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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5:21:48 作者: 黑蕁
令人難受的陽光下發生著不同的故事,也發生著她眼前的故事。
謝棠也不知道她在那裡站了多久,站得腿都麻了,站到小店亮起了昏黃的燈,燈下,門吱呀一聲再次被打開,終於走出了一個熟悉的人。
謝明祥穿著再普通不過的黑色褲子和白色上衣,顯然,躲債的生活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好過,他沒有高級西裝,沒有司機,沒有隨叫隨到的汽車,也沒有供他喝酒享樂的高級餐廳,他個子高,瘦了後愈發單薄,但是當他轉過臉來,他那張滄桑的臉的笑著的。
說真的,若不是對這個人太過熟悉,謝棠是絕對認不出他來的,因為短短半年,謝明祥蒼老了二十歲不止。
這人原本就極其愛惜自己的形象,因為保養得當,生活也沒有煩惱,所以五十多歲的人卻像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可現在,謝棠真的在他的臉上看見了蒼老的痕跡,夜色朦朧,她看不見燈下才能看見的皺紋,卻看見了他的白頭髮。
謝明祥人站在門口,卻依然保持著推門的動作,笑著往裡面招手。
很快,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兒也從飯店裡面走了出來,謝棠眼睜睜看著謝明祥在那女人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然後那個男人笑得像是一個父親一樣,彎腰抱起了那個半大的小男孩,小男孩似乎也與他相當熟悉了,摟著他的脖子指著一個方向,說著什麼。
秦宴的眉頭緊緊皺著。
時間太倉促,他們的人根本來不及查這麼深,查到謝明祥現在的人際關係。
忽然,手中一空,秦宴看去,謝棠已經推開了他的手,一道影子從他眼前一閃而過,直衝馬路對面。
一輛疾馳而來的車因為緊急剎車而發出難聽的摩擦聲,司機從裡面探出頭來,大聲叫罵。
謝棠不管不顧的朝小店門口跑去,像一道鬼魅的身影,眨眼間就來到了那三個人的面前。
是因為聽到了輪胎劇烈摩擦馬路的聲音,謝明祥才被後面的動靜吸引了注意,還不待他看清來人到底是誰,只聽一聲凌厲風聲刮過,緊接著就是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啪」的一聲比馬路上的鳴笛聲還要清亮脆響,嚇壞了謝明祥旁邊的女人,嚇壞了她懷裡的孩子,嚇壞了店裡面的人,也讓謝明祥愣住了。
他後知後覺的朝那個人看去,昏黃的門燈下,那張臉異常熟悉,是一張會讓她做噩夢的臉。
謝明祥有些恍惚。
他這女兒與他死去的妻子長得很像,很像很像,其實在親眼目睹了她的死後,謝明祥是做過噩夢的。
他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在夢中,他曾不止一次的看見他的妻子從樓上墜下,濺落一地鮮血,然後死相悽慘的妻子從地上爬起來,用沾滿鮮血的手伸向他,向他索命。
謝明祥沒敢告訴過任何人,其實他曾悄悄將一個半仙請到家裡來。
他認識的不少生意人都信這個,所以他托熟人找了一個天師,讓那位大師來家中驅鬼。
他覺得是死去的妻子將冤魂依附在了女兒的身上,讓她來找她復仇了。
否則謝棠怎麼會成天與他作對呢?
都說生兒生女是來報恩的,可是他就覺得謝棠是來尋仇的,就是存心讓他不好過。
所以當那巨額的債務砸在他的頭上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跑了,丟下了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女兒,他知道,他的女兒長得漂亮,那麼多人喜歡他,陳家那位公子也喜歡她,她不會怎麼樣的,會有人管她,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在外面餓死的。
他對這個女兒的親情都在那一次次的爭吵中磨沒了,所以選擇離開的那一瞬間,他心中沒有半點不舍。
逃亡的日子不好過,但謝明祥發現,也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不好過,他沒有錦衣玉食,沒有了謝總的身份,但是他自由了,那是另一種自由,是逃離了那夢魘一般的家的自由,是逃離了他那個不叫人省心的女兒的自由。
所以,時隔這麼長時間,當那張臉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謝明祥以為那是他的幻覺,他以為大晚上的,他又遇見鬼了。
以至於這樣的驚惶和分神,讓他分不清耳中的嗡鳴,到底是因為那個巴掌、還是因為那個幻覺。
這種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她旁邊那個女人。
何麗萍被嚇到了,因為謝棠出現的太突然了,那個巴掌也同樣太突然了,他們全都沒有防備。
但是謝棠對於何麗萍來說一個陌生人,她不像謝明祥,與她有那樣深的牽扯和無法說清的仇怨,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憤怒,她不客氣的說:「你是誰啊,幹什麼打人?」
何麗萍是本地人,就算是後面的小店,也有不少與她相熟的人,何麗萍這話一出,隔著一層沾著灰的玻璃,很快就有幾個男人從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嘩啦啦的,帶動了一片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
謝棠就好像根本沒看見何麗萍這個人一樣,她看著謝明祥,咧開了嘴,笑得非常開心,就像是一隻貓終於抓到了藏在陰影中的老鼠一樣開心。
頭頂的燈光讓她的五官愈發的濃艷,笑起來愈發的迷人,可在謝明祥看來,她就是那皮膚慘白、頭髮烏黑、雙唇血紅的女鬼。
他嚇得沒有抱住手上的孩子,小男孩差點被摔在地上,愣了一下,也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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