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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5:04:41 作者: 陸霧
    她想,完了,我的手大概這輩子都無法恢復。

    第49章

    演出結束後,余頌低著頭逃回酒店就要收拾行李,一路上她都生怕被別人認出來。正是煩躁的時候,門把一下子勾住她的外套,用力一扯,她口袋裡東西散落一地。

    她狠踹一腳房門,氣急敗壞蹲下來撿,一隻乾枯的手幫著遞上地上的房卡。余頌道謝,抬頭卻看到了洪濤。上次失和的陰影還在,她脫口而出道:「你怎麼在這裡?」反應過來,她又立刻改口道:「我是說,洪老師您怎麼來了?」

    洪濤笑道:「沒事,不用這麼客氣,我已經見識過你吵架的樣子了。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我剛才聽過你演奏了,彈得不錯啊。」

    「您如果要教訓我,我洗耳恭聽,倒也不用這樣安慰我。」

    「我是認真的。」

    「那您剛才為什麼要中途離場?」

    洪濤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要上廁所啊。老人家了,你多體諒些吧。」

    余頌也是一愣,見她認真,想來沒必要這樣安慰自己。她也忍不住笑了,打開門,把洪濤迎進去。

    洪濤隨身還帶了許多信,壘起來倒也有一本字典的厚度。她全部拿給余頌看,上面是余母的字跡。她笑道:「你媽媽這段時間每天寫信給我,讓我來安慰你幾句。找到我住的酒店,把信塞門縫裡,沒想到我老都老了,還有這樣的待遇,竟然有人天天在酒店門口守著我,等著給我寫信。」

    余頌一驚,這才想起上次通話時母親竟然是在做這事,倒是錯怪她了。她道:「對不起,我媽給你添麻煩了。」

    「一家人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洪濤頓了一下,道:「我沒有孩子,以前流產過一個女兒。那個時候出國不比你們現在容易,有很多風險,而且不一定能回來,完全是一輩子的事。我出國前已經結婚了,辦手續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很多人勸我打掉,也有人勸我要不別走了。我那是很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為難的時候,我因為以前的病根太虛弱了,孩子自己流產了。其實我是鬆一口氣的,解決了一個問題。可是後來這反而成了我的困惑。」

    「為什麼?」

    「因為這不是我的決定。我根本沒有做什麼,只是聽天由命。所以我時常會想,如果命運當時沒讓我流產,我又會變成怎麼一個人?可是後來我想通了,過去的我決定了現在的我,人從來不擁有過去和未來,人只能擁有現在。困惑是會反映在琴聲里的。我聽你剛才彈琴,你也有很多迷茫。」

    「我怕我的手好不了。我怕我不能上台,虞詩音就是死在這件事上的。我不是缺錢,不想要地位,我現在只想當一個能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普通人。我害怕自己連這個都做不到。」

    洪濤笑了,完全像是個母親對待闖了禍的孩子,柔聲道:「你們這代鋼琴師總是把手看得太重要,其實技巧只是最基本的東西。我下山割草的時候,手被鐮刀砍傷過,現在不還在演奏?練習和熱愛是可以彌補很多東西的。」這不是玩笑話,她把手腕轉給余頌看,上面是一道很深的疤,至少有五六厘米粗,「我這還是找赤腳醫生治的,沒去過正規醫院,沒用過抗生素。」

    「可是我不行。」

    「我來就是要告訴你,你不是手的問題,你是肩膀有問題。你的手受傷後習慣性用肩膀借力,這讓你演奏的發力重心出了問題,其實只要糾正過來,不有有事的。」洪濤在紙上畫出了鋼琴的琴鍵,又拉了把椅子讓余頌坐下,讓她擺出演奏的姿勢。「彈吧,用紙鋼琴我也能聽出你彈的聲音,我現場給你糾正。以前沒有琴的時候,我就是這麼練習的。」

    余頌將信將疑,重新把台上的哥德堡變奏曲又彈了一遍。這次只開了個頭,洪濤就在後面輕輕推她的肩膀,「繼續彈,不要停,節奏稍微慢一點。」她剛才是有意試探,故意彈快了,見洪濤能察覺,這才心悅誠服。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似乎也能從紙鋼琴上聽到聲音,確信自己的發揮勝過先前上台。

    一曲結束,余頌感嘆道:「我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到您的水準?」

    「你還沒有意識到嗎?你今天能上台,就已經超越了過去的自己。我們只能擁有現在。」洪濤起身離開,臨走前拍拍余頌的肩膀,道:「你別急著走,我勸你多留兩天,會有驚喜。」

    余頌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然而無事發生,連安思雨都忙得抽不出空來見她。到她出發回家那天,獨自搬著行李去前台退房。錢經理卻忽然從後面叫住她,笑容滿面道:「請稍微一下,余小姐,不會耽誤您太久。」

    他把余頌引向偏廳,那裡已經提前擺著花束和蛋糕,「安總說明天是您生日,知道您不在意這種虛名。可也要給我們給機會表達一下謝意。今天我們外人提前給您慶祝一下,明天您在好好和家裡人過。」

    安思雨和李德強都在,還是許多她不認識的人。他們這兩天是刻意不送別,想給她個驚喜。太興師動眾了,余頌有些臉紅,小聲道:「我一般不慶祝生日。」

    安思雨立刻接話道:「那是陪在你身邊的人不對。」

    「不用勞煩這麼多人。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事啊。」

    錢經理笑道:「您做的已經夠多了。」

    旁邊就有鋼琴,李德強給她彈了生日歌,安思雨又把蛋糕上的蠟燭點燃,在掌聲中余頌吹滅蠟燭。因為急著趕飛機,她只能挨個握手,與眾人道別。這裡面不只有音樂廳的工作人員,還有餘頌的粉絲,上次酒店遇到的中年男人也在。他還特意買了花,一張老臉上羞紅一片,拿出唱片讓余頌簽字,「上次您怎麼跑了?我沒說黑頭髮不好,白頭髮時髦,黑頭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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