是有點做過頭了……算了，不提這些家事了，查清楚那些人的來頭了嗎，陛下？」

  花園裡的聲音冷笑著，「哼，還能是什麼來頭，不就是帝國的探子嗎，說來真是驚險，他們恐怕已經打探到那位準備的底牌了。還好昨天最後一個漏網之魚給逮住了。

  我擔心那探子會在這種時候露面，是援兵已經到了，再拖下去恐怕夜長夢多，聖戰需要提前，以牽制帝國的注意力。

  您應該心裡有數吧陛下，精靈連那種東西都拿出來用了，是真的下決心要滅亡帝國了。現在可不是搞平衡的時機啊。」

  「感謝您的提醒，陛下，」天秤王點點頭，一刀剪短了花莖，「那麼開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