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偉大者的承諾

  野心！

  這是一個褒貶各占一半的詞。

  毋庸置疑的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成不了事，因為只有對某種未來的願景有著野心，人才會為之奮鬥，成功也好，失敗也罷，最初的動力都在於野心。

  但這玩意兒得出現在它該出現的時候，也必須得出現在它該出現的地方。

  偏偏餘燼中的某些人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擁有了它！

  在年輕人的敘述下，唐納德對半年前發生的事情終於有了大致的了解。

  當時正值各大教派圍剿餘燼的艱難時期，這是往年都有的事情，按照早先制定的蟄伏計劃，餘燼準備先去往非宗教區避風頭，雖說起初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傷亡，但大體上的進展頗為順利的，損失歸損失，並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然而就在餘燼內部大部分人都認為這一次的蟄伏計劃將這麼進行下去的時候，餘燼組織的長老會內部卻突然出現了分歧。

  「復仇！」

  這個言論被某幾個人在組織內部的會議中接二連三的提起。

  當然，這種想法不能簡單的直接否認，畢竟看著自己的夥伴被殺，要說沒有仇恨，那純屬扯淡，惡魔眷屬與各大教派天生敵對，否則唐納德也不會看重他們，而往年為了復仇而與各大教派爆發衝突的更是大有人在，所以這種言論剛出現的時候餘燼內部並沒有在意，甚至是習以為常。

  因為大部分惡魔眷屬都清楚的知道「復仇」這兩個字背後要承擔的壓力與風險有多大。

  就憑他們這些人去跟各大教派的特殊部門抗衡？

  別開玩笑了，與其思考這種不切實際的可能性，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在下一次的追殺中逃跑。

  然而這種習慣性的放任卻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後果。

  那些試圖復仇的惡魔眷屬聯合起來在組織內部的會議上再一次的提出了這個要求，而這其中甚至有著長老會的成員。

  換做往常，這種不切實際的提議會被毫不留情的扼殺與否定在搖籃中，但這一次不一樣。

  正如子彈找到槍械，箭矢找到了弓弩！

  這些惡魔眷屬內心的復仇野望找到了支撐他們的存在。

  惡魔！

  誰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聯繫上的惡魔，但他們就是聯繫上了，還不是一個或兩個惡魔，據他們所說，他們聯繫上的是一個由惡魔組成的組織.

  天知道唐納德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震驚！

  野心。

  突然之間在餘燼這個組織當中傳播開去。

  於是決裂變的順利成章。

  「說來實在有些可笑，我們這些被惡魔害成如今這副模樣的人，居然會在某一天想著回歸那些罪魁禍首的懷抱，將惡魔眷屬這個稱號變成一個真正的名分。」

  年輕人提起這件事時臉上充斥著荒唐和絕望，蒼白的臉色不僅僅是因為身體的虛弱，更多的還是精神受到的沉重打擊。

  很顯然，他反對這種做法，因為那是在否定餘燼組織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努力，如果他們的目標僅僅只是為了成為惡魔契約者，還逃什麼，直接找一個邪教加入不就是了？

  沒有邪教會拒絕被惡魔血脈污染過的人！

  「然而還是有人經不起誘惑對麼，『那些傢伙說我們跟惡魔契約者沒區別，還以此為理由趕盡殺絕，既然這樣，還不如乾脆就做個惡魔契約者，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都不是好欺負的』，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不少吧？」

  唐納德抬手抓住一片飄零的樹葉，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身前的年輕人，

  「這些人的數量不一定多，但是他們在餘燼中絕對能算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勢力，單是這樣也就罷了，無非大家各走各路，誰也不礙著誰，偏偏那些惡魔想要收攏的是整個餘燼對不對？」

  事實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惡魔所想的事情和唐納德所想的其實相差不大，他們都看中了惡魔眷屬與各大教派的天然對立以及這些人本身的龐大潛力。

  擁有惡魔的支持，這一批人在數量上或許是下風，但真要爆發衝突，勝利的可能性卻是極大。

  眼前這個年輕人現在的狀態就是對結局最好的詮釋。

  「您都猜到了這就是我不願意讓您加入餘燼的原因。」

  說了這麼久，年輕人也累了，往後倒退幾步靠在樹邊，雙手抹過臉頰，喘著粗氣，

  「很抱歉，之前從拉帕加德離開後擅自向您發出邀請，現在卻沒能兌現自己的諾言。」

  「你叫什麼名字？」

  唐納德看著年輕人，突然想起自己聽他講了這麼久的故事，卻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於是開口問道。

  「哈利·法瑪斯。」

  「法瑪斯先生，我認為你需要幫助，而餘燼似乎並不能再繼續庇護你，我說的對嗎？」

  「如今的灰燼您說的沒錯。」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哈利·法瑪斯抬起頭，看向唐納德。

  「有些話，我想這個時候沒必要再對你遮掩，我加入惡魔眷屬從來都不是為了得到你們的庇護，而是因為我需要一支聽命於我的力量，就在剛才，我意識到餘燼的分裂於我而言，反倒是一個意外的好機會，拐彎抹角的話我就不說了.餘燼既然已經不能庇護你，為什麼不考慮來幫助我？」

  這番話算是唐納德在將自己的計劃對眼前這人和盤托出，如果餘燼沒有分裂，那麼他說這番話無疑是愚蠢的，得到的只可能是冷眼拒絕。

  但如今灰燼終究是分裂了，唐納德甚至可以猜到那些不願意跟惡魔合作的組織成員被逐一圍殺和驅趕。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些惡魔眷屬在面對各大教派的追殺之餘還得面對自己曾經的同伴的追殺！

  換言之，他們走投無路了！

  這種時候，與其繼續裝作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惡魔眷屬加入餘燼，還不如展現出一個更為強勢的形象，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對方。

  「您我現在這狀態，可能連一個權能級中階的異徒都不如，而且我.我現在只想找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過普通人的生活。」

  「你的那些跟你擁有同樣境遇的朋友呢，你準備無視他們面臨的困境，只為自己逃生？」

  唐納德可沒興趣聽人說什麼歸隱田園的想法，眼前這人是他唯一挽回局面的鑰匙，於是直接打斷道。

  「閣下根本就沒經歷過我們面對的事情，要是能幫助他們，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而且誰也不知道您會不會跟那些傢伙一樣，招攬我們，不過是想讓我們成為您手下的工具！」

  哈利·法瑪斯也不是蠢人，他當然看得出唐納德在招攬他，可到了這地步，說的難聽些，他已經不可避免的變的畏首畏尾，即便是對唐納德這個救命恩人，依舊保持著足夠的警惕性。

  「你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正統教派和惡魔，這應該是不需要討論的事實，所以我會證明我跟這兩邊沒有任何關係，同時我也有在他們的圍殺下庇護你們的能力！」

  「閣下這不是在說笑麼，各大教派.您這是.」

  儘管不想駁救命恩人的面子，但哈利·法瑪斯還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他們的敵人究竟有多強，可他剛張開嘴，眼前出現的一幕卻將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

  恍惚間，叢林在哈利·法瑪斯的眼中淡去，剩下的只是那數個閃爍著的恐怖虛影。

  將近三米高的龐大類人身軀，渾身布滿了藍紫色的花紋，臉頰同樣與人類近似，只不過看上去稜角格外分明，它半躬著身子，背生雙翼，中間還有一條黑色的魚鰭，狹長的雙臂垂掛在兩側，一直到膝蓋的位置。

  雨之惡魔希伯利克！

  一朵妖艷的花卉盛開，下半身以草葉為裙，遮掩著的卻是一條蛇尾，上半身以花瓣為衣，點綴著的是一具雪白粉嫩的嬌軀，然而在這嬌軀之上卻是一個長滿了獠牙的恐怖婦人模樣的頭顱。

  木與毒之惡魔諾薩茲勒！

  慘白的骸骨羊面，兩朵幽藍色的火苗在眼眶中燃燒，深藍色的身軀塊壘分明，黑霧繚繞在它的周圍，令人難以看清它的真實形態。

  死與暗之惡魔列克弗托！

  「這些都是我收集到的惡魔的靈魂碎片，應該足以讓你相信我與惡魔永遠都不會有合作的可能，我曾經是惡魔眷屬，現在，我更喜歡你稱呼我為惡魔統御者！」

  虛影之後，唐納德的身影重新浮現，他抬手指點著這些惡魔的形象，在哈利·法瑪斯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接著說道，

  「我不需要他們的眷顧，正相反，我在掠奪他們的力量，而這樣的我，同樣是各大正統教派的死敵。」

  「哈利，你應該明白，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最能理解你們的境遇，惡魔與我們為敵，宗教否定我們的存在但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們願意跟隨我，那麼在未來的某一天，我會讓你們無所顧忌的行走在陽光下！」

  黑色的法袍浮現披掛在身，暗金色的骷髏冠冕閃現於頭頂，渾身散發著驚心動魄的氣勢的唐納德往前一步，摁住哈利·法瑪斯的肩膀，以平和的聲調再度說道，

  「我會用時間證明我所說的一切皆為真實！」

  在唐納德身前，哈利渾身顫抖著跪地。

  沉默良久。

  最終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