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問題的根源

  「只是把軍團石像鬼改裝了飛翼，一具也就二百到三百公斤的樣子，用荷載三十噸的貨櫃裝運，一箱裝一百具石像鬼不成問題。五千具石像鬼的整編軍團，就是五十個貨櫃，一千五百噸的載重。用內河的大船來運一艘就足夠了。」

  索倫帶著從工程師那打探來的情報，回到武器店，和老闆泰蘭一起鑽進地板下面那個小地窖里點著油燈密謀，「我們的人會給貨櫃和運輸船做記號，連從工廠運出來的運河路線，還有沿岸的巡邏隊時間表都拿到手了，有好幾個地方可以突襲呢。干吧，不難。」

  泰蘭看著索倫拿來的地圖連連搖頭，「不能在熔爐的運河劫船，很少有買家會同意從工廠出貨就付錢的，一般而言都是工廠這邊把貨運到帝都碼頭才會進行交易。

  你知道之前工廠被精靈刺客們突襲過一次的事情是吧？恩，從那之後，碼頭附近的區域，也就是倉庫區，是各種偵測魔法和守衛防備最嚴密的地方。

  貴族們自己家的貨物也會放在碼頭，並且議會輪番派出私兵駐軍，所以大宗交易通常都會選在那個『安全區』進行。

  你至少也得等把貨運到碼頭，完成了交割之後，我們動手才有意義，要不就是純粹在劫自己的貨，連交易都沒完成，買家是不必付款給你的。

  而且……索倫，你確定自己可以無視交易契約的束縛？」

  索倫看看右手，「這點你放心，我想這個世界能束縛住我的魔法契約，恐怕只有極高級的一兩個而已。這種生意的契約是絕對不在其中的。」

  「這還真是令人羨慕的天賦……看來你下決心要黑吃黑了，」泰蘭斜了索倫一眼，「好吧，我也想了想可行的策略。

  首先，從工廠走運河把貨運到帝都，在你和買家完成交割收款之後，我們才可以動手。一千萬的靈魂水晶，結算也得好半天，你至少得把錢搞到手，不可能當場翻臉的吧。」

  索倫點點頭同意，根本不可能有哪個勢力能一下子拿得出來那麼多靈魂水晶，頂多拿出一部分做定金，大部分肯定還是要用黃金，地契，寶物之類的東西結算的。能不能幹脆得完成交易都兩說。

  「而之後如何劫船，還要取決於買家的方案，看他們是短時間內就把貨物沿地下河道送去前線。還是暫時存放在碼頭的倉庫保管。所以根據買家的行動，我們也有兩種劫貨的方案。

  如果是前者，我們就在運輸途中，在城外地下河道埋伏，動手劫船，然後把貨送到先鋒軍在礦區和地下河的秘密據點，或者乾脆直接換船，再開回帝都安全區的倉庫來。

  而如果是後者，我們就得對碼頭倉庫動手，把貨船偷或者搶出來。未免驚動全城，還得儘快沿地下河把貨物送出城，轉移到我們的秘密據點去避避風頭。

  這兩個行動，動手的地方不一樣，而你也不可能提前知道買家的打算，所以我們得做兩手準備，安排兩支團隊分別進行計劃。」

  索倫連連點頭，分析得沒問題，有備無患嘛，他當然同意做兩手的準備。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我就不選，我全都要！這才是成年人的計劃啊！

  「在地下河道動手會比較方便，我們有不少礦隊出身的好手，對附近地下河的秘道和岔路都很熟悉，我可以安排生面孔，從其他礦區坐礦船集結過來，動手搶了貨船，行動組就直接回去，另派一組人把貨櫃換船，送回帝都的倉庫藏匿，神不知鬼不覺。是最簡單安全的。

  難點有兩個，一是情報，需要打探到買家把貨運出來的時間和路線。

  二是動手的地點，不能離城太遠，否則天知道目標會不會突然更換哪條秘道走，一旦情報失誤錯過了河道，那真是追都追不上。

  可也不能離城太近，否則河道上船來船往的，很容易走漏消息，被帝都的守軍發現不惡戰一場根本逃不掉。

  如果最糟糕的情況，行動組有人落網，或者隱藏的據點被發現的話，整個礦區的先鋒軍組織都會遭到牽連。」

  恩……這還是最簡單的方案？

  「另一種情況就更麻煩，就是貴族們暫時把貨物存放在碼頭，短期內都不輸送出城，而且這種可能性還很大。

  畢竟碼頭區域為了防備小偷和刺客潛入，放了不知多少偵測魔法。要從巫妖和法師們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得偷貨，難度太大了。

  我想了想，比較可行的方案，就是先用散兵在帝都製造動亂，分散城中的守備力量，然後組織精英團隊佯攻，對碼頭的貴重品倉庫發動突襲，吸引碼頭守備的注意力。

  這樣真正的團隊就可以渾水摸魚，偽裝成工作人員把目標貨船偷走。巫妖們肯定把注意力放在潛入的精英小隊上，畢竟貴重品倉庫都遇襲了，誰又會去在乎少了一船的貨。

  這個方案的難點也有兩個，第一還是情報，倉庫和貨船的準確位置。第二是人手，尤其是執行最危險任務的突襲小隊。

  這個任務不能用我們自己的人，不止是因為九死一生，主要是先鋒軍的風格實在太明顯了，看到有厲害的人類武士出現，所有人都會優先懷疑是先鋒軍。

  所以我們得另外從帝都找傭兵。在城中製造動亂分散注意力的幫手倒是比較好找，這兩個月有不少團隊在幫著王公貴族們內戰，隨便僱傭些士兵去攻擊貴族家，製造衝突動亂就行了。難的是還是組建突襲小隊。

  人數不能多，多了會走漏消息。實力不能弱，弱了根本牽制不住碼頭的守軍。

  出價更不可能少，否則一支有足夠實力強襲碼頭倉庫的精英團隊，又怎麼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得罪帝國襲擊碼頭。

  但是反過來說，只要能拉起這樣一支團隊發動襲擊，無論結局如何，都對我們的計劃有利。

  成功了，我們直接把船偷出來，失敗了，對我們沒有損失，而買家肯定也會懷疑倉庫區的治安，會被逼著提早安排將貨物送到前線去，這樣我們又可以返回去執行之前在地下河劫貨的簡單方案了。」

  索倫眯著眼看老闆，話說……這真的是你剛才隨便想想想出來的嗎？

  總覺得泰蘭這貨謀劃類似的行動不是一天兩天了啊！還是說怎麼的，先鋒軍這些貌似無腦肌肉男的傢伙，一搞起幕後陰謀，隱秘行動，就有智商上的加成？

  泰蘭瞪著索倫，「所以呢，你的決定呢，還是要行動嗎？」

  「當然了，」索倫點頭，「再困難能和北邊比嗎？

  我們現在還是太弱小了，根本無法阻止帝國的大軍出征，只能這樣一點一點削弱貴族派，壯大自身的話語權。

  但弱小不是置身事外的理由，相反，這同樣是一種優勢，是一種力量！

  當巫妖和諸神都因為我們的弱小，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全轉頭去盯著勇者的時候，它們就會忽視我們的成長壯大，會對我們疏於防備，會對我們即將發動的突襲視而不見！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放手去做吧！」

  泰蘭盯著索倫沉默了一會兒，「看來你比勇者更懂得先鋒軍的生存法則。不錯，記得保持弱小，保持自己隱藏在諸神的視野之外。就能刺出出乎魔神們意料之外的一槍。

  我會去安排人手做好劫船的準備，不過剛才的計劃，還是有一件事得你親自去做。」

  「召集作為誘餌強攻碼頭的精英團隊麼……」

  泰蘭點點頭，「我對底層人的圈子，那些下級傭兵，流氓和亡命徒還比較熟悉，城區的暴動安排些自己人來做也問題不大。

  但是那些精英冒險者嘛，我平時可沒什麼接觸。這就得你自己去招募組織了。你現在也是個貴族了嘛。總能找到願意對你下跪的強者的，在帝國，這種『強者』其實不少呢，或許對你來說這反而不是什麼難事。」

  「我明白了，招募傭兵的事就交給我了，那分頭行動吧。」索倫肅容點頭。也不耽擱，從地窖爬出來就直接返回帝都。

  在背後陰謀算計，利用他人的無知將他們作為祭品獻祭，躲在幕後不髒自己的手，卻坐享其成，以此卑劣行徑達成自己的目的，謀取自己的利益。

  這是貴族的行事手段。

  也是那些熱血蠢蛋的先鋒軍們，不屑於從老頭子們那裡繼承下來的齷齪手段。

  但是這種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才行。

  尤其是當和你對局的棋手們，都是深諳此道的老陰逼的時候，不屑於髒了自己的手，最後手上染著的可能就是戰友的鮮血。

  索倫當然是有著下令讓麾下去死的覺悟的。他在沙之國那個黑夜，追隨赤旗衝鋒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覺悟了。

  可很多時候光有覺悟，有計劃，有資源都不夠。還得有門路。

  別看索倫剛才當著武器店老闆的面一口答應，可他其實完全不知道，到哪裡能找到一群心甘情願被利益驅使著賣命的精英強者。

  其實想一想，這種精英的傭兵就不可能舉著個牌子在路邊擺攤招工的。肯定是通過隱秘的渠道，比如中間人或者公會介紹，只為貴族服務，解決有錢人的煩惱。

  伊森利恩家大概是有門路的，但這會兒梅拉斯忙的人影都找不到，小富婆那邊人多口雜的，又在和貴族們交涉，應該也不大方便去求助。

  現在索倫就需要一個人帶他一下，一個土生土長在帝都的貴族，而且不能是一問三不知的二世祖，也不能是過度單純直白沒有社會經驗的家裡蹲法師。最好是經常作為家族的代表，和各個階層的人和圈子都有接觸，知道里社會一些門路的人，才能協助他找到符合這次秘密行動要求的傭兵。

  哦，他的『羈絆』關係網裡還真有這麼一個人。

  索倫趕回帝都的時候，王家的執事星，也接到了他事先發的蝙蝠信，在大圖書館的廣場等著索倫了。

  恩，星換了身裝扮，完全可以用判若兩人這個詞來形容的變化，如果不是她這種等級的風之魔能實在少見，索倫幾乎不敢相信眼前完成度百分百的女僕和之前的是同一個人。

  是的，執事的禮服換成了傳統款式的女僕裝，玄色連身長裙套上荷葉邊的白圍裙，再帶上蕾絲頭巾把橘色的長髮扎了個馬尾辮，蜂腰間的白緞帶系了個端端正正的大蝴蝶結。

  長裙的裙擺幾乎拖到地面，只能隱約看見她足下是穿了高跟的長靴。雙手也帶著繡著黑色魔法紋章的白手套。領口更是扣得嚴嚴實實的，只有一張臉露著。

  她就半閉著眼眉，端正得站在廣場中央，如同一具精緻的人偶般，也不知等了多久。以至於都有一群白鴿，繞著她的裙擺盤旋，在她的肩頭跳來跳去，輕啄她額前的劉海。

  「咕！」索倫按住胸口，有點上不來氣，好像中了一箭怎麼辦。

  星聽到響動睜開眼，拾起裙角向索倫行了一禮，身邊的白鴿幻影瞬間化成清風消散，「貴安，英特英雄耐爾騎士候，星，應召前來赴約。」

  「呼……」索倫深呼吸著平復情緒，「你，你幹嘛打扮成這樣？」

  星看了他一眼，「就如閣下的吩咐，我為了擔任『公司』和帝國貴族間的聯絡官，接受了王家的僱傭，現暫任聖阿斯黛兒家的女執事，保護王血繼者的安危。

  在王家做事要遵循『禮儀』，端正的服飾與姿儀，正是『禮儀』的基礎。既然我已經恢復女兒身，自然不能再女扮男裝混跡在王廷中，不合規矩。」

  「哦，哦……」索倫咽了口唾沫，「這身還蠻適合你的……」

  「嘖！」星面不改色，語氣卻一下子降了八度，「閣下叫我出來不是確認王家內部的情況嗎？」

  「不是……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咳咳，我是希望你幫我引薦一下，那些替貴族們辦事的中間人白手套這種，我想招募一批死士執行任務。」

  星甩甩手解除剛凝聚的風翔炮，「我們就是白手套，執事，管家，女傭。我們就是王公貴族的代理人，騎士候也想要招募人手？難道閣下的手下，會缺死士嗎？」

  「不能用我們這邊的人，得用符合我這個『身份』的人手，按照帝都的規矩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麼如您所願，」星微微頷首，拍了拍手，一輛亡靈馬車從旁邊濃霧瀰漫的小巷子裡，緩緩踏出來，車門塗黑沒有任何徽章記號，「請上座，在下領您去採購一批傭人和死士。」

  「採購？」索倫愣了愣，「你是說『僱傭』？」

  「恕我失禮，不，我說的是採購，」星抬起眼帘，冰藍的眸子直視索倫的眼睛，「因為閣下剛才確實是要求，按照帝都的規矩來，沒錯吧？」

  索倫沉默了。

  星屈膝行禮，「請上座，我帶您去地下的奴隸會所，挑選適格者。

  最近有不少古老的家族慘遭絕嗣滅族，有很多資質不壞的侍從，流落到市場裡來了。我會幫您參詳，挑選優質的人才契約的。」

  奴隸市場啊……

  索倫嘆了口氣，坐上馬車，星也跟上來，在他對面端正得坐下。

  亡靈馬車開始移動，而星就和入定似的，好像具人偶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恩……所以……王家內部的情況怎麼樣了？」索倫問道。

  「不怎麼樣。」

  「……」

  星又和索倫憋了一會兒，大概也覺得過於尷尬，這才開口道，

  「亞丘卡斯沒有指定過繼承人，最初沒代只有兩三個嫡系作為備用的候選。

  本來該由首相直接指名下一任的人王，可是王家的幾個嫡系，它一個都看不上，誰也不支持，反而發話說，要王家自己推選一個繼承人出來，直接繼承聖阿斯黛兒家主，斯塔雷斯王主和帝國人王的稱號。

  而且直系旁系，男女老幼，都無所謂，推一個是『人』的出來就行了。

  這話一出，原先的旁系紛紛在貴族支持下，跳出來分家，指責現在的嫡系都沒有人王之資，首相才不選他們繼位的。於是連嫡系都沒了統合全局的資本，王家的局勢也急劇惡劣。

  所以兩個月了，誰也不肯讓步，不僅繼承人沒選出來，王家反倒快要散了。」

  索倫汗一個，基力安這是故意的啊，看得出它確實是想打壓王血很久了，之前一堆的頭銜束縛，不能對聖阿斯黛兒家出手，這下可是光明正大的看著王家土崩瓦解了。

  可是這老傢伙怎麼不看看時候呢，這由著性子亂來，王族的笑話是看了，貴族們也做大了啊！

  實在不行，或許得把躲在沙之國的那個瑪麗婭叫回來，或許基力安會看在她的『面子』上，讓她繼位也不一定呢……

  「閣下！」星突然表情嚴肅得開口，「瑪麗婭小姐已經自願放棄了繼承權，換取自由。就和西瓊小姐一樣，她們對這個頭銜和枷鎖毫無興趣，如果為了什麼大局，強行違背她們本人的意願，那和亞丘卡斯做的事，又有什麼區別！」

  索倫楞了一下，點點頭，「你說的對，不能只看到一個問題就去解決而不去思考導致問題的根源是什麼，只是救人而不救火，同樣的慘劇還是會接二連三得發生……」

  「您在說什麼？救火？」星莫名其妙。

  「是我的錯，我不會把她們牽扯進來的。」索倫鄭重點頭，「感謝你的提點，基力安做的沒錯，關鍵還是要讓王血斷絕，把貴族剷除，更重要的還是將『禮儀』徹底從此世根絕才行。

  要不然再過幾百幾千年，哪怕滅絕了人王或者滅絕了諸神，『奴隸』和『跪下的狗』，也依然還是會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慘劇只會周而復始得重複發生罷了。」

  星緩緩得皺起眉頭，「……抱歉，我跟不上閣下的節奏了。你說根絕『禮儀』……」

  「不用在意，只是胡言亂語罷了……」

  「……是指在『鍊金』之後，下一個誅殺的目標是『禮儀』嗎？」

  車廂里突然安靜下來，連一根針掉下來能聽見的死寂。

  「你什麼意思，」索倫見鬼似得瞪著面前的女僕，「等，等等！真的有一個『禮儀』可以給我殺嗎？一個和『鍊金』一樣的，封號的精靈諸神？」

  星也莫名其妙的，「當然了，這事先鋒軍那邊的傳承缺失了嗎？

  按照我家的記載，當初代表精靈，和禁衛武神們簽下誅殺泰坦的契約，並且之後主持神殿，為人類的王公貴族們劃定封地的，就是精靈的主神『禮儀』啊。

  閣下不就是從法蘭妮過來的嗎，它還是法蘭妮的守護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