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兩手都要抓

  「不要和我說話，我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

  「哦。」

  還好關海法跳得夠快，一路從恩斯納飛回吉薩，西瓊都在生悶氣。氣氛真是尷尬得要命。

  其實被人嘲諷資質不行什麼的，西瓊還真是無所謂。早習慣了，畢竟現實情況擺在那裡，魔法天賦不足就是不足。她自己也在考慮各種強化的手段。難道自怨自艾哭一哭天賦就能突然變好嗎？

  可是沒有及時看破阿努比斯耍的小伎倆，甚至是在最得意的魔法學識和思考算計上輸了一招，這是沒有藉口的事實。

  而且真不關索倫的事，且不說指望他一個沒正經學過魔法的騎士侍從，抵抗巫妖的魔術本身就強人所難。就算西瓊自己，不也是沒看出那什麼暗示魔法，並且同樣中了招，輕易得泄露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嗎？

  恐怕這還是西瓊第一次勾心鬥角輸給別人的。而且這次巫妖還真沒用『資格』，或者『力量』來欺負人，純粹是用『智慧』贏了一籌不是麼？

  鬥智輸給有史以來最討厭的傢伙，對西瓊來說簡直是人生少有的污點。

  索倫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雖然他倒是覺得，西瓊會輸也不算意外，畢竟再怎麼優秀，也是僅限於『同年齡段的女巫』不是嗎？

  不過天知道，真是天知道，居然還有阿努比斯這種巫妖的。背地裡在背後損了西瓊半天，說什麼她這沒天賦那沒資格，反手就舔著臉布置一道後手偷聽他們的對話。

  你好歹也是一個活了幾百上千年的白袍啊，這麼折騰一群青少年是不是人格有缺陷啊……

  好吧，阿努比斯自己不也說了，大概就是一個人吃了幾百年的沙子，無聊閒出來的，好不容易見到一群帝國的小機靈鬼，才來逗逗他們找點樂子吧。

  不過西瓊有一句話也說對了，阿努比斯也好，基力安也好，根本不能相信這些老東西當面講的話。

  阿努比斯真的對西瓊的資質那麼不以為然嗎？真的對『資格』如此在意的話，就和那些拒絕了西瓊學徒申請的巫妖一樣，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不就完了。又何必反覆強調『資格』和『智慧』得刺激她，還特地埋伏一手和西瓊鬥智呢？

  把西瓊和塞拉瑟斯放在一起舉例對比，恐怕，也是真的考慮過這兩個魔女到底誰更有天賦，誰更適合被收為學徒不是嗎？

  或許，某種程度上來說，阿努比斯也是在用自己的獨特方式，指點它看好的有潛力的學徒也不一定。

  所以真說不好它最欣賞的，到底是佐爾格小姐，還是艾斯黛爾小姐呢……

  恩，不過這話還是別對西瓊說了，說出來大概會挨揍。

  索倫縮縮脖子，帶著西瓊，承著關海法一路沿著沙提河向北，跨越陽光照耀下金光燦爛的沙海。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在風聲中遠望地平線出逐漸展開的行宮神殿，波光粼粼的海面。遠遠得，沙之鍊金那樽巨大神像的真容也逐漸展露出來。女神像手中的金玫瑰綻放著火炬似的金光，而手指的水晶也折射著陽光，將一道道彩虹投射到城下的庭院和神殿廣場上。

  「這就要離開了嗎，有一說一，精靈的城市搞得還挺漂亮的。其實不是來打仗的話，可以轉一轉的……」

  索倫遠望著那座說不清到底是『鍊金』，還是示巴女王的神像。這次接觸了阿努比斯本人，再回過頭來看的話，或許示巴女王也並非什麼真的弱智，只是和對手的差距實在太大，才顯得她特別蠢罷了。

  「恩，」西瓊輕聲開口，「有海灘，沙漠，河谷，田野，這麼多古蹟和神殿，偶爾來旅遊的話還挺不錯的，如果在海邊有一家冰淇淋店，吹著海風看看書……」

  然後「轟！」得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們的幻想。女神像臉上中了一炮，半邊臉和鼻子都被炸掉了。

  「……」

  索倫看著女神的半邊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而近處的士兵們還在把周圍神殿上鍍的黃金刮下來。沒話說，還是他自己命令的，所以此刻也只能無語得駕著關海法，落到河口停泊的的東方辰星號甲板上。

  「……也對，這就是我們所生的時代啊……」

  西瓊也從一時得恍惚和幻想中，再度清醒過來，似乎是把恩斯納受到的挫折和打擊，都拋到腦後了一般，摘掉兜帽和鍊金眼鏡，在晨風中甩了甩頭髮，紮成個馬尾，然後扭頭對望著自己發呆的索倫說道，「除非那個眯眯眼的混蛋又來找事，不然別來打擾我。」

  再然後，她就鑽到船艙底下閉關去了。

  索倫只好撓撓臉，靠在船舷上看著士兵們以百人隊為單位，把從神殿和行宮中搜刮出來的金銀器皿和財貨分類打包，堆放在河畔用骷髏不斷運上東方辰星號的船艙。

  「閣下，精靈的刺客們找到了女王的行蹤，並上繳了她的遺骸，不過……具體是哪個就分不出來了……」

  馬修也是一刻都不讓他閒著，才回到吉薩，他就從影子裡鑽出來報告了。

  「怎麼這麼多？」沒辦法，索倫只好跟著刺客來到城郊一塊荒地，起初以為是亂葬崗，誰知遍地的遺骨居然全都是刺客們收集來的，『可能是女王』，的屍骨。

  索倫差點以為這些魔刺客為了投誠，真就和那個損洛杉磯警察的笑話似的，讓他們去抓一隻兔子，結果把整個森林的浣熊都抓出來砍了。

  「是艾拜克軍團的暴行，女王只是親身體驗到麾下臣民所受的苦楚，我想她現在總該醒悟，明白當年『鍊金』裁撤奴隸兵團的用意了吧。」

  狗蛋神情落寞得在屍骸中翻找了半天，最後挑出個被咬掉了半張臉的腦殼，遞到索倫面前，「應該是這個了，她為了扮演『鍊金』修過顎骨，請閣下讓我為她整理一下遺容。」

  「嘔！拿走拿走拿走，裝盒子裡，打個補丁和諧一下，其他的也處理了吧，燒了或者埋了，問問沙精靈的意思，尊重他們的傳統，總之別鋪在這裡。」索倫惡寒著把眾人打發走。

  終於回收了關鍵任務道具，這瑣碎的試煉任務總算完成了。剩下就是一些收尾工作，把他和阿努比斯談妥的各項分贓協議，和眾人傳達一下，再移交了吉薩行宮和艦隊，就可以準備撤回艾阿里希了。

  哦，最後還要讓他們的掌旗官和沙之王國的新守護神，完成基礎的效忠儀式，接受總督的委任後就可以……

  「誒？這就離開？可是，你不幫這裡的平民種田開礦了嗎？就像艾阿里希做的那樣？」被白袍們視為真正的天才魔法少女的佐爾格小姐，又開始掉鏈子了。

  索倫聳聳肩，「沙提河沿岸的土地很肥沃，而且戰爭消耗了大量人口，活下來的人卻有了更多的機會，沙之國的核心區域應該很快就能重建起來，恢復生機，不用我們來做什麼吧？你在擔心什麼？」

  塞拉瑟斯遲疑著，「你剛才不是說阿努比斯把南方，恩斯納全城的活物都殺光了嗎？他會不會把沙之國，沙之王國也變成和帝國一樣？」

  坦白說是很有可能的，帝國又不向活人收稅，而且嚴格意義上說只從人類中選取法師或騎士的學徒。沙之國的民眾對阿努比斯來說除了提供一點骷髏素材和靈魂水晶，實際上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當然考慮到三代鍊金的艾德喬需要掌握自己的力量，還要鎮壓雨林和海岸的殘餘艦隊，為了維持後方的穩定，短期內還不會有什麼大動作。

  但如果巫妖們真的都那麼得現實，一切以與精靈同盟決戰為第一優先考慮。那麼遲早要把法尤姆當成一個要塞來建設，布置大量的通靈塔和堡壘，為諸神同盟遠征軍到來，開闢南方新戰場做準備的。

  但這樣一來，大量建設起來的軍用通靈塔又會像帝都一樣，導致低魔抗的種族完全無法在法尤姆附近生存，沙提河兩岸的田地再肥沃，也無法在通靈塔影響下產出足夠的糧食供養人口。而巫妖們也完全不需要那麼多的人口，盡可以把所有活物轉化成骷髏的工具人和士兵，或者當作商品賣到帝國賺取軍費，比過去的沙之國的支配手段更加絕情和徹底。

  可就算阿努比斯真的這麼做了，索倫他們也毫無辦法，他連熔爐的人類都沒辦法全部解救出來，更別提沙之國這些本來還是敵人的民族了。

  「既然阿努比斯把北方的土地當作行省封給我了，那能不能把人口都遷移到艾阿里希去？」塞拉瑟斯問道，「我覺得魔力增強了不少，可以試著再開闢些田地……」

  索倫直接打斷她，一點不留餘地，「放棄吧，那個巫妖玩弄起人心是很厲害的，你沒注意到連沙之國的敵人都在稱它為閣下，覺得它是和基力安不同，允許精靈生存的仁慈領主嗎？

  我想賽德和吉薩這些投降的精靈貴族們，簡直巴不得向它效忠，繼續展開和北方的貿易了吧。就算是東岸的平民也一樣，他們久經戰亂，現在最想要的，應該是回到之前被帝國占領的法尤姆主城區，恢復往日和平的生活。

  沒有人會願意跟著我們走的。難道你要把他們當成奴隸一樣，背井離鄉強行遷移到荒涼的北方沙漠去嗎？」

  塞拉瑟斯低下頭，「……我在貧民區轉了轉，這裡人被壓榨很久了，嚴重得營養不良，又沒有了恩斯納的糧食，很多的孩子，恐怕連今年冬天都活不過……」

  她這麼說，索倫倒是有點好奇了，「你居然在關心『骯髒討厭的泥腿子們』的死活？這是怎麼了？曾經那個法蘭妮貴族小姐呢？不會你也中了什麼暗示魔法吧？還是被穿越了？」

  塞拉瑟斯咬著嘴唇，低聲嘀咕，「我只是特別討厭你，又不是討厭其他人……」

  「啊？」

  「我，我想起父親了……在艾阿里希幫忙修建蓄水池的時候，突然想起父親了，」塞拉瑟斯紅著臉抬起頭，「領民不關心領主是先鋒軍還是精靈，他們只關心明天能不能吃飽，餓著肚子是沒有餘力思考其他事情的，我父親是這麼說的！

  而吉薩的精靈們也在說，說示巴女王根本不配繼承鍊金的血，因為鍊金想要做的事情，她一件都沒能做到。

  所以我一直在想，作為父親的女兒，繼承了他的血，我又該做些什麼……報仇就夠了嗎？可是報仇也不能再喚醒他們，而且父親其實是最反感和先鋒軍一樣廝殺的，他一點也不想捲入人類和精靈的仇殺，只想讓領地的人民能先吃飽而已。所以……」

  索倫揚起眉毛，「所以？你現在覺得自己有力量了，可以實現他的願望了，可以拯救世界，讓每一個人都實現溫飽嗎？」

  塞拉瑟斯盯了索倫一會兒，抿著嘴，「我知道我不夠聰明，我只是想說，如果你們不是用殺人，而是用救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的話，我也想盡一份自己的力。

  魔法，我的魔法天賦不差是吧？那就告訴我應該怎麼使用這力量，才能幫到更多的人吧。

  可是你一定有辦法的吧索倫？其實你的點子比西瓊小姐還要多吧？

  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和東城區的這些貧民孩子們一樣，連飯都吃不飽的嗎？而且在法蘭妮那種地方，之前肯定完全沒有接觸過魔法才對吧？

  可是被烏爾里德斯帶到帝國，才兩個月的工夫，我都還沒想明白自己該幹什麼，你卻只靠著自己的力量，已經影響了這麼多人，做了這麼多事，指示著這些帝國的魔法精英，改變了這麼多人的命運，甚至把沙之國都滅亡了不是嗎？

  所以只要你想做的話，就一定會有辦法，達到你的目的不是嗎？

  因為一定能達到目的，才是先鋒軍不是嗎？」

  索倫很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聽你這麼說我才發現自己好像也蠻強的，看來我深藏不露的智慧終於是引起了注意啊……」

  塞拉瑟斯張了張嘴，「我可沒說你那是智慧……」

  索倫瞪了她一眼，「總之，我會安排人儘量在平民區宣傳的，法尤姆被戰爭摧殘已久，需要重建，平民需要工作機會，貴族也需要恢復生活補給。正好為艾阿里希的工廠提供資金，市場和勞力。

  而且阿努比斯那個懶貨，也不可能一個人解決所有問題。他的弟子，新的鍊金艾德喬也得穩固自己的王國，要對付沙之國的殘兵，要重建艦隊，短期內也沒法依靠帝國的支援，這些軍火貿易訂單也可以成為艾阿里系的成長機會。

  總之建立了深層次的生產和貿易關係，艾阿里希的工業區和法尤姆的主城貿易區可以相互補充共同繁榮。想必以阿努比斯的『智慧』，是可以看出凡人的作用和好處，也會順水推舟得給小民們一條生路吧。」

  塞拉瑟斯鬆了口氣，「銀龍將軍說的對，看來捧你兩句還挺管用的。」

  「……」索倫假裝沒聽到，「這樣布置的話，中期和長期來看是沒什麼問題。

  但比較棘手的是當下，尤其是今年冬天的糧食短缺。

  沙之國的國庫已經被戰爭耗空了，艾阿里希的墾田肯定不足供應所有人。恩斯納和法尤姆周圍都建了那麼多通靈塔，沙提河流域的傳統農耕區還能不能重建也是個未知數了。即使開闢了一點，產量和生產周期也是堪憂。

  而且這對死靈根本不是問題，所以阿努比斯那邊可不見得會伸出援手，說不定還樂見沙之國也爆發一場大饑荒，幫它減少反抗統治的隱患順便增加素材和兵源……」

  塞拉瑟斯緊張起來，「那怎麼辦？」

  「不知道，」索倫雙手一攤，「我想魔法恐怕沒那麼好解決糧食的問題，起碼這個世界沒有無中生有隨手搓出肥麵包的神術，糧食至少得有時間從地里長出來。

  否則法蘭妮又怎麼會受困於『黃金和小麥』的詛咒，而通靈帝國至今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是嗎？

  開墾田地勢在必行，但短期來說，就只能花錢買了。」

  「和帝國貿易嗎？可帝國不也是短缺麼……」

  「不，和精靈同盟。」索倫摸著下巴，「想辦法走私吧，正好我認識些在那邊有人脈的專家，反正現在，已經沒有精靈艦隊的威脅了不是嗎？而且海盜都站在帝國這一邊，我們還正好掌握了一條往來帝國的秘密航路呢……恩？」

  索倫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說起來，之前那條精靈叛逃的船，叫輕羽號的，不也是從艾阿里希海域經過，北上同盟的嗎？也就是說確實是有航道通行的……

  哦！哦哦哦！不得了不得了！這是機會啊！你不打岔我都沒注意到！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商機啊！

  現在沙之國，不，你的獨立行省，這座艾阿里希城，恐怕有機會成為帝國和同盟，海盜和海軍，大規模商會貿易和走私貿易的中轉地！帝國的魔法道具，艾阿里希的工業品，精靈同盟的糧食，素材！

  還有什麼比兩邊薅羊毛更賺的！要做就做中間商賺差價！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哇哈哈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崛起機會啊！

  哇！塞拉瑟斯！你雖然沒什麼腦子，可這運氣是真不錯啊！啊哈哈哈哈！！」

  「……」塞拉瑟斯眯著眼瞪著狂笑的索倫，這傢伙確實是很厲害，很多她完全沒有頭緒的事情，一眼就能看清並想到對策了。可有時候，講點話還真是夠討人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