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天賜之秤

  根據韋爾博納聯合王國傳唱的神殿歌謠描述，

  天秤城的得名，來自於把這座城市一分為三的天秤之河。

  自西而東的冰河，與由東向西的霜川，從北方連綿的雪山傾注入這片平原，在城市的中心匯聚成天秤河，款款流向南方，注入廣闊的平原。

  充足的水資源為兩岸流域帶來了富饒的沃野，豐盛的作物，繁茂的森林和取之不盡的漁牧資源。即使在這片大陸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宜居地區，養育了上百種族，數千萬的生靈。

  也因此這片富饒的土地上，曾經一度被戰火和狼煙充斥，各個種族為了爭奪這片繁衍的樂土廝殺不休。

  是『正義』主持裁決，調停了各個種族勢力的紛爭，建立了這所有種族都可以和平共存的聯合王國。她也成為了這片土地的守護神。

  而按照通靈帝國大圖書館裡的史書記載，

  韋爾博納流域本來就是人類世代棲息繁衍的家園之一。

  古代人類在這裡建立了強大的農耕和商業文明，並且發明了用來公平交易的『秤』。因此才被稱為『天賜之秤』。

  但是附近的食人魔獸和魔物經久不息得騷擾人類的居住地，襲擊村落，掠奪糧食和女人。因此住民們尋求古代皇帝的庇護。皇帝也響應子民的期盼，派出武神和怪物討伐隊清理了附近的怪物。

  從此以後人類可以安心得在這片平原生息繁衍。天秤之河也成為自古以來人類帝國神聖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和支持帝國南征北戰肅清非人的糧倉。

  只是由於後來氣候變化，天秤之河結冰，而怪物再度席捲而來，人類才不得已離開了故土。等回來時，卻被各自魔獸魔物再次霸占了家園，而所謂的偽神『正義』卻違背與人類的契約，陰謀殺害了韋爾博納王國的王血繼承者。

  帝國對如此明目張胆背信棄義的侵略行為絕不姑息。

  對偽神『正義』及其血裔誓殺不赦。

  無論哪種說法，都可以側面看出得益於這『天賜之秤』帶來的生命與財富。人類或精靈的文明都獲益匪淺。

  而如今占據了這片富饒強大，人口眾多的沃土的聯合王國，也就當之無愧得，成為統治大陸的『精靈諸神與人類帝國同盟』中，舉足輕重的四大強權之一。

  而隨著近三年間，一系列重大事件的爆發，『正義女神』也被眾神推選為如今神殿的至高神領袖。她庇護的聯合王國，也隱隱成為諸神同盟各國勢力的魁首。

  所以可以說，聯合王國如今就是精靈同盟的大本營，而天秤之河，正是這韋爾博納聯合王國的大動脈，坐落於天秤之河交匯河口的聖王都天秤城，就是王國，乃至同盟鼓動的心臟。

  在這核心的核心，於滾滾川流之中，三水交匯的一小片沙洲上，被大魔法陣保護著，矗立在江心湍流之中，迎著冰風霜川，向南而立，有一座高近百米的雕像。

  刻畫讚頌的，正是王國的守護神和仲裁者，正義女神的真容。

  當然說是真容或許也不大準確，準確的說只有一半，因為雕像完全還原了『正義』本尊日常的裝束，她的上半邊臉，鼻樑以上的部分，都被蒙住雙眼的寬絲帶遮蔽，只露出下半邊臉尖尖的下巴來。一身的連衣裙與遮發的頭巾，被荊棘的花環箍著。而且神像又高又大的，倒看不大真切她的面孔。

  因此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這漢白玉巨像栩栩如生的雕刻工藝，而是金光閃閃的三神器。當然不是本體，但也是少見的，僅僅為了裝飾雕像而鑄造的魔法物品了。

  左手高舉的天秤不用說，代表了『公平與誠實』，右手的寶劍，象徵著『聖潔與裁決』，頭頂的荊棘環寶冠，表明了『責任與榮耀』。

  當然還不能忘了眼帶，傳說是『命運』賜予『正義』的禮物，象徵她作為仲裁者，會純粹依靠自己的判斷，秉持執行『正義』，不會被任何外事外物干擾判斷。

  再加上從大腿開口的裙角下，露出的盤在右腿上的蛇，臥在左腳邊的犬，再仔細看，還能發現花環上趴著的一隻瓢蟲，這三個神選侯家族的象徵。

  合起來，就代表了聯合王國真正的統治階層了。

  剛逛完商場的索倫，趴在河邊的圍欄上，眯著眼遠眺正義女神像。

  第一次來韋爾博納王國旅遊，那肯定是要來這種名景點打卡的，當然精靈神像他是見得多了，還親眼見到砸毀了好幾個，要說對『正義』這一座神像有什麼評價……

  「嘶……話說原來那是『正義』版的眼罩啊，小樣，馬廄還真是挺會玩的呢，難怪這老婆娘把帝國恨之入骨……」

  他看看身邊，這個河邊的廣場上沒什麼人注意他這個平平無奇的鄉下武士。

  於是從懷裡摸出個不起眼的黃銅戒指，打開戒指上的機關，將普通的黑曜石翻面，露出打磨的通靈水晶來，啟動魔法陣，掃描收錄此時周圍環境的景色。

  恩，這是西瓊給他用來收集秘密情報的，這次他的任務是『敵後偵察，並作為後備援軍，為風軍策劃的行動，提供必要的戰力支援』。

  不過索倫就當作相機拍照留念了。他也不覺得浪費，坦白說他就當作來旅遊的。

  難得來一趟異世界，總不能整天打打殺殺恩恩愛愛的不是。在大雪山里殺了三年的獨角獸，總得挑個空子，忙裡偷閒，休息休息，走走看看，領略一下異世界的風光。要不然等他的大軍把這天秤城炸得稀巴爛，殘垣斷壁就沒有什麼好看的嘍。

  畢竟這三年來，隨著艾阿里希貿易線路越做越大，其實精靈同盟對帝國，至少是對公司而言，已經沒什麼所謂的『秘密』可言了。

  單是公司內部，根據從同盟獲得的數據整理分析的情報上來看，雙方的生產力的差距以這個速度增長下去，真的到了兩年後大決戰的時候，戰鬥力的天秤，恐怕就徹底失去平衡了。

  甚至艾阿里希那邊有一些比較激進的地精分析師認為，基於現在同盟的實力，帝國，不，公司已經可以主動得發動攻勢了。

  當然，發動進攻到底是『冒點風險』還是『自尋死路』，這取決於公司搞的情報到底準不準。

  公司內部也有點分歧，所以索倫也乾脆借這個機會，自己到精靈同盟走一圈感受一下。

  他倒不是對公司和帝國的情報工作者不放心。

  要知道，情報工作的難度，和對面的刺客，大名鼎鼎的『根』有多厲害，其實沒啥太大關係，間諜任務的難度，實際上完全取決於目標勢力自己的組織度和內部紀律。

  舊世代封建社會那種，又是神殿，又是王公，又是貴族，又是領主，又是公會，層層迭迭，相互交叉滲透，冗餘繁雜，任人唯親，突破口超多的腐朽管理體制，真的別提了，說起情報保密那簡直就是呵呵，完全是個破了洞的篩子。大部分時候都不需要用魔法或武力解決問題，只要花點錢，送點禮，什麼機密情報都問出來了。

  在過去，好吧，三年前，精靈同盟還能靠著『命運』的指點，非常非常非常有針對性的抓捕帝國風軍的細作。

  但『命運』一死，她麾下的使徒和殺手『根』就成了睜眼瞎，由於太過於依靠占卜，完全是情報戰的新手。只能無頭蒼蠅似的亂捕亂殺，再加上神殿內部也爆發了激烈的鬥爭。

  『鍊金』『禮儀』『無畏』『勝利』『命運』等一眾精靈神死後的三年裡，精靈同盟內部發生了嚴重的權力失衡，主神間的關係和勢力發生了劇烈的變動。

  簡單來說，是主戰派的『正義』在神殿的內鬥中取得了完全的勝利，獲得絕大多數精靈神的支持。擔任至高神領袖，開始籌措起滅亡帝國的總決戰。並且她還借著打敗了政敵的機會，開始推進神殿內部的集權整合。

  她不僅首先搞出一個新神歷，統一同盟內部各國亂七八糟的紀元，還在以籌集聯軍為藉口，統一度量衡和貨幣，並清算僕從種族和屬國的實際軍力，仗著指揮權開始排除打壓異己，把政敵派到前線作炮灰，而趁機發展僕從的實力，拉攏盟友，安插親信。

  大體上來說，在搞中央集權式的改革，倒也沒什麼特別新鮮的。

  但抗拒改革的反抗派自然也很多，這也就導致了『根』和神殿愈髮捲入內鬥的泥潭中，也愈發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沒有精力應對公司間諜的滲透。

  當然還有一個不可以忽視的重要因素，也極大得徹底牽制了精靈上層的注意力。

  勇者萊卡特。

  是的，雖然整條戰線被帝國打崩了，雖然帝國軍占據了法蘭妮，沙之國，滅了不知多少個僕從國，正在對精靈同盟的戰略緩衝區反覆掃蕩掠奪。雖然知道帝國正在為了不久之後的大戰瘋狂整頓軍備。

  但精靈眾神的注意力，現在依然在這個人類身上。

  千年一出的人類勇者萊卡特。

  他殺了『禮儀』，屠了銀龍騎士團，而且在『先知試煉』中，幾乎殺光了命運的使徒和神選武士，連『命運』本人都刺殺了！而且這還沒完！

  對，這還沒完！他居然還朝著神殿所在的『世界樹』過來了！？

  勇者萊卡特在刺殺『命運』後，以一條直線向『世界樹』前進，而且沿途都會先刺殺當地的精靈守護神。得虧他是個魔法免疫的，傳送魔法沒有效果只能騎馬硬沖。要不然真讓他直接殺進世界樹掀翻神殿了。

  但也偏偏這傢伙是個魔法免疫的，精靈們最擅長的魔法居然對他沒有半點效果，而精靈神面對他手裡的龍槍，就像個一紮就爆的氣球。

  怎麼打？

  不止是『根』的刺客，劍聖，龍騎士，弓箭手，所有的精銳都輪番披掛上陣，什麼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但是無可奈何。

  哪怕用人類偽裝的刺客接近，都會被勇者莫名一眼識破，甚至刺客都還沒找到勇者呢，就被他用先鋒龍槍戳死了。下藥塗毒，陰謀詭計都沒有用。唯一看上去可行的手段，只有頂尖的劍聖，通過『公平死決』的方式，有機會能擊傷對方。

  於是眾神們迫於幾百年難得一見的生存壓力，調集手下大量的使徒，騎士和精英追殺這個比當初基力安還難纏的先鋒軍武士。

  三年間上千次的戰鬥，成功得拖延了勇者的征途。

  勇者萊卡特也不是真的不可戰勝的，至少有十次以上瀕臨死地的絕境！

  但每一次！每一次即將得手的時候！帝國的白袍都會恰如其分得跳過來十幾二十個，掃蕩包圍圈把勇者救走。

  也算是讓精靈們體驗了一把，不管做的多好，打的多超神，有一個無所不知的先知在盯著你準備拔網線的時候，真的是遊戲體驗極差了。

  結果勇者就這麼一直打不死，只能被擊傷，緩慢而穩定得，在帝國暗中支持下，一個王國一個領地得，刺殺著精靈神，反倒是消耗牽制了精靈同盟大量的精英武者，疲於奔命。

  一兩次也就罷了，每一次都這樣，眾神也知道帝國是打定了主意用勇者噁心他們。

  因此『正義』雖然依然把注意力放在勇者的身上，卻並不打算再做出其他類似比武試煉，或者埋伏圍攻之類，實際能解決問題的舉動了。

  神殿改變了策略，說好聽些是派出了『根』的精銳攔截牽制，說難聽點就是先殺他的馬。讓他兩條腿走路……

  這大概是因為三年過去了，『正義』也逐漸掌握了整個同盟，需要借勇者之手剷除的刺頭也比較少了。

  其次再這麼硬碰硬，實在不划算，畢竟勇者的威脅僅此而已了，萊卡特確實很強，用一般的頂上級和他對換完全不划算。但其實也不需要對換。

  因為他是個人。等萊卡特老了，不，過個十年八年的，巔峰期就過去了。到時候『命運』也能復活，支開了帝國的先知再收拾勇者也不遲。

  所以總得來說，勇者萊卡特現在就像一個行走的天災，到處亂跑的魔龍一般被放置處理了。

  搞的精靈神們每天都得聽一次神殿的匯報，確認一下現在勇者走到哪裡了，再決定今天適不適宜出行……

  而帝國也繼續穩固自己的防線，對，三年來持續穩固著防線，正規軍團並不越界，也不出擊。

  依然還是過去那樣精兵間的小隊較量。

  僅僅動用帝國貴族麾下的私軍和傭兵，或者動用一些精銳的小隊，從法蘭妮和怪物沼澤兩個突破口出發，征討擄掠鄰近的同盟僕從國，擴大並肅清戰略緩衝區的範圍。防止同盟軍在太靠近防線的地方建立基地，打擊他們的補給線。

  於是在這三年間，同盟和帝國陷入了詭異而又默契的『停戰』狀態。

  同盟一側，是因為『正義』要全面指掌神殿才能發號施令，調集大軍。

  帝國一方，則是要給正規軍更新裝備，畢竟不止是公司派數次的大勝，證明新裝備確實可行，而且還因為『帝國的先知』這麼說了。

  「更新軍備，就能獲勝。」

  於是帝國貴族們就老老實實的更新裝備了。

  『命運』都特麼被傳首九邊了！你敢跟個真正的先知鬧著玩呢！

  說真的，司寇德一句話，真是省掉了公司的銷售們不少推銷演說的唾沫星子……

  「哈——欠——」索倫撐著下巴，歪著頭瞅著『正義』的大白腿，盯到太陽快落山了，腦子裡把這三年發生的大概情況都前情提要過了一遍，都沒有等到約定和他接頭的風軍。

  他倒不擔心風軍是借這個機會陰謀暗算他，這支秘密情報部隊，確實是帝國中，少數幾個對公司的真正底細有所認識的勢力。而且因為馬修這些退役捕風部隊老兵的人情人脈在。公司做的越大，相當於風軍以後退休的出路就越好。

  所以不止是捕風，聽風和織風都有好多人主動伸出橄欖枝，和公司的間諜勾搭在一起，為以後跳槽做準備。說直白一點，風軍三部，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是親公司派系，剩下百分之二十乾脆就是拿著公司一份薪水的雙面間諜。風軍有些事，搞不好索倫比風軍還清楚不是說著玩的。

  只不過索倫也確實知道風軍內部幾個小山頭為了上位，還在尋找爭奪蜂家的小女兒，相互間關係不大融洽，屬於一有機會就自相殘殺的那種生疏。但這些人都是定期和他一起喝酒聊天，互惠互利的工作人脈。所以也不大好直接干預他們內部的恩怨罷了。

  綜上所述，如果索倫估計的不錯。

  他作為風軍的朋友，未來需要巴結的公司大老闆，居然被放了一天的鴿子。

  那多半不是聯絡人要給他這個遠道而來的戰力支援臉色看。

  大概是本地潛伏的風軍情報機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