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利維坦

  也許有人會問，先鋒軍都這麼勇的，又是控制恐懼咧又是殺氣的，連魔神都不慫會怕一匹馬？

  當然話不是這麼說，步兵陣型被騎兵衝散，和慫不慫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迎面有連馬帶甲一噸多重的騎兵對著你衝過來，躲都不躲一下那就不是勇氣的問題了，而是智商的問題好嗎。

  更何況一騎衝鋒和一萬騎衝鋒那完全就是兩個畫面，量變引發了質變。一兩個騎兵也不會對著槍陣沒頭腦得撞過來找死，但一萬騎，那真就是一股腦得衝過來碾過去了。

  索倫現在可沒有飛機大炮坦克機槍對騎兵突襲進行反制。工程師那邊一共就兩挺輪式機槍轉得太快還會卡殼，幾門迫擊炮炮彈數量也有限。就算更新了連發步槍能在短時間內傾斜密集的火力，奈何一共就兩千多人，能覆蓋的戰場寬度非常有限，假如把線列拉得太長了，也起不到火力壓制的效果。

  如果一次只和四五千騎作戰，那麼倒也不用特別擔心。可倘若對面的奴隸騎兵兩萬騎四面八方圍著衝過來，那真是沒什麼勝算。

  當然的，蜥蜴人的獵蜥騎兵可以在兩翼起到一定的掩護作用，但以騎對騎的話它們恐怕輸得更沒懸念。畢竟沙之國騎兵本來就有和蜥蜴人豐富的作戰經驗，而帝國巢穴這些新人平常頂多在地底打點蜘蛛蟑螂。更何況，難道沙之國就沒有其他僕從軍來牽制輔助兩翼嗎？所以蜥蜴人到底能發揮出多少戰鬥力，實在很難預料。

  至於魔法師，索倫壓根就不指望魔法師。他們一船就帶來五個半吊子年青人魔法師，蜥蜴人那邊則是只會跳大神的新人祭司，輸出完全靠錘子砸人完全可以忽略。而精靈可人人都是魔武士，沙之國還有什麼鍊金學院，魔法支持完全是對方碾壓級別的優勢。這幾個傢伙能夠自己保護好自己別添亂子，索倫就謝天謝地了。

  如果能通過戰略戰術，儘可能分化消減當面之敵的數量是最好的，但實在運氣太差，一頭撞到了沙之國的騎兵主力的話，索倫左思右想，可能最壞的情況下，還是得自己第一個操著龍槍衝到人堆里開無雙，有一個算一個把精靈將軍們都找出來捅死，或者直接用那個無差別的石化禁咒清場。

  真的那樣打，他肯定是管不上其他人在幹嘛，更別提指揮決策了，只能完全依靠先鋒軍為骨幹的中下層軍官自主發揮。

  雜兵戰的問題，最好還是雜兵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所以課題就是反騎兵！輪射，槍衾，壕溝，鐵絲網，空心方陣，什麼都可以！都給我開動腦筋想起來！按照戰鬥小組為單位進行討論，選擇自己認為可行的方案提交！都開動腦筋給我想！假如你的上級長官全部都戰死了，現在由你來組織殘兵作戰！你要採取什麼方案！

  兩萬騎鋪天蓋地衝過來的時候你們要怎麼應付！怎麼活下來！怎麼獲得勝利！為了勝利，什麼樣的手段都可以！唯獨不要給我頭腦放空的逃跑！潰散了你們能逃到哪裡去？亮出後背和脖子讓它們追著砍嗎！開始討論！」

  聽課的人群開始以先鋒軍為核心，聚在一起組成學習小組，發言討論，保證一個小組裡至少有一個先鋒軍主導，並且人類和蜥蜴人都有以了解聯合作戰的各部隊的實際情況，一邊溫習一邊開始思考策略。

  索倫走到船舷邊喝水，黃頭冠和兩個法師也聚到他身邊。他們這倒也算是一個學習小組。

  「也許我們可以用魔法改變地形，製造有限的正面來分割戰場？」波魯裘斯學的也挺快的。

  「泥沼，獵蜥擅長在泥沼奔跑，馬匹會被遲滯減速。」黃頭冠建議道。

  「那同樣得考慮對方會用魔法破壞地形和戰鬥隊形，為騎兵突襲製造時機的情況。」吉爾特和索倫倒是想法一致，「我們在魔法一側處於絕對的劣勢，必須集中精力來應對對方的魔法師，瓦解對方的戰場魔法。而且還得考慮刺客的存在。

  精靈魔刺客通常會在戰鬥前好幾天就把對方軍隊裡的施法者殺光。可能到戰場上的時候，我們都是重傷瀕死壓根發揮不出作用來，還是不要太依靠魔法效果來進行戰術規劃。」

  索倫翻了翻書，「刺客的事情書上沒有，精靈的刺客算是什麼級別的戰力？」

  馬修從波魯裘斯腳邊的陰影里探出頭來，又把他嚇了一跳，「精靈那邊的叫法是潛行者，他們和蜂家的流派不大一樣，我們注重於突然爆發的刺殺。他們更擅長偽裝和潛行。據說是從古代追蹤入境魔物的護林者演變而來的。

  擅長弓箭，每個精靈都擅長魔弓。而在近身戰鬥時還是使用魔武士的常見流派，比如雙刀或匕首的戰技，偶爾也有劍聖級的潛行者存在。但不如反過來說，是劍聖，魔武士，魔弓手們去學習了潛行的技巧，並被安排進行潛入刺殺的任務而已。而且他們和我們在暗影里爭鬥得久了，人類刺客慣用的毒藥和機關也都逐漸學過去了。

  所以精靈的軍隊就是這一點很難纏，如果士兵們年紀夠老，幾乎什麼職業和技能都能掌握，一個兵團的潛行者突然出現在營帳外進行突襲也是正面戰場常見的夜戰戰術。

  一般的軍隊幾乎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應付辦法，用『潘諾普忒斯之眼』聯網監控周邊異動，並配合我們這樣的專職刺客守夜戒備是通常的手段。當然，先鋒軍對殺氣特別敏感，所以某種程度上能提前警覺吧。」

  難纏……真是有夠難纏的……

  索倫撓著頭，想不到精靈這群老古董戰術還挺靈活的，又是夜襲又是斬首的特種作戰。你想要和人家兩邊大軍擺開來掰掰手腕，人家根本就不吃這一套。時刻都可能出現近身混戰的風險，也難怪純粹的遠程火力部隊發展不起來。

  這次沙之國的精靈刺客肯定是會遇上的，它們如果真的只盯著掌旗官那大腦袋去倒也罷了。這要是先試探兩場知道了他們火器特別厲害，找個機會把彈藥庫之類的給點了，嘔吼，那就歇逼了……

  所以今天這些戰略戰術分析的話，也有一半是講給艦橋上那幾個吃瓜看戲的花瓶們聽的。她要是真的沒頭腦瞎摻和，把這群新兵蛋子上來就帶到法尤姆主戰場底下去和沙之國騎兵對沖的話，那大家可就都涼涼了。就是不知道塞拉瑟斯到底能聽進去多少，實在不行索倫也不能給烏爾里德斯留面子，該出手就出手把她收拾一頓，省的被坑死了再後悔……

  正在眾人的討論漸入高潮的時候，東方辰星號船體突然傾斜，動作幅度極大的轉向，差點把索倫給掀到海里去。

  「怎麼回事？去看看！」不用索倫多吩咐馬修就潛行出去調查了。

  為了避免影響水手駕駛，現在他們開會當然不是在現實世界的甲板上，而是挑在其他空間。但船體的運行狀態還是能察覺出來的。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被精靈海軍抓到了。索倫招呼著會議中止，命令眾人回船艙戒備，檢查軍備避免衝擊。

  很快馬修就回來報告了，「前面浮起來一頭利維坦，領航員在緊急規避。」

  利維坦？

  利維坦是指海怪。不是特指一種生物，而是所有類似特徵的生物。

  因為這個世界可沒有百科全書，頂多只有英迪克斯給他的那種地理日誌。是冒險家根據自己的遊記和當地人的描述，對地方的風土和產物進行記載。暫時還沒有人，能系統歸納整個異世界生態圈所有物種的起源生態和體貌特徵，並分門別類得進行歸納和命名。

  哪怕是魔藥這樣深入研究的課題，草藥辭典也不敢說歸納了所有植物和魔藥配方，更不敢說沒有謬誤存在。

  更何況深海中的物種，那些常年居住在深海的巨大怪獸，要調查起來就更加困難了。連見都難得一見，見了也不可能抓起來解剖研究，如何來為它們分類命名呢？

  因此海里的，未知的，巨大的生物，一言以蔽之，統統被稱為利維坦。

  順帶一提，類似的陸地的，未知的，巨大的，長毛的野獸會被稱呼為比蒙。還有類似巨大怪獸外形，但是有龐大的魔力，而且有一定智慧的，可能是某種魔神或魔獸，來自異界的上位存在，稱為貝西摩斯（不能飛）或者巴哈姆特（能飛）。都是精靈那邊流傳下來的叫法。

  索倫打開艙門，正好那群光著膀子的北方野人們在老瘋子的帶領下，烏拉烏拉怪叫著衝到船艙里，差點把索倫撞到。

  不過他也來不及和這些鄉巴佬計較，趕到船首，在船舷的右側，開啟的『鷹覺』魔眼能遠遠看到海面上浮起的龐然大物。

  他起初以為是鯨魚或者鯤之類的東西，結果親眼看到了才發現自己的想像力還是太貧瘠了……那好像是一個……女性的上半身？是海市蜃樓？魔法幻象？還是海巨人？

  索倫豎起大拇指眨著眼測量了一下，真是生物的話，這個距離，快抵得上藍鯨了，得有三十米長了吧！

  「人的上半身，魚的下半身，是變異的人魚，」領航員娜美也扭著蛇尾，竄到第一根桅杆上，把腰身盤在瞭望台頂端眺望，「通常它們可長不到這麼大個，可能是深海過來的，被海底的魔法輻射或者什麼特殊的東西給影響了。我們繞過去。」

  「等一等！」桅杆上突然浮現出西瓊的臉來，「那麼大一隻真的是人魚嗎？那它應該有『眼淚』？」

  「嚯嚯，這麼大一隻，真有『眼淚』的話，我們不是賺翻了。」波魯裘斯也跟到甲板上。

  「眼淚？」索倫好奇。

  波魯裘斯告訴他，「人魚臉上，淚腺的部位有時候會凝聚一種透明的珍珠，被稱為『人魚的眼淚』，類似魔獸的核，是一種高純度的魔法結晶。是非常珍惜的魔法素材，鍊金，製藥，用途很廣泛。難得碰到這麼大隻的，也許我們該獵殺它找找看。」

  黃頭冠不太理解，「獵殺？這不好吧，人魚不是和你們同族的某種海底人類嗎？你看它胸口也有兩塊老大的肉啊，不是和你們的掌旗官長得很像嗎？」

  索倫捂著嘴差點笑出聲，還好掌旗官沒聽到不然黃頭冠涼了。

  「不，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波魯裘斯解釋，「在北大陸，越是靠近人類的聚居地，野生魔獸和人類的長相就越接近。它們通常都會把頭或者部分肢體進化成人類的模樣，作為誘餌來欺騙捕獵人類為食。

  人魚就是從魚類進化的魔獸，在帝國沿海和地下河道非常多，吃人，甚至吃的多了還會模仿人類的語言和聲音，唱歌呼喚航行的水手觸礁然後分食。它們的上半身是故意長成這樣偽裝成人類女性的，其實人魚根本不是哺乳類，那些都是堅硬的骨骼和鱗片。」

  黃頭冠一陣恍然，索倫看看它，蜥蜴人就和人魚的路線相反，長得這副鬼樣子，正常人一看就跑了，自然不是為了獵食。而它們的上肢雙手格外發達，顱腦容量更大，就是為了製作使用工具和學習的智慧進化。

  「其實找不到『眼淚』反而會比較好，」吉爾特插了一句，「人魚形成『眼淚』的基理可能和通靈塔類似，那些高濃度的魔法結晶都是源自於痛苦，當然不是它自己的痛苦，而是源自於食物的痛苦。

  之前有法師研究過，人魚捕食時，喜歡用類似魅惑魔法的歌聲影響獵物的大腦，產生『愛』上人魚的錯覺。之後再將獵物拖到水裡淹死，甚至乾脆就活吃，享受獵物從『愛』轉向痛苦和絕望時，肉質因激素分泌急速變化的滋味。

  所以這些痛苦結晶才會殘存下來，留在所謂的『淚腺』里，畢竟魚又不需要淚腺這樣的器官來濕潤眼球的。這一頭這麼大，如果真的有『眼淚』，那不知吃了多少人了……」

  少年們一時沉默。

  「那就宰了剖開看看？」索倫把龍槍抽出來。

  西瓊的臉型再次從船舷突起，「我需要配藥的魔法素材，你用龍槍把它打成一堆破了魔的爛肉，我還怎麼用？難道你都不關心自己的第八瓶魔藥什麼時候能配好嗎？」

  索倫悻悻得把槍又插回去，他還真就差點忘了還有強化魔藥的事來著。

  「喂喂喂！你們別胡搞啊！」娜美趕忙從桅杆上游下來反對，「海上的利維坦可多了去啊！你們還能見一頭殺一頭嗎？而且這麼大的人魚，不說它會不會什麼大魔法，它要是唱起歌來你們都得跳海！趁著對方沒發現我們繞過去就是了啊！」

  波魯裘斯也深有同感，「我的魔眼能看到它具有龐大的魔力，肯定具有水系魔法，而且魅惑歌聲是挺難辦的，法師有心靈屏障可以抵抗精神攻擊，但普通人可不行，而且那些精靈水手，我們需要她們駕船，可沒給她們把魔法枷鎖解除呢。」

  這還挺難辦的，精靈水手被歌聲魅惑跳海的話，就沒人開船了。可要是解除她們的枷鎖又有危險。

  「堵住耳朵也沒用嗎？」黃頭冠好奇。

  「把你綁在桅杆上或許還有點用，」娜美冷汗著解釋，「人魚的魅惑魔法是通過聲波的震動傳遞的，就算我們駕船潛到海里也會被影響，只是距離遠近效果會有衰減而已。」

  索倫奇，「等等，你這船還能潛到海里呢？」

  娜美白了打岔的傢伙一眼，這個時候懶得理會，「我們船上本來有個大王魷的標本，可以用它的氣味偽裝成利維坦驅趕其他的海怪。還能用魔力衝擊刺激它的頭部器官，發出特殊的聲波抵消其他海怪的精神攻擊，並驅趕走危險的掠食者。

  結果被你們改造得不知丟到哪裡去了，現在換成個精靈腦袋到底有什麼用！這次還是算了吧，現在不是獵殺海怪的時機，我們先去海盜的碼頭，重新招募一批有經驗的水手，運氣好的話再從其他船長那裡買兩個海怪的艦首裝飾帶上以後……」

  娜美努力勸說這群壓根沒出過海還瞎指揮的二百五保持冷靜。

  索倫他們就站在前甲板，看看娜美，然後看看絮絮叨叨的領航員身後，中段的貨艙被打開，吉爾特從北方招募過來的那群鄉巴佬耍猴似的拉著纜繩，把一抬投石車吊到甲板上。

  然後老瘋子藍牙抱著他的寶貝魚叉蹲到投石車的吊籃上。把魚叉直指著遠處海面上的巨人魚，張開大口，露出滿口黑牙，

  小弟們拉動槓桿，把他如流星一般，遠遠得拋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娜美追隨著野獸般的嘶吼扭過頭去，看著這場鬧劇，仿佛石化了一般，

  只能瞪著眼看著老瘋子遠遠飛到天空，全身筋肉暴起，然後一叉子猛甩出去！

  「縱——橫——四——海——！！！」

  如同劃破天空的藍色閃電，

  如一根閃著藍光的細針，

  刺入了人魚的左眼瞳孔正中心，

  破入它的眼眶和顱骨，

  接著從腦後破顱而出，

  捲起的氣浪擦過海面，

  劃開一道巨大的裂痕水道，

  化成一點藍光消失在海平面的邊際。

  而直到此時，

  巨大的魔能閃電才來得及跟著魚叉打出的航道，

  炸穿顱腔，帶著大團的碎肉一同奔涌而出，

  從頭骨中破出的閃電，仿佛電蛇般四竄散落天際，

  只在人魚的頭顱後側，留下一個巨大的血肉空腔，

  混合著肉渣腦漿的血水，呈現扇形的噴射區炸裂開來，

  碎肉和血沫稀里嘩啦的落下，仿若冰雹，把海面砸成了血紅色。

  海面上，人魚巨大的身軀緩緩向後倒下，激起大片粉色的浪花。

  直到此時，這一叉扎爆人魚腦袋發出的『噗』的一聲悶響，才順著腥味十足的海風傳遞到『東方辰星』號的甲板這邊。

  吉爾特面無表情得解釋，「藍牙從我的祖父輩起，就是制霸冰洋的海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