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戰後餘波」

  「嘩啦啦~」

  海浪拍打著甲板下黝黑的黑沉木船身，尚未乾涸的表面又再一度迎來了來自大海的濕潤水汽。

  而船首扶著欄杆的少女正眺望著已經成為海平面的西方，面帶憂愁。

  這是方舟計劃執行的第二天，卡蘭希爾的不滅公主號帶著其它幾艘護衛艦已然踏上了歸途。

  說實話，卡蘭希爾並不想這麼早離開迷霧港，畢竟無論是自己的姐姐海薇洛亦或是和她一同來到這裡，奉命保護她的傳奇小隊，都下落不明。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一個人留在這裡，但是現實是不允許的，自從會議開完之後，那頭名為歌頓的熔龍似乎有所感應一般，讓妮娜時時刻刻盯著她，讓她想要偷偷溜下船的計劃直接宣布終結。

  「誒，真的很嚴重嗎，這次？我們就這樣走了？」

  對前幾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是有些迷糊的卡蘭希爾，不由問向了那名正坐在帳篷下，陰涼處躺椅歇息的銀髮少女，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既然歌頓先生說了讓我們走，我們就走好了，這裡的確不適合我們繼續呆下去，畢竟我們都是累贅！難道你在行動，或者拯救你姐姐的時候，想要一個人來拖你的後腿嗎？」

  合上從法師之城蘇美里恩借閱而來的書籍，感覺到自己在奧術，法術學識上的知識又增加了不少的妮娜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直接反問這位安姆帝國公主。

  「當然不想，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別擔心，你姐姐會沒事的！」

  妮娜輕車熟路的安慰，才勉強讓這個年齡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穩住心神，不過她雖然不再言語，但目光依舊緊緊盯著早已隱於海平面之下的島嶼截面，似乎目光能夠穿過距離，眺望到島上時的場景。

  而妮娜翻閱著書籍時，腦海也同樣不由浮現起前幾日歌頓先生和她分開時的場景。

  它的眉宇那般堅毅如鐵，任誰都能看出它那仿若鋼鐵般的意志。

  「妮娜，我現在決定要離開這裡，不和你們一塊回去了，不過我的分身會同你一起回去。

  「歌頓先生，為什麼！」那時的她歪著頭問道。

  「因為我覺得我自己太弱小了，現在的我根本無法庇佑你們安全！」

  歌頓如實述說。

  「可我覺得歌頓先生您已經夠努力了！從出生到如今，不是在變強就是在變強的路上，您幾乎一年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難道洛塔谷不夠安寧嗎？」

  她說話時略顯激動，口水星子都飆到了歌頓的鱗片上。

  「妮娜，你不懂！在這個世界上，太弱就會有人找上你，而你無權拒絕！」

  「我現在所要做的，便是等到那個時候來臨前，努力變強，等到來臨之後，我不僅可以果斷有力的拒絕，且還能打它一個大耳刮子！」

  「這，或許便是我的宿命，放心吧，妮娜，我不怨恨也不惱怒，反之，我甘之若飴！」

  妮娜至今記得，前幾日的歌頓先生，它的目光幽幽且深邃，仿佛已然看到了未來的那一刻。

  那時的她只知道無助的連忙搖頭，並且口稱不會，但事後想來，或許歌頓先生是對的。

  如果真正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且活的長久，就必須扼殺那些一切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尤其是在這動盪混亂的年代，什麼都可能發生的年代。

  她可是看過不止一次卡蘭度的遺骸的，那座昔日屹立於海濱之畔的白色巨城，如今只有荒蕪的黑色土地，裸露在地表的嶙峋灰石，還有些許殘垣斷壁述說著昔日這座城市規模的浩大與雄偉。

  她曾經在那座城市呆過，視為地獄，掙扎求生，也曾經在那座城市快樂過，雖然環境糟糕，但那裡依舊有她所留念的東西。

  它的隕落與消逝給予她的衝擊力是無比巨大的，熟悉的小巷，熟悉的街頭，一切都化作雲煙。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她，她現在所擁有的的一切，諸如洛塔谷，熟悉的人，西莉亞，歌頓先生都將消失或者死去，那她最後縱然成為唯一的幸運兒活著，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並且會竭盡全力去拯救的。

  或許歌頓先生便是看到了這種未來，所以才這般不肯停歇半分，踽踽獨行。

  妮娜已然說不出自己不能拖後腿的話語，因為她深刻的明白，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歌頓先生不再操心她們的事情，其它儘自己的最大力量去做就好了。

  畢竟她的內心已然明白，那道背影，她似乎是追不上了……

  但她沒有原先那般絲毫絕望，不是她長大了，而是她明白了，自己現在到底要做什麼……

  她微微抬了抬頭，此時，陽光正好，廣袤的海面波浪折射著無數道銀鱗般的光，靜謐且舒適。

  微細海風拂過她的髮絲，正是讀書研習的好時候。

  想罷，她不再糾結記憶過往，只是分出點心神照看自己的小夥伴，卡蘭希爾的動向。

  便又再度沉溺在比海洋還要深奧晦澀的書海之中去了。

  另一邊，騷動混亂的迷霧港已然失去了秩序，在經過前幾夜的紛爭後，戰火從局部蔓延至了群體，像綠溪鎮，巴托小鎮這些往日裡早已被數股海盜控制的小鎮也面臨著秩序崩壞的危機。

  無他，這座港口已經失去了能夠掌控大局的海盜王，伊薩菲里的數股勢力也在混戰當中——為了爭奪這個看似無主的地盤，當然，也不排除理智的海盜早已駕馭著自己或者搶來的船隻逃之夭夭，打算著等到事態平穩再回來觀望的想法，導致留在迷霧港上的基本都是打著發混亂財，以及乘機占領更多地盤的海盜。

  總而言之，打成一片就是最好的形容詞——對於如今的迷霧港而言。

  昔日的海盜之城破損的城牆上也蔓延著戰火，喧囂之聲除了天上盤桓正在伺機尋找食物的食腐禿鷲外，再無其它生物膽敢靠近。

  當然，暗地裡有多少雙眼睛就不知道了，畢竟風暴群島唯一屬於迷霧港的也就只有這座島嶼，其它島嶼上可是不乏有強大的蛇人祭祀，擁有風暴巨人血脈的原始部落，把羽蛇神當成信仰圖騰的野蠻人，雙足飛龍，以及蜥蜴人，狗頭人等各種生物。

  只不過平時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默認了在島嶼鏈的北方一隅是人類的地盤，很少靠近罷了。

  而前幾日那麼大的動靜，顯然也是吸引了不少好事者得目光，而海盜之城的衰落也自然落到了有心者得眼中。

  趁火打劫這個詞語不僅人類用的淋漓盡致，異族也是同樣如此。

  於是，在第三天的傍晚，蛇人的祭祀帶著部族中的巨蟒於東面等上迷霧港的土地，擁有著風暴巨人血統的半元素裔也在部族長老的指引下，拉出了一支接近二十人的隊伍，迅速朝著迷霧港的廢墟趕來，周邊縫隙夾雜的動物野獸更是不計其數。

  蜥蜴人，狗頭人，就連地精都跳著腳拿著擀麵杖般的木棍，咿咿呀呀的在叢林間叫喊著。

  而詭異的是，原本每次見面分外眼紅的部落，比如彎弧島的豺狼人部落和蜥蜴人部落，這兩者在島上便是死敵，沼澤與叢林都是它們昔日的戰場。

  但在此之時，竟然詭異的沒有互相攻擊，反而是十分有默契的敬而遠之，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大手，將這些來自群島的各方勢力糅雜成一團鬆散的繩。

  雖然秩序混亂，但至少沒有出現攻擊前就互相內戰的場景。

  於是，當鬆散的怪物聯軍踏上迷霧港的土地後，看到人類的房屋果然像傳言的那般，倒塌滿地，戰火燎原，原本因長途奔波還略顯疲憊的士氣頓時高振，連口號都不用，這些來自於各個島嶼的怪物就像是輸紅了眼的賭徒，猛地一把就沖了上去。

  殺戮，被殺戮！

  搶奪，被搶奪！

  便成了這又一場突如其來戰爭的序幕曲。

  這些原始森林的傢伙對於人類的各種器物都帶著各式各樣的好奇心，比如將鍋蓋帶在頭上，裝作頭盔的地精，又比如正趴在地上啃噬著因戰鬥失血過多昏迷的海盜的豺狼人，雙腳的抽搐讓這頭許久沒有品嘗到如此鮮嫩血肉的豺狼人更加興奮，不過還未等它繼續行動，一道無垠的刀光就將這個想要躲避戰鬥，只想品嘗血肉的懦夫豺狼人就此梟首。

  海盜們的反擊也很快到來，在怪物面前，原本打成一團的海盜也知道聯手禦敵，不過在近乎大部分島嶼勢力的圍攻下，原本就元氣大傷，外加撤退離開了大部分海盜的迷霧港防守力量格外薄弱，正面幾乎沒有人能夠擋住這群怪物聯軍的步伐。

  只有隱約幾股小勢力在席捲後的戰場裡，擊殺著那些落單的生物。

  「一隻小熊！是我！頭兒！」

  「你那的解決沒？」

  「解決了，頭兒！放我進去！」

  擦拭了彎刀上的血液，一個遊俠般的男子迅速收起彎刀，很是敏銳地掃視了四周巷道，發現沒有動靜後，才小心的退至陰影之中，他小聲的對黑暗中說話。

  「那就好，把屍體藏好，我們不要出去，這些怪物不會在這裡呆太久的，躲好就行。」

  黑暗中傳來聲音，然後便是窸窸窣窣的開門摩擦聲。

  「嗯。」

  遊俠點點頭應道，他本就不打算出門冒險，如果不是這個豺狼人動靜太大，以及靠近他們的臨時居所太近，他也不打算主動出擊，比較實在是太危險了——對於如今的迷霧港而言。

  他們的食物很充足，不需要擔心外出尋找食物，只要安然度過這段混亂的時光，他們現在依舊相信，只要等到戰亂平息，原本迷霧港的秩序就會重新來臨。

  黑暗中的木門打開了，借著光亮，遊俠擠了進去，然後在前面的救命恩人，也是如今他的頭兒西特帶領下，順著階梯走到了這處隱藏在小巷中的暗窖之中。

  燭火搖曳，裡面除了他還有他外，還有一個弱不禁風的黑髮少女，髒兮兮的，臉好似被污泥砸中過一般，黑一塊灰一塊，不過從臉龐以及聰慧的雙眼來看，模樣應該長得不差，不過無論是遊俠還是那名自稱是頭兒的男子，都不敢多看這個少女一眼。

  畢竟她的彪悍兩人可是親眼目睹的，在怪物聯軍還未抵達之前，十多名海盜包括數名施法者的屍體可是依舊陳列在離這兒一條街距離外，強尼角斗場後院的空地之上。

  每一個人的死狀都格外猙獰，好似被什麼腐蝕液體給覆蓋，亦或是被什麼龐大生物的利爪給揮擊一般，還有的則直接軟趴趴的，直接都成一團肉醬，好似重物擠壓一般。

  那時兩人剛好結伴路過那兒，原本他們是想要去另一條街的黑市商鋪，看看還能不能有所發現。

  不過，當透過柵欄看到空地倒下的屍首上散落的錢幣，兩人都頓住了腳步，下意識想要去摸點戰利品，沒想到剛進去，裡面的房屋牆壁就頓時碎裂，一道人影飛出，直接倒飛撞到了一塊那夜飛來的巨石上，脊椎骨直接折斷，以直角姿勢吐血而亡。

  而從灰塵中走出的人影，正是同樣受傷嚴重的黑髮少女。

  那時的她衣服不整，或者說就是一塊破布掛在身上，裸露的肌膚要麼滿是血污，要麼滿是污漬，就像從泥裡面打了個滾一般。

  那時的她雙目宛如寒風般冷冽，第一時間就把想要伸手去摸屍的兩人給震懾住了，再然後就是被脅迫，帶路尋找一個可供休息的地方，最後便來到了這裡。

  兩天以來，兩人幾乎發現她沒有合過眼。

  他們醒著時，少女醒著，他們睡覺時，少女還是醒著。

  以至於，他們都懷疑眼前這個少女是不是個機械造物。

  如果不是她的飯量格外大的話。

  要知道，不是這個地窖儲存了格外多，足夠單人生活好幾年的食物，恐怕一天，他們就得為食物而困擾了。

  好在唯一幸運的是，少女目前對他們倆並沒什麼惡意，反而更多的則是一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他們二人也不敢打擾，只能默默的躲在另一個房間，小聲交談。

  而他們好奇的少女，此刻依舊無比疑惑。

  她不斷的在心靈溝通著那位偉大的存在。

  終於，等到熟悉的感覺進入了她的身體後，她立刻激動地喊道。

  「歌頓冕下，為什麼，為什麼我用變身術。」

  「是一個人類雌性的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