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番外篇：太初夢魘，太初夢衍】

  古前歲月。

  歸墟時代。

  他背對山河，踏清風明月。

  這一生木已成舟，愛覆水難收。

  ……

  「某日，於殺戮間，窺見一輪明月，藉此突破桎梏。然，月有陰晴圓缺，心亦是。」

  「吾名『衍』，以劍入魂，以魂入道，斬人、斬神、斬盡日月星辰，凡悟我劍者，不修他法，必以劍終……」

  雲城。

  華家，悟道崖下。

  蒼茫的大道之音在華家第一天驕華太初體內迴響。

  印滿萬千劍痕的崖壁上，一道毫不起眼的劍痕，開始散發出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古樸氣息。

  蒼茫、古老，卻，霸道異常！

  華太初是華家一位普通族人，武學天賦極差，但饒是這樣，三年時間，華太初憑藉一縷出神入化的劍意，硬生生的打出了華家第一天驕的名號，隱隱有了成為華家少族長的趨勢。

  可修士終究是修士，天賦差永遠是天賦差。

  進階比別人慢，靈力雄渾程度比別人差，當華家子弟的實力不斷的突飛猛進的時候，即便他領悟了一縷劍意，堪稱驚才絕艷，也根本無濟於事。

  但悟道崖上，這道華家數百年也無人悟出的上古劍痕終究是被他悟出來了！

  隨著大道之音在腦海響起，華太初眼睛裡開始出現了一副波瀾壯闊的畫卷。

  一處古木林立，綿延萬里的山脈前，一白衣黑髮，劍眉星目的男人摘下一片柳葉，隨手斬向身前。

  霎時間，雪白如瀑的劍光傾灑而出，萬里山脈眨眼崩塌殆盡。

  一葉，斷山！

  只因山脈擋路？

  華太初心神狂震。

  同時，他皮膚猛然間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只見崖壁那道樸實無華的劍痕里陡然分出了一縷霸道劍意，朝著自己激射而來。

  劍意入體，直擊靈魂！

  痛。

  難以忍受的痛！

  如十指寸斷，萬蟻噬心，劍意所過之處，渾身靈力就跟撲火的飛蛾一樣，瘋狂朝劍意涌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渾身靈力暴動，細小的經脈被生生漲大，甚至撐得支離破碎。

  「噗！」

  華太初再也忍不住，當場噴出一口血霧。

  身後，華家諸多宗族子弟譁然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華依靈妹妹不是說華太初要和我們講解他參悟上古劍痕所得嗎？」

  「靈力暴動，氣息紊亂，這是被劍痕反噬，走火入魔了！」

  一身紫衣紗裙，面相清純可人的華依靈，見華太初非但沒悟出劍意，還將自己弄得靈力暴亂，境界下跌，美眸里閃過一縷失望。

  她是華太初的青梅竹馬。

  知道自己快要領悟劍意了，華太初也是第一時間告訴了她，這才有了上百族人圍觀的這一幕。

  在華太初心裡，她終究是有些特殊的。

  只是華依靈的反應他卻沒有料到，即便自己真的走火入魔了，作為青梅竹馬，作為自己用心對待的人，不應該過來關心一下自己，給自己一顆清心丸嗎？

  這般念頭在心頭閃過，華太初卻沒辦法顧及。

  自己一身靈力流過這道無始劍意後，全都被強行轉化成了精純至極的劍元，質量上去了，但數量上卻是十不存一。

  自身境界開始暴跌。

  更讓華太初想不到的是，劍意竟然開始入魂了！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那句大道之音。

  「凡悟我道者，不修他法，必以劍終……」

  劍意入體，改造神魂，根本無法再修煉他法。

  「還真是霸道啊。」

  華太初心中苦笑一聲。

  劍意入魂後，他直接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能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外界的一切，連句話都說不成。

  而就在這時，族中修煉地突然傳來一聲長嘯。

  「築基三重！我華太一終於突破了！華太初，你壓我三年，今日，我要一雪前恥！」

  伴隨著一聲狂笑，一股強大的氣息開始以極快的速度接近悟道崖。

  崖邊，上百華家弟子聽到這話，一個個都是精神一震。

  「築基三重？華太一竟然這麼快突破到了築基境三重！」

  「真不愧是我華家第二天驕，這境界已經是我們華家同輩第一了啊。」

  「還第二天驕呢？也該改口了！」

  華太初崛起的這三年，憑藉著自己的實力從最低爬到最高，族中很多人都是不服的，如今華太初悟道走火入魔，華太一又強勢突破，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華依靈也是眸光里閃過一絲異彩。

  築基三重，這可是已經完全超過華太初了啊！

  僅僅片刻時間，華太一來到悟道崖。

  見華太初仍是盤膝而坐，他甩出一份戰書，狂傲一笑：「正好族中弟子都在，華太初，今天我會讓族中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華太一的眼裡，永遠都是個廢物！」

  靈魂蛻變尚未結束，華太初還沒有身體的掌控權，說不了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而一旁族內諂媚的華鵬則是上前小聲告訴了華太一剛剛發生的事情。

  「走火入魔？」

  華太一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不是走火入魔我一試便知！」

  語畢，他一個閃身來到華太初面前，懸停的瞬間，他右腳繃直，宛若一根鋼鞭，帶著爆炸性的力量狠狠往華太初門面踢去。

  築基境三重的力量，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盤膝而坐，卻不能動彈的華太初當場飛出十米，狠狠地撞擊在崖壁上。

  「噗！」

  一口鮮血不受控制的噴了出來。

  華太初心頭滿是洶湧的怒焰。

  若不是身體被劍意改造，渾身靈力也被提煉成了精純數十倍的劍元，在不設防的狀態下，這一腳能當場要了他的性命。

  「果然是個廢物，一腳都擋不住！」

  華太一嘴角滿是冷笑。

  華鵬等一眾華家子弟更是大讚一聲。

  「不愧是築基三重，果然厲害。」

  「華家第一天驕從此易主了啊！一代天才終究隕落。」

  「廢物回歸廢物本身了，終究是翻不了身的啊。」

  在華家弟子的讚嘆聲中，華太一拿腳踩在了華太初臉上，一雙狂傲的眼睛高高在上的俯瞰著他，嘴角儘是輕蔑。

  「看看你現在這副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樣子，還華家第一天驕？來，給我反抗一下！」

  華太一腳上加大了力度，狠狠的在華太初臉上踐踏。

  華太初眼中洶湧的怒焰，在此刻全都轉化成了冰冷的殺意，若非不能動彈，他定要當場斬了華太一這趁虛而入的狗東西。

  「這眼神是想殺我啊？」

  華太一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旋即抽出一把長劍，點在了華太初手腕上，殘忍一笑：「人成了廢物，就要有廢物的自覺，伱這眼神，我不喜歡！」

  說完，華太一一劍刺入華太初手腕，鮮血迸濺的瞬間，他劍尖一挑，華太初右手手筋被當場挑斷。

  右手廢了！

  華太初悶哼一聲，心中殺意如汪洋怒濤狂卷而起。

  「半盞茶！

  我只要半盞茶的時間！」

  他已經感受到靈魂蛻變快結束了，只要有人能幫自己拖延上片刻，自己就能重新掌控身體，能起身一劍斬了華太一！

  他帶著求助的眼神望向華依靈。

  華依靈是自己的青梅竹馬，平日裡他也將自己對劍意的感悟對她傾囊相授，只要她出手，即便境界上有著些許差距，但擋住片刻絕對是沒問題的，自己也僅需片刻時間。

  但當他視線對上華依靈那雙好看的眼睛時，他只在裡面看到了冷漠。

  無論華太初眼中的求助和急切有多麼濃郁，華依靈也都只是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冷漠的看著他的手筋被華太一一根一根挑斷，仿佛自己只是一個和她沒有絲毫關係的路人。

  一些華家子弟甚至在笑。

  這般眼神、這般笑聲，落在華太初視線里，恍若一根根鋼針直接捅進了心臟。

  「這樣的族人，這樣的青梅竹馬，還真是讓人心寒啊！

  往日一個個對我阿諛奉承，露出自己最謙卑的笑容，如今以為我走火入魔，一個個都恨不得朝我臉上吐上一口濃痰是吧？」

  華太初在心頭怒笑一聲。

  「你們會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們後悔的！」

  華太初心底暴虐的殺意仿佛刺激了無始劍意，靈魂改造更加迅速。

  但即便是這樣，華太初的手筋腳筋也被華太一全部挑斷。

  他拿腳肆意踐踏、揉虐著華太初的臉皮：「來，現在，我要看到廢物該有的表情！」

  說著，他將長劍抵在了華太初的脖子上。

  而就在這時，靈魂改造結束！

  劍魂，成！

  「給我死！」

  華太初暴吼一聲，渾身劍元朝著四肢百骸瘋狂涌動。

  「轟隆隆——」

  虛空之中，忽然生出了雷電之力。

  紫色的電弧，仿佛引動了某些未知的劍意力量。

  華太初的身影忽然之間漂浮了起來。

  「當——」

  漂浮起來的瞬間，抵擋在他脖子上的劍，猛然震盪，哀鳴。

  「咔咔咔——」

  下一刻，這柄劍忽然爆發出了璀璨的光澤，並如一道流光，反向殺向了華太一！

  「住手！」

  「華太初！」

  「你不能殺華太一！」

  便在此時，華太一被劍意震懾心靈、處於呆滯狀態的情況下，他的身前，華依靈的身影忽然擋在了她的前方。

  她主動為華太一求情。

  華太一回過神來，眼中有惱恨，有不忿，有瘋狂的羨慕與嫉妒。

  但是他卻忍了下來，他臉上帶著戲謔與殘忍，同時靠近了華依靈，如要從後面摟住華依靈一般。

  只是，在靠近華依靈後，他沒有這麼去做。

  但兩人的關係，顯然似乎已經極為親密無間。

  華太初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他入了劍魂的劍心，都一下子涼到了谷底。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華依靈，整個人都在顫抖。

  「為……為什麼……」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黯然。

  他不知道為什麼。

  這時候，似乎知道了為什麼，也已經喪失了意義。

  「你已經廢了，哪怕是擁有了劍意。」

  「這次，你沒有成功，讓我徹底的失望。」

  「而他，華太一，則是將來的絕世天驕，跟著他，我才可以有幸福的未來。」

  「至於你——不過是為了幫太一哥哥學習劍意的工具罷了。」

  「為此，還要忍著噁心陪著笑，陪著你演戲。」

  「真的，這樣很令人噁心，知道嗎？」

  華依靈抿了抿嘴唇，說出的話，字字如劍，劍劍刺骨。

  華太初整個人完全的陷入了劍意的衝擊之中，心徹底紊亂。

  這時候，華依靈做出了一個冷漠的表情。

  而華太一則像是接收到了某種信號一樣，忽然猛的暴起，朝著華太初狠狠殺了過去。

  這一剎那的爆發，如石破天驚。

  那一擊，帶著絕殺的力量，想要將華太初就地格殺。

  現場的很多華家族人都驚呆了，不可思議、甚至是神色駭然的看著這一幕。

  華太初雖令人不齒，但畢竟……

  現場一片譁然，同時也一片死寂。

  「啊——」

  華太初遭遇到了這樣的危機，瞬間氣血凝滯，整個人如忽然進入到了某種時間定格的狀態。

  這般狀態下，他忽然再次掌控了劍意，甚至掌控了前所唯有的劍魂。

  「你們！」

  「賤人！」

  「該死！」

  華太初殺機無比的激烈。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他的魂，與他手中的劍意，瞬間匯聚。

  形成了一往無前的孤絕！

  孤絕劍意。

  「噗——」

  劍意如流光。

  忽然之間於虛空誕生。

  然後，一劍穿透了華依靈的胸膛。

  鮮血飛灑。

  血水四濺。

  華依靈身邊，華太一渾身足足三層的護體戰甲，竟是都被一道劍意擊穿，五臟六腑都同樣被洞穿。

  好在，劍意歷經過華依靈的身體削弱，以及華太一的護體戰甲的遞減，他雖然遭受致命重創，卻不至於立刻死去。

  反而是華依靈。

  就這樣，俏臉上的表情定格，然後倒下。

  倒下之前，她眼角有欣慰的淚水淌下。

  她的腦海之中，是徹底的釋然——有位天機大師告訴她：華太初乃是將來蜀山最絕世的劍道天驕，行孤絕劍道，當絕情棄愛。

  而她，將來會成為她的小師妹，成為他人生之中悲劇的開始。

  所以，她以一個不知廉恥的賤人的身份，斷他感情，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