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蛟三生

  董笑顏連連點頭，鄭重登記了北宮望的名字，道：「長老最近幾天，在所住的客棧莫要外出。若是輪到長老，將會有人去客棧告知，屆時，長老自去良心雜貨鋪收取靈藥便好。」

  「多謝小公主！」

  北宮望心情激動，接過憑條放入懷中。

  心中預期的激動之色，卻沒有翻湧起來，反而有那種不知道什麼味道的複雜情緒，在來回翻騰。

  祖宗遺訓始終在心頭翻滾。

  「老祖宗，高瞻遠矚啊！那才真的是北宮世家的萬年立身根基啊！」

  ……

  貓皇這邊，從始至終，始終就那麼靜悄悄的，妖族高手們一個個如同乖乖小學生來領准考證一般的小心翼翼，少有妄動。

  首先到來預約的一個，就出了貓皇預料。

  這乃是一頭蛟龍妖族。

  此蛟龍擁有接近皇級的修為，當年的蛟族天驕，在貓皇還未登上皇位的時候，這位蛟族天驕已經是接近皇級修為了。

  只可惜在之後競爭蛟皇尊位的終極之戰，被現任蛟皇擊敗，更在那一戰中本源破碎，再無更進一步的可能！

  他的這個情況，跟熊皇類似，只不過熊皇競爭熊族至尊之位失利，本源雖然也有缺損，卻並不太嚴重，尚有精進可能。

  也不知是不是傻熊有傻福，反正就是拖家帶口轉入人族地界之中，當真近乎不可能的再進一步，晉升熊皇之境，更在之後遭遇風印，本源得以修復，實力猶有精進，未必不能再爭妖族熊皇尊位！

  可眼前的這位蛟龍就比較悲催了，他這麼多年裡一直苟延殘喘，雖然修為仍舊接近皇級級數，並非滑落，但平常只要多用些力氣，就會喘，就會消耗生命力。

  從當初整個妖族吹捧的一代天驕，淪為一個笑話——因為，就連天級的妖族，都可以在他面前挑釁。

  而他，始終無動於衷，不聲不動，一直隱忍到了現在。

  乃是很多妖族的反面教材：教育自己子女的時候，往往會說一句：以後一定要小心，資質雖好，但玩玩不要和之前那頭蛟一樣，成了窩囊廢。

  一看到這蛟龍前來，貓皇倒是先嘆了口氣。真沒想到，第一個來的，居然是他。

  「貓皇陛下。」

  蛟龍表現得很是尊敬，言語間還有幾分卑微之意。

  「蛟三生前輩，您份屬妖族前輩，無須多禮，請坐。」

  貓皇眼見面前這位妖族前輩，不由得心生許多感慨，默然片刻才道：「您經年修心養性，安穩過活，自然不會列名於鈞天鑒榜單之上，但您手上的資源夠麼？吾限於職權，無論對您觀感如何，不能破例！」

  「夠！」

  蛟三生滄桑的臉上露出來笑容，淡淡道：「這麼多年以來，本族雖然再未給我半點資源，我也似慣於平淡，一味的苟延殘喘，任何妖族都能欺辱於我，但老夫本源雖然損壞，龍元卻未去。不予任何爭鬥，只是為了保命全生，常年遊歷在外，說是寄情山水，實則暗中搜羅一些天材地寶，相信支付神醫診療費用，綽綽有餘。」

  「原來如此，那就好。」

  貓皇緩緩點頭，心中暗嘆，眼前這位蛟三生心中之怨毒，只怕已累積難以想像之地步。

  一旦恢復，蛟族只怕再難得安靜，勢必天翻地覆一番。

  「前輩若是一朝恢復，未來作何打算？」

  貓皇輕聲問道。

  蛟三生聞言，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貓皇的眼睛，流露出不解之色。

  而貓皇卻是心中震驚了一下，眼前這蛟三生乃是妖族的真正老妖，成名還遠在自己之前，只是攀升至巔峰之刻，一朝失利，萬般皆休，等閒難得照面，即便見到，也都以佝僂著腰，唯唯諾諾的形象視人，似乎誰也不敢得罪，任何麻煩都不敢招惹的樣子。

  但剛才那一抬頭，眼睛裡面儘是睥睨之色，哪裡有半點卑微神采。

  貓皇自信不會看錯，自己平日裡也盡都是這等凌雲天下，傲氣乾坤的神色！

  換言之，這麼多年的折磨，蛟三生的傲氣竟然半點也沒有被磨掉！？

  這怎麼可能？

  但事實凝然眼前。

  那種桀驁不馴，那種滔天恨意，仍舊一如當初天驕之時，氣勢撼天，無匹無對。

  「未來打算……」

  蛟三生緩緩道：「不知道陛下問這句話，是何意？是以朋友身份相詢，還是以妖族皇者身份相詢！」

  「我自有我之用意。」

  貓皇淡淡道：「蛟老也知吾這並非單純一問，究竟何種身份，尚需蛟老自行判斷！」

  蛟三生深深吸了一口氣，銳利的眼神緩緩收斂，低下頭去。

  剎那間，又變成了那個老朽佝僂，唯唯諾諾的老沒出息的樣子。

  嘶啞地說道：「從我幼年時候，我就知道我是天才，不世出的天才，整個族中長老前輩父母親人，都寄予厚望，有好吃的有好喝的先給我，有天材地寶有資源優先供應。」

  「所有族人，都是尊敬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友善親切的目光。」

  「我從那時候就發誓，這一生都要致力于振興蛟族，矢志不移！縱使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做到！」

  「我修行進展神速，一路攀升順遂，盛名於整個妖族，漸漸躍升到了近乎可以競爭蛟皇的位置，只需要再進一步，就可以成為本族皇者。我身邊，擁護的族眾無數，無數的兄弟，無數的大妖，俱都拜倒在我之身前，奉我為主。」

  「然而就在我最接近夢想巔峰的時候，當時蛟龍族公認的第一天才蛟九霄，找上了我，提出挑戰。」

  「我答應了，我敗了，那一戰，我被打碎了本源！」

  「從此，再也沒有了前進一步的希望！」

  「優勝劣汰，勝者為尊，這本就是妖族的基本法則，那一戰是我敗了，當然是我的問題！力不如人，無話可說。交戰拳腳無眼，生死搏殺，也怪不得對手下狠手。」

  「但你可知道，此役之後，首先拋棄我的是誰？」

  蛟三生聲音很平靜，似乎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點情感波動也沒有。

  貓皇沒有問，她知道蛟三生會自己說下去。

  「第一個拋棄我的，就是我的族人，他們將重創在身的我扔了出去。連我的爹娘，都在第一時間和我劃清界限，因為他們怕，怕蛟九霄因為我而遷怒他們。」

  「然後我被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和屬下們，用極盡惡毒的方式，羞辱凌虐……」

  「族中長老，盡皆對我不屑一顧，棄若敝履。他們甚至拿出自己的生命精華，去討好蛟九霄。」

  「至此，蛟龍一族上上下下的所有，都成了我的仇人。不是，應該說他們以我為最大的仇人！」

  「似乎踩我一腳，罵我一句，打我一下，羞辱我一頓，就能獲得蛟九霄的友誼。」

  「或者在他們看來，這樣做就能撇清和我的關係。」

  「蛟九霄果然沒有追究他們，更順勢全部接納，也是從那之後，我被逐出了族群，自生自滅。」

  蛟三生淡淡的笑了笑：「一直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四千九百八十八年。」

  「你恨他們？」貓皇問道。

  「不恨。」蛟三生緩慢搖頭。

  「你恨蛟九霄？」

  「也不恨。」

  蛟三生臉上的表情始終很淡然。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一戰，很難說誰勝誰負！蛟九霄確實打碎了我的本源，取得了表面風光，大獲全勝！但事實上，我也震碎了他的龍元！他的情況，絕不比我好，甚至，還不如我！」

  「我的傷，流於表面；而他的傷，卻是表面看不出來。勝負便是因此而分。」

  蛟三生笑了笑：「所以，我可以斷定，蛟九霄也一定會來岳州城的。」

  「因為他這個蛟皇，只是因為沒有了我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順理成章以勝利者的身份上位，更因為有全勝我的戰績，致令再沒有敢挑戰他的尊位，可沒人知道，他並沒有真正的皇者實力！他甚至也不敢出手，這些年以來，他一直都是在裝樣子而已，暗中籌謀設法恢復龍元。」

  貓皇恍然大悟：「難怪，這麼多年以來，妖族不管什麼大事，蛟族都罕有參與的。」

  「是的，蛟九霄根本就不敢參與，一旦參與，他的狀況勢必會落入其他妖皇的眼中，瞬間就要暴露。」

  「所以他事事推拒，就這麼維持下去。」

  「雖然他得到的資源比我要多千萬倍，但我們都知道，本源與龍元受損，乃是同檔次創傷，根本無法恢復！」

  「甚至於，本源還可能存在修復的方式，可龍元，一旦有損，從來沒聽說過能恢復的，傳說中都沒有！」

  「蛟九霄，和我一樣都是失敗者，而他還不得不裝，因為一旦被拆穿，他將比我還悽慘落魄！」

  「但我也不得不逃，迴避所有族人。」

  蛟三生淡淡道：「因為我不逃，我將蛟九霄的秘密說出來，蛟族就完了，同時失去兩大絕世天才坐鎮，整個族群瞬間就得四分五裂，各自為政，這樣的蛟龍一族，絕不是任何一族的對手，即便不為其他勢力吞併，也要淪為附庸。」

  「蛟龍一族雖然對我不公，但是……畢竟撫養我這麼多年……」

  蛟三生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