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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5:26:40 作者: 草燈大人
這一年, 天災人禍, 加之戰火,本就鬧得民不聊生。嚴盛還不顧庶民的休養生息,一昧索取。很快,衣不果腹的百姓被迫背井離鄉, 上別處去討一條生路, 京城也湧現了大批大批無家可歸的流民……
物極必反, 原本對嚴盛沒有怨念的饑民們隱隱升起了怒火,他們發動了暴.亂, 傷了不少官兵。嚴文還沒下手,嚴盛那頭便亂了起來。
民變則兵變, 皇權怎允許下等的賤民罔顧尊卑,爬到頭上來?
於是,嚴盛在宣德樓前親手執劍,殺了一個人,以儆效尤。
血濺下樓門,灑了一地。
門下,弱不勝衣的流民比比皆是。他們不由自主仰首望著,直勾勾看著那一名揭竿而起、意圖抵抗皇權的男人死於非命。
他太瘦了,皮包骨頭,餓了許多天。
人群里,有人認出皇帝殺的男人。前段時日,他們還一起擠入官人們居住的巷子裡乞討。
男人說他的女兒餓了好幾天,實在想吃口饅頭。
如不是活不下去,誰想和皇帝謀反?
誰不惜命啊?如今他為了吃食,卻要被皇帝壓在平素用來下赦犯人、年節普天同慶的宣德樓前,當眾處死。
天家不愛民嗎?他不該開倉賑災嗎?可是皇帝的軍隊也要吃飯,沒有多餘的糧給百姓了啊。
大家看著那個男人慘死,忽然悲從心中來——他只是想要一口飯吃。
他的今日,也是大家的明日。所有螻蟻一般的世人,感同身受。
暴君!
不知誰這樣想,誰又這樣喊——
「暴君!」
「暴君!!」
民心渙散,民怒沸騰。
嚴盛又用一貫的話術撫慰百姓,且再忍一忍,只要打贏了戰,國土安定,民生自然鼎盛。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百姓只想好好活著,他們不在意誰做君主,也不在意誰主江山沉浮。
而祁州那邊,沈香知道都城不事生產,民窮財匱。嚴盛死守京師府兵,生怕被嚴文奪權,恨不得百姓都死絕,只留下驍勇善戰的軍士固守城池。
於是,她做了個大膽的決策。她招募了那些流民,允許嚴盛的子民們投奔叛軍。不必他們從軍,只要他們吃飽飯以後,能幫忙耕作農事就行。唯有自產糧草,才有本錢同嚴盛打持久戰,長長久久地耗下去。
比起等死,流民們自然更願意來沈香這一邊混口飯吃。便是被冠上「叛國」的罪名又如何呢?都是宗親兄弟的切磋,國姓還是「嚴」,又怎算得上國.賊?沈香故意放出這起子消息,說服了孤苦無依的荒民倒戈嚴文一黨,祁親王的陣營日益壯大了。
寂靜無聲的殿宇里,嚴盛坐於龍頭寶座中,觸手可及之處,擺著一柄削鐵如泥的長劍。
「如果謝安平沒死的話……」
或許有人能替他出戰,守住萬里江山。
在謝家將死去的十多年後,嚴盛再一次惦念起謝家人的好處。
何其可笑。
另一邊。
隆冬臘月,又到了謝青的祭日。
也代表,謝青死了足足兩年整。
沈香沒找到謝青的屍首,所以只能用他穿過的舊衣立了個衣冠冢。
她貼心地往棺槨放了好幾隻親手繡花樣的荷包,與謝青作伴。
今日太冷了,謝老夫人沒有來。
斯人已逝,祖母勸沈香節哀。
她嘴上應允,卻仍會提前一晚忙碌吃食,為謝青的供品忙裡忙外,就怕他在地下吃不好。
謝青服下毒酒的那晚,皇帝嚴盛如釋重負,看守謝家的府兵都撤了不少,也正好給予了沈香他們出逃的機會。
小舟、阿景和謝賀打點好了逃生的事宜,開啟謝府地底下的暗道,帶一眾人逃出生天,投奔嚴文。
彼時的嚴文早有謀逆之心,已暗地裡攻下一個州府,地方官也換成了自家人,偏生天高皇帝遠,他們執意要瞞消息,皇帝也不能立時知曉外界的事。
在天家不知道的地方,早早就變了天。
沈香背負家仇,執意要為枉死的謝青做點什麼。她同小舟努力學防身的招數;也習醫,為戰損的將士們療傷;她學識淵博,一心再研習兵書陣法,為嚴文出謀劃策。
沈香成日裡忙到精疲力盡,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唯有這樣,她才能暫時不去思念謝青。
即便後來,她連入睡都會感到畏懼。沒有夫君的床是如此冰冷,她總會忍不住瑟縮身子。
沈香想起往事種種,覺得一切事都好似夢一場。
謝青離開她很久很久了。
夫君真的死了。
直到這一刻,沈香才有一種實感,才能慢慢接受謝青已經不在人間這個事實。
沈香笑了下,從食盒裡端出一樣樣吃食,擺在墓碑前。除此之外,她還給謝青準備了禮物。
沈香拿出荷包,同墳丘道——
「您這樣愛俏,地底下肯定成日裡換新裳,我給您配了不少不同色的絲絛,你一天就能換一個了。」
「唉,您偏偏要死在冬日啊,瓜果菜蔬都不好找,想給您置辦點好吃的,一時都尋不上食材,夫君還是一如從前那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