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奠定度量理論基礎

  市政類對鐵錠的需求排在了第三位，一年消耗總量接近兩千噸，這是奧丁萬萬沒有想像到的。

  「嗯…是這樣的大人。」

  索林斟酌著解釋起來，開口道：「屬下仔細研究過這個問題，按常理，城鎮建設是不需要鐵錠這種重要資源，貴族領主們也不會把鐵錠浪費在平民身上。

  但大人您不同，您治下的巨石領有著其他城鎮不具備的各種超前設施。

  就好比您要求的，居民區所有街道、商業區主幹道必須安裝夜光石路燈，而合適的燈柱需要用鐵錠製作，頂端再配上全封閉透明燈罩。

  這樣的一盞路燈可以在夜間照亮十幾米街道，帶給居民滿滿的安全感。」

  索林用手上下比劃著名，試圖說清楚燈柱的重要性。

  「金屬燈柱穩定耐久且美觀，對夜光石還有保護作用，光是市政路燈這一塊就需要大量鐵錠來製作，我記不清工坊這邊到底製作了多少根路燈了，少說也有五六千根吧。

  還有跟水網配套的金屬零件，水閥、管道，為節省貴重的銅金屬，工坊一律採用合金鍍銅工藝減少鐵錠成本，效果卻是不差。」

  「鍍銅工藝…連這個都有掌握嗎？」奧丁疑惑道。

  「大人，金屬鍍層工藝沒什麼難度，跟鍍金鍍銀是一樣的，別說矮人了，就是稍微在鍛造工坊的人族鐵匠都能做到這點，無非我們技術更成熟一點。」

  「好吧。」

  關於鍍層工藝是奧丁自己想得太複雜了，艾拉大陸鍛造技藝發展這麼多年，各種強力武器裝備什麼鍛造不出來，不可能連鍍層工藝都沒有，只不過他一時想岔了而已。

  索林接著開口說道：「鍍層簡單，鍛造小型金屬配件的難度在於精確度，需要經驗豐富的老鐵匠耐心打磨，內外口徑精準嵌套，才能做到抗住水壓，滴水不漏。」

  「精準度？這還不好解決嗎！我給你們弄一套專門測量口徑大小的遊標卡尺來，有了尺度校準工具，鍛造零件哪還需要經驗豐富的老工匠，隨便一位矮人鐵匠就能通過它完成精準的零件鍛造。」

  奧丁老爺大手一拍，在索林的提出的問題中，突然想起來前世的測量工具。

  「那個，您說卡尺…是個什麼樣子的東西？是魔法物品嗎？」

  他面前的兩位矮人族長顯然無法理解什麼是遊標卡尺，在他們固有的知識中，沒有這個所謂的尺度校準工具。

  「不是魔法物品，是一種專業測量工具，可以用它對小型物品進行精準測距，有了卡尺後，鐵匠就不必憑藉虛無縹緲的手感來鍛造零件，是鐵匠的好幫手。

  不過現在沒有，要等過段時間才能研究出來。」

  「您即是真理！」

  喝完茶後，索林和魯本雙雙起身告辭離開。

  後面連續兩天，凡是領地內的高層人員一一前來巨石堡覲見。

  奧丁也沒有拒絕，離開領地大半年，有些東西需要了解清楚才好。

  等這幾天過去，巨石堡消停下來後，他才有時間來研究預設的東西。

  書房

  很安靜

  奧丁老爺手持鵝毛筆寫寫畫畫，他同往常一樣喜歡提前計劃好任務行程。

  「遊標卡尺…不算很複雜的工具，依稀記得簡單結構，用來測量管狀物的內徑和直徑很方便，還有量角器…直尺…」

  唰唰刷！

  在紙上寫下量度單位四個大字。

  工具只是表象，量度單位才是內核。

  他來艾拉大陸生活這麼久，至今還沒有發現有人使用精準的小尺度距離單位，大多就是用抽象的參照物來代替。

  例如一臂、半臂，一掌長、一掌寬，雖然通俗易懂，方便日常交流理解，但應用在精密鍛造這種嚴謹的工作上時，就顯得無能為力起來。

  所以固定的長度單位和標準量具就顯得很重要。

  對於這個問題，他直接採用前世的十進位毫米、厘米等單位，還把現成的測量工具一齊拿過來使用，湊一個全套體系。

  看著筆下逐漸成型的草稿圖，奧丁露出欣慰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趨於平淡。

  領主老爺一頭扎進了知識的海洋，努力將自己曾經九年義務教育所學，理解轉化成適合在艾拉大陸使用的東西。

  ………

  叮叮鐺鐺…

  叮叮鐺鐺…

  一禮拜過去了，奧丁老爺乘坐馬車來到商業區外，步行往內走去，不一會兒，就來到商業區的溫度最高的建築，冶煉工坊附近。

  熾熱的冶煉爐散發滾滾熱浪，哪怕野外林地積雪已經能沒過膝蓋，但在這裡卻看不到一片雪花。

  「領主大人好！」

  「見過領主大人…」

  還沒到工坊，路上就有行人紛紛行禮。

  很快，奧丁就看見在工坊大門處等候的維恩。

  維恩總管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工坊已有固定的運轉流程，他的活計很輕鬆，平日裡沒事就喜歡研究那些市政設施的小玩意。

  公廁換氣扇的水流動力結構就是他設計的，也算是對領地小有貢獻。

  這幾日奧丁頻繁來工坊巡視，所以他一早便在門口等候。

  「維恩見過領主大人，索林族長在裡面教授學徒，我帶您進去！」

  「嗯。」

  維恩恭敬的在前頭帶路，來到一處鍛造台前，奧丁揮手制止了維恩準備打斷索林的行為，靜靜旁觀起來。

  鍛造台前，索林手持小錘敲打一塊小型環狀物，雖然還沒有成型，但從雛形上能看出來他要鍛造的是一個九十度角的水管連接彎頭。

  鐵砧之上，小鐵錘發出緊密的敲擊聲，綿密均勻，落錘的力度恰到好處。

  只見在一次次細微的形變中，彎頭零件逐漸成型。

  突然，索林停下來，舉起鐵鉗夾住的彎頭向眾位學徒示意。

  「水管彎頭是百鍊鐵材質，強度很高，在鍛造的時候必須時刻注意溫度變化，你們看，經過剛才的捶打現在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到了最低鍛造溫度的臨界點，這個時候要放進爐中加熱五十秒才能繼續鍛造定型，否則小錘無法產生有效敲擊，浪費體力。」

  「不過在加熱之前，趁著溫度不是太高，我們可以用這個遊標卡尺確認一下孔徑大小。」

  一邊詳細解釋著，索林一邊拿起一個長相奇怪的工具。

  扁平，帶點長度，有點像沒有開刃的匕首。

  前段左右兩側伸出兩個小角，大小略有差距，後面有一個可以來回移動的，同樣帶有小角的裝置。

  「看清楚我是怎麼使用的，滑動卡尺中間部分，把彎頭夾緊，確認固定好後，仔細辨認上面的刻度。」

  因為是教學，所以索林沒有嚴格遵守鍛造流程，而是把金屬卡尺上的刻度讓學徒一個個看清楚。

  「外徑、內徑、厚度，通通測量一遍，然後跟標準數值進行對照。

  例如現在這根彎頭經過測量後就能發現，內徑偏小，外徑基本正常，厚度偏厚，知道問題在哪裡後，接下來的鍛造就有方向，不會盲目的浪費時間。」

  講解完畢後，索林把彎頭放進了火爐中，加熱六十秒後取出，這時由暗紅變成明晃晃的亮橙。

  「小錘輕敲，注意力度，不熟練的可以慢慢來，根據測量得出的判斷，我們現在需要擴大內徑，同時保持外徑不變，注意敲打手法和角度。」

  在一陣叮叮鐺鐺的捶打聲中，彎頭零件迅速規整起來，然後浸入水中完成最後的淬火。

  至此，一件優質的九十度水管彎頭零件，鍛造成功。

  啪啪啪！

  學徒圈子外，奧丁不禁得為這場教學拍手稱讚。

  「沒想到索林族長不僅擅長鍛造，帶起學徒來也相當有一手。」

  「領主大人過譽了，教是一回事，學又是一回事，歸根結底還得看他們自己，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見到領主大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行禮！」

  學徒年齡都不大，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奧丁老爺的真人，在索林的開口提醒下才醒悟過來，紛紛開口行禮。

  「見過領主大人！」

  「見過……」

  「都起來吧，好好學，好好看，將來為領地建設貢獻屬於自己的力量。」

  「是！」

  看說的差不多，索林便讓學徒自己去找地方練習，把這裡空出來。

  「索林啊，這遊標卡尺從製作出來到現在，你全程參與，使用的次數也是最多，說說具體感受吧。」

  「大人，這卡尺真的太好用了，尤其是用來製作這種小巧的水管零件。

  雖然我憑藉自己的手感也能製作出達到標準的彎頭，但它能讓我的製作速度提高一倍，而且精度是否標準一量就知道，不用拿到配套的水管上去嘗試，大大提高合格率。

  對於鐵匠而言，工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對初學者，更是能幫助他們快速掌握鍛造關鍵。」

  索林感嘆地說道。

  「既然如此，你就用我給你的刻度標準，多製作幾把遊標卡尺，在工坊內部傳播下去，直到所有鐵匠都掌握使用技巧為止。」

  「放心吧大人，我會的。」

  量具可以輔助鍛造，那量具的標準又是怎麼來的呢？

  製作量具，首要關鍵是確立出一個原始刻度標準，然後所有量具都按照這個標準來確定刻度長短。

  如果沒有這個標準，就會導致你手中卡尺的一厘米距離跟我的卡尺一厘米距離有差別的現象，這樣一來工具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所以奧丁製作了一根帶有刻度的水晶冰柱作為原始刻標，後面所有的量具刻度都以此為標準進行製作。

  該水晶柱由他和雪菲共同打造，用最精純的冰元素凝聚成型，在強大的掌控力下，每一毫米的水晶柱所消耗的元素能量完全相同，準確度精確到零點零零零一歐姆。

  最大程度的確保每一毫米刻度的間距都是等同的。

  水晶冰柱高一米五，直徑三十厘米，目前放置在冶煉工坊內的一個單獨房間裡，用基座和透明水晶罩封閉起來。

  除了索林有權力近距離臨摹刻度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

  至於融化的問題不用擔心，只要裡面蘊含的冰元素不完全消散，是不會融化的，預估可維持上百年。

  等百年之後，他在繼續灌注點冰元素進去就好了，所以此冰柱會一直存在下去，成為一切量度工具的原點。

  度量工具能帶來的效率提升，是能直接看到的。

  但再無形之中產生的影響，常人無法理解。

  殊不知奧丁現在正在做的，是確立一個世界的度量起始，是為未來的工業化進程奠定理論基礎。

  他將憑一已之力，把艾拉大陸從粗獷的農耕社會體系，慢慢拉向工業社會體系。

  這其中最直觀的細節體現，正是巨石領在城市建設中，使用大量冶煉加工的精煉鐵錠（初級鋼鐵）來建造基礎設施。

  在這裡有個地方值得注意的是，此工業化非彼工業化，確切來講，應該是基於元素能量之上的魔能工業科技，區別在於兩者利用的能量不同。

  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元素能量，一個是物質界滋生的礦物能源，這是兩條有些類似，本質卻又完全不同的發展路線。

  不論是對艾拉大陸的歷史發展軌跡來說，還是對擁有另一個世界記憶的奧丁來說，魔能工業科技是一條全新的，沒有絲毫前路借鑑可言的荊棘之路。

  在這條未知道路上前行需要付出多大代價，它的盡頭終點又在哪裡？

  沒人知道。

  哪怕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