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熔爐

  瑪爾蘭就是標準的帝國貴族出身，以前就是本地的王公，巫妖們推翻本地的精靈王族後直接就投靠到了帝國的派系，祖上雖然沒有成功轉換巫妖的，但也出過不少法師，家資豐厚。第三次大戰時更有家主成為首批的死亡騎士之一，到今天在議會也牢牢掌握著一個席位。算是世代和血騎軍合作關係密切的主要投資人了。

  大概她覺得索倫算是血騎軍的自己人了，再怎麼增強也是增加血騎軍的力量，也是非常大方得送了一堆素材給他準備基石魔藥。

  不過索倫知道，自己在帝國軍隊裡一步步升級的可能性其實是很低的。

  只要這杆龍槍握在手裡，指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就被幾百個下弦月的巫妖抓去砍頭了。現在帝國還沒注意到他，純粹是拿到槍以後，他還連一個白袍子都沒親眼見到呢。

  這要是真的加入軍隊，拼死拼活做到什麼督軍掌旗官的位置，然後巫妖一看，咦你個傢伙怎麼拿著龍槍呢！快拉出去砍頭！

  呵呵，這不是搞笑麼？

  所以瑪爾蘭說的那些什麼軍隊指揮和士兵強化的路線索倫是根本不考慮的。他現在就是走阿比迪斯家大騎士的路子，純粹考慮個人戰鬥力強化，已經做好了單槍匹馬被巫妖精靈兩個世界圍剿的心理準備了。

  那麼系統性說一下強化的流程好了。

  首先，這個世界是根據魔法造成的後果，而非直接威力進行分級的。十四級及以上就是會產生，無法用其他魔法來消除後果的魔法，再說明一點，就是施法造成的後果無法通過驅散魔法或治療魔法進行修復和解除，也即是禁咒。

  譬如純粹的塑能魔法，火球搓的再大都只算作一級，因為熄滅普通火焰，修復爆炸損傷的魔法實在太多了。但十四級以上的火系魔法同樣也有，而且放出來就是不滅之炎，完全無法驅散，只能封印的魔火，自然被歸到禁咒範疇里。

  為什麼是十四級，因為驅散類魔法一共有十四個等級，精靈牧師們掌握的大驅散術就是最頂級的驅散魔法之一，巫妖們製作的魔法兵團根本沒法靠近戰線，就會被驅散解除附魔迴路變成廢鐵，雖然死騎們體內的魔藥迴路對驅散有一定抗性，但還是經不起那些精靈法神精靈大祭司一個勁驅散的。所以正面戰線就一直陷入僵持中無法推進。

  咳，扯遠了，魔藥，魔藥強化的人造法術位也是魔法，但魔藥強化體系不算禁咒。

  目前為止市面上能買到的最高序列強化也只到第十一級。也許那個巫妖花手裡有更高級的魔藥，可以抵抗高級驅散甚至禁咒級的沒有公開，但那種秘方索倫暫時也不用妄想了。

  但有個好處是，如果服用魔藥出現了什麼問題，比如腸子燒穿了啥的，起碼還能用更高級的治療藥水搶救回來。

  這還真是很重要的優勢，因為會去服用魔藥的大都是有法師或死騎天賦的學徒侍從，而且為了彌補人體魔法親和的不足，嗑藥是非常頻繁的，這要是喝死一個那損失還是很大的。

  為什麼說死亡騎士是千里挑一的體質，就是因為能被選為死亡騎士侍從的，大都有著極高的魔藥耐性。能夠接受多輪強化的體質。所以理論上的招募流程，是擁有天賦的年輕人先自費購買魔藥，服用基石魔劑之後，才會去申請成為某個死亡騎士團的侍從。

  放到索倫身上其實是倒過來了，不過他手裡握著龍槍，法術位深不可測，還能和馬通靈，可以看到魔網的光輝。基本上掛開滿了，不要說血騎軍的死騎，連索倫自己都不覺得魔藥強化會出什麼問題……當然保險起見，索倫還是會準備治療魔藥急救的。

  首先是基石魔藥，索倫目前詞典翻下來，最後決定的主材是小麥。

  是的你沒看錯，他選擇了小麥，因為小麥，起碼這個世界的小麥，是火屬性的。而且含量和純度都非常的高，字面意義上，是金燦燦的麥穗。

  其次，這幾乎是孕育了人類的作物，對人體有最高級別的親和度，幾乎不可能存在任何毒性和衝突。而且和絕大多數魔藥都不會衝突。當然也不會起到任何的增幅作用就是了。

  最後，便宜，帝都的植物簡直貴到難以置信，據說是因為精靈的封鎖和詛咒，田地里都連年歉收。很多稀有物種乾脆就只能靠黑市碰碰運氣。如果單純挑選孕含大量火元素的植物，金鳶尾或者太陽花或者向日葵什麼的都很不錯。但這些植物帝國壓根就沒有，天知道以後的魔藥序列要花多少錢來把主材湊齊。

  這樣確定了主材之後，就該選擇作為基石的第一道魔藥了。

  目前主流的死亡騎士強化路線是十一道魔劑。大致來說，前期的六道魔藥是比較簡單的增益，中期第七八九三道就是有一定方向和職業性的針對強化了，而晚期的第十第十一道就是類似大絕招殺手鐧一類的光環或強化魔法了。一些死亡騎士大團長和貴族世家可能有自己的秘術，還有第十二道十三道的強化，就不用考慮了。

  前期的增益魔藥比較簡單，一般正規的帝國藥劑師都可以完成，有大量個人身體素質的增益魔劑，可以選擇搭配的魔法很多。但基石魔劑比較特殊，因為是構造整個迴路的基礎，每新服用一道合劑，基石魔劑的效果也會有所提升，因此一般會選擇提升基礎屬性，比如魔力，體力，感知之類的合劑，這樣幾瓶藥嗑下去的提升就非常明顯。

  比如法師學徒一般會選擇魔力增幅，或者魔感性提升的基石魔劑，這樣之後服用的每一瓶魔劑都能對基石魔劑的效果有所增幅。但大部分法師的體質無法承受過次數過多的強化。頂多也就是六道。因此中後期基本都是為死亡騎士設計的強化合劑了。

  中後期的強化可以暫時不考慮，索倫也不需要再繼續魔法屬性的增強了，再增幅就是人型魔獸了。他主要選擇的是戰士方向的強化。有單純增加體力的，有同時增幅敏捷的，也有增幅自身防禦的。

  「赫拉克勒斯之力，這個合劑用的比較多，純粹的怪力和體能強化，非常適合戰場。」餐桌上大騎士阿爾弗雷德給索倫出主意，「阿喀琉斯之骨也不錯，但太偏重防禦了，如果遇到巨型怪獸，能造成的殺傷有限。」

  「但是他有必殺的龍槍啊，反而不需要什麼多餘的攻擊手段了吧。而且帕修斯之心和赫爾墨斯之速搭配起來應該都不錯。」布里奇特也解釋道，「帕修斯之心是體能全強化並且能抵抗面對魔獸的恐懼，赫爾墨斯之速增加敏捷，更適合單人戰鬥。」

  索倫若有所思得點頭，這父女兩個說出來的名詞，其實是這個世界古代的某個人類英雄的名字。並不是希臘諸神。

  但索倫聽到耳朵里的時候，卻自動轉換成了他以前聽過的希臘神的名字，看來是當初那個巫妖對他施加的魔法還一直有效。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刀槍不入的阿喀琉斯，力量和防禦，用來描述基礎合劑的效果倒也很方便理解。

  「這個阿克琉斯之骨，有沒有什麼命門破綻？比如腳踝中箭必殺啥的？」索倫問道。

  「腳踝？腳踝中箭怎麼必殺？箭頭有毒嗎？」大騎士表示想不明白，「你就選這個吧，挺適合你的，先鋒軍被人圍攻暗殺是家常便飯。過幾年把豹之迅捷或者暗影步之類的魔法增益迭起來，閃避就不差了。」

  那倒是，既然先鋒軍這麼討打，那暫時就選擇防禦強化為主的阿克琉斯之骨作為基石合劑了，畢竟活著才有輸出嘛。

  「你聯絡藥劑師了？」女騎士問道。

  哪有那麼快，索倫舔著盤子，他昨晚從黑市回來又錯過了飯店，一晚上餓得睡不著才用那個精靈女神的檯燈照著，熬夜苦讀才把魔藥強化的脈絡理清楚，最後選了個小麥出來的。

  「初級藥水罷了，只要能登廣告的都可以做啦，」阿爾弗雷德不以為然得擺擺手，「不然就挑那些名字下面有R字的。」

  「R？」索倫看了一眼報紙，確實藥劑師聯繫方式上，名字後面一般會有一兩個紅色R字。

  「通過一次藥劑師考試就獲得一個R字，反正R越多水平越高。當然收費也越貴。」大騎士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說明。

  「我怎麼聯繫他們？」索倫皺眉，他也是看聯繫方式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之前說是寫信，但似乎沒有地址啊。

  「恩？哦，你還真是有一堆冷門問題，」大騎士拍拍巴掌，把骷髏女僕叫過來，「把信紙拿過來。」

  不一會兒女僕就拿著個鳥籠進來了，鳥籠里倒吊著十幾隻蝙蝠，紙蝙蝠。

  「寫上收件人和寄件人的名字，它們會飛去送信的。」大騎士做了個示範，從籠子裡抓了一隻出來，隨手就把紙蝙蝠展開在餐桌上壓平給索倫看，就是張普通的信封，鬆開手，那信封自己又跳起來翻折回蝙蝠的樣子，拍著翅膀飛回籠子裡。

  看起來是和圖書館的書差不多的魔法。

  「紫色的飛的快一點，白色的防火，金色和黑色的不要亂拆，如果不是寄給你的信件，金色的通常是機密信息，會自焚甚至爆炸。黑色的一般是帝國公文，可能會觸發詛咒。」

  索倫點點頭，確實紙蝙蝠上蘊含著對應顏色的魔光，還真是非常精細的魔咒。

  既然信紙都拿出來了，索倫也就挑了幾個刊登廣告接受委託製作的藥劑師，寫上自己的委託魔劑，把蝙蝠放飛出去。

  「他們沒那麼快回音的，法師往工坊實驗室里一鑽有的幾個月都不看信箱的。既然你這麼快就決定了魔藥，那今天就走吧，我帶你去定製一套盔甲。布里奇特，這幾天我們就不回來了。」大騎士提著索倫的衣領就走。

  「哦，是去熔爐嗎，明白了。注意安全。」女騎士在門口和他們告別。

  「熔爐是哪？」索倫接過大騎士拋來的捲軸，召喚出一匹亡靈馬浮空跟上。

  「熔爐，是帝都外圍的一座人類城鎮，普通人沒有魔法首飾，受不了帝都密集的魔網輻射，他們一般住在帝都的地下，或者城外的郊區，接受貴族的訂單生產工作。」大騎士也騎著亡靈馬，在空中對著城外各種巢穴指指點點，

  「你看，現在來帝國的種族已經很多了，不少相互間是世仇，還有獵人和食物的關係，都是為了和精靈作戰而拉攏過來的，暫時只能劃分區域讓他們分區居住。

  如果你先鋒軍的身份敗露了，可以往熔爐這樣的人類城鎮跑。大抵人類都是聽著先鋒軍的傳奇故事長大，很少有出賣先鋒軍告密的事情發生。恩，好吧，仔細想想也不算少了，還是自己小心點好。」

  索倫無奈，唉，這傢伙每次一開口就基於先鋒軍被人出賣圍攻的背景開始展開，真是亞歷山大啊……

  人類聚居的城鎮還真是離開帝都挺遠的，似乎越是靠近帝都核心圈的種族魔法天賦越強，這麼看來人類的普遍天賦還真是夠差的。但一路飛來那些運貨的骷髏飛艇和地上的骷髏馬車也越發密集繁忙起來。

  索倫就看到不少貨艙里裝了滿滿的土豆，麵粉，蔬果，肉乾。應該是專門運去補給人類的城鎮的。而很快空氣中就開始瀰漫一股硫磺臭。遠遠的，已經能看到遠處黑煙籠罩的城鎮了。

  「看到了吧，那裡就是熔爐。」大騎士打了個手勢，帶領索倫降下雲層。

  典型人類文明的痕跡，附近的樹木全部被砍光了，山丘被挖得一個個坑洞，河流都變色了，還有不少骷髏船在挖沙。就好像一顆隕石砸下來，把方圓百里的資源都採伐一空。

  索倫已經遠遠得能看到工人了。他們戴著銅製的防毒面具，披著皮斗篷，提著類似礦工的防風煤油燈，在礦洞裡進出，身後跟著滿載礦石的骷髏礦車，還有一些扛著鐵鍬的殭屍和地穴人。看樣子是擔任監工的角色。

  越過外圍的礦區坑道，就看到密集的運河。有一些直接連通到礦脈的地下河，能夠看到滿載軍備的骷髏貨船慢吞吞得滑水，向邊境運輸軍備。而更多的還是用來將礦石運到城市的中心，如同鋼鐵山脈一般的巨大工廠中進行冶煉和鍛造。

  整個城鎮，人類聚居的屋棚，都是圍繞這鋼鐵工廠，沿著血管似延伸出來的骯髒河道繁衍的。

  「那座工廠，就是熔爐？」索倫無語，他一開始穿越到法蘭妮王國以為是中世紀，後來被帶到通靈帝都以為是哥特風魔法世界，萬萬沒想到帝國的人類竟然走的蒸汽朋克的路線。

  「對，地下有一座矮人的熔爐，是第三次大戰同盟軍的戰備和指揮中心，帝國打贏以後，就把這裡改造成軍工廠。走，下去。」

  索倫跟著大騎士下降地面，沒有直接去工廠，可以看到不少飛艇在巡邏，還有石像鬼，魔能炮之類的東西。索倫遠遠得也能看到工廠哨塔上的魔法光輝，這種軍事重地的魔法防護還是少不了的。

  他們沿著運河河道飛到一處住宅區，中世紀的磚石古道，各種西式RPG里常見到的人類建築。

  阿爾弗雷德翻身下馬，「索倫，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協助一個先鋒軍嗎？」

  天知道，大概是閒得發慌吧？

  大騎士四下打量著這條髒兮兮的巷子，看著骯髒的河道，「我在這裡長大的，這裡的人，不是礦工，就是鐵匠。我爸也是，恩，早就死了，普通人在這幹活可活不了多久的。看到那家店了嗎？」

  索倫看到河道的對面，有一家破舊的武器店。

  「我一直懷疑這家人有先鋒軍的傳承，」阿爾弗雷德摸著鬍子回憶，「我的古武術就是從老闆那學的，要不是那幾招我都沒可能被挑選為侍從。不，扯遠了。後來我去問過，但老闆總說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冒險者，膝蓋上中了一箭就退休了。

  恩，大概是鬼扯吧。我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訓練礦工和鐵匠家的孤兒們。就在這條小巷子裡，但卻又從來不召集他們做什麼事，好像單純只是提供他們一個自己拿刀，自己掌握命運的機會，僅此而已。」

  索倫出神得看著被屋檐遮擋著，隱隱可以聞到從河道傳來的陣陣臭氣的泥濘小道，想像某個失去父親庇護的少年被黑暗籠罩，跪在泥地里，直到他的面前站著個面貌不清的跛足老人。

  你想成為先鋒軍嗎？他說，那我就會把你訓練成為一個先鋒軍。

  於是少年的人生中就出現了唯一一道改變自己的命運，名為，希望的光。

  「也許是無聊，也許有什麼深意，又或者可能他只是一直沒等到自己在等的人，」大騎士拍拍索倫的肩膀，「不用緊張，老闆早就死了。你就代我進去看一眼吧，就算替我還一筆債好了。」

  好吧。

  索倫點點頭，越過小橋走到對面的武器鋪前，大騎士阿爾弗雷德在河道對面等著。按照他的說法，因為他怕死，和魔神簽了墮落契約，已經沒有臉再出現了。

  好吧。

  索倫推開門，扛著龍槍一個人走進了武器店，店鋪里光線很暗，他花了一點時間恢復視覺。

  沒有人，應該是暫時離開的，因為櫃檯擦得很乾淨，刀，劍，長槍一點都沒有積灰。

  等一下，長槍。

  索倫把遮住先鋒龍槍槍頭的戰袍扯下來，從牆上取下一桿武器店打造的長槍比較。難怪一眼就被認出來了，這制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哐當一聲響，

  索倫扭過頭，看到有個鬍子拉碴，粗麻破衣的禿頂中年人站在後門，手裡的飯盆打翻了，粗麥粥濺了一地。

  禿頂中年人瞪圓了眼睛盯著先鋒龍槍，然後盯著索倫，深深得吸了一口氣，緩緩挺直了幾乎已經佝僂的脊背，似乎是回憶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似的僵立了一會兒，然後弓步上前，單膝跪在索倫的面前。

  「先鋒軍泰蘭，幸不辱命，」他把手伸進懷裡，緩緩從心口掏出個舊手帕包裹的東西，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托到索倫面前，展開看時，卻是一個拉弓用的鐵扳指。

  「鑄鐵令已經修復了，請下命令吧，大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