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692【先知歸來與卡德加的震驚（500

  刷刷刷……

  外域，沙塔斯城。

  由於十多年前的那場災難，外域的夜空遠比艾澤拉斯更為明亮。借著星月的光輝，伏在書桌上的卡德加，正在翻譯幾天前從納魯阿達爾那裡得來的歷史文稿。

  他的左手邊擺著一塊通體金黃，流轉著聖潔光芒的石板，上面刻滿了古怪的文字。右手邊則是已經翻譯完畢，卻尚未經過校對的成摞書稿。

  納魯的文字既不是表意文字，也不是表音文字，更類似於肯瑞托議會使用的那種經過解譯能直接在閱讀者的思維中呈現出基本含義的魔法秘文，卻要深奧的多。

  卡德加時不時就要停下來，回憶一遍過去幾個月里從阿達爾那裡得到的知識，才能繼續翻譯下去。阿達爾說，若非考慮到人類的接納能力相對有限，他本可以使用更為便捷的方法將知識傳授給卡德加。

  可卡德加卻知道，阿達爾實在是太謙虛了。人類對知識的接納能力可不僅僅是「相對有限」那麼簡單，比起納魯，人類就好像單細胞的原始生物一樣可憐。

  納魯不像有著智慧人形生物通病的人類一樣，擁有複雜的記憶——遺忘機制。這種古老的生物，會在降生那一天接受前人在無數個紀元中積累的所有知識，並清清楚楚記得從降生至今的所有細節。令人羨慕之餘，卻又感到可怕。

  至少卡德加認為，自己知道的智慧種族裡，沒有任何個體的意志能強大到容納如此海量的知識與記憶細節。

  【第四紀元的第六千七百八十一個光暗輪迴，先知領導聖光軍團突襲了虛空勢力在諾農星域的最後一處據點，成功抑制了來自光暗感應性寄生共同體的腐化，並將該星球打造為聖光軍團的前進基地。】

  寫完這段話後，卡德加在「先知」二字下面重重劃了條橫線。

  「咔吧！」

  因為下筆太重，筆身應聲折斷。中空羽毛杆里吸儲的墨水噴濺而出，在紙上留下了濃重的墨跡。

  卡德加用手扶住了額頭，喃喃自語道：「先知，又是先知……連在思維中呈現的含義都完全一樣。他到底是誰？」

  作為一名法師，通曉諸族歷史是最基本的素養之一。許多古老的真相，就隱藏在最不起眼的神話傳說中，經過深入挖掘，往往能得出許多令人驚嘆不已的歷史真相。

  早在達拉然擔任學徒時，卡德加就一直在追尋一個隱藏在諸族歷史中的幽靈。

  他被稱為先知。

  逆向溯源法術，可以讓施術者透過文字通曉撰寫者在撰寫該詞彙時的思想。這一魔法往往被用於針對犯罪活動的調查行動中，日記、筆記，亦或是便簽都是這類魔法的受體。

  當然，對口口相傳的古代傳說使用這一魔法一般收效甚微，即使成功如抽絲剝繭般撥開因年代久遠、傳承者個人傾嚮導致的思維干擾，也很少能達成想要的目標。

  通過逆向溯源魔法，卡德加發現，不管是史書記載，還是神話傳說，諸族對這位「先知」的印象都驚人一致——全知全能，洞悉時間的奧秘，以無上的智慧指引族人向前，同時存在於過去和將來。

  人類、巨魔、矮人、侏儒、高等精靈……

  若是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在他成為最後的守護者麥迪文的學徒，負責管理卡拉贊的圖書館後，驚訝地發現，館藏在彼處的許多暗夜精靈史書和傳說故事，都記載有先知的故事。連暗夜精靈這樣的堪稱艾澤拉斯最具智慧的種族，也已同樣的眼光看待先知。

  卡德加甚至懷疑，恐怕此前可考歷史中，所有的重大歷史事件都有這位先知參與。

  能獲得所有智慧種族的敬奉，這個隱藏在艾澤拉斯諸多智慧種族的古老神話中的幽靈，究竟是何許人等？艾澤拉斯真的存在這樣的人嗎？他還能被稱之為「凡人」嗎？

  眼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連納魯也知曉這位「先知」。通過比對納魯對先知的固有印象，卡德加發現，此先知就是彼先知。

  他不僅僅是艾澤拉斯諸族心目中全知全能的神，更是一位領導著某個跨宇宙多種族組成的聖光軍團抗衡燃燒軍團與所謂的虛空勢力的英雄……

  沉思良久後，他用魔法清除紙張上的墨跡，修復了羽毛筆，將其拿在手裡細細端詳起來。

  夜晚總會讓人回憶起久遠的過往。

  他很鍾情於這杆羽毛筆，因為它已伴隨自己將近二十個年頭了。還是被肯瑞托議會派到卡拉贊前，在達拉然城東北角的「掘地鼠與書寫用品」花四枚銀幣又七十五銅幣買來的，這相當於他每個月的學徒研究經費的十分之一，堪稱一筆巨款。

  心念至此，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離開達拉然的年份，也和這杆羽毛筆的年齡相差無幾了。他原本受命於肯瑞托議會，前往卡拉贊刺探麥迪文的秘密，卻成為了後者唯一的學徒。

  他揭露了守護者遭到腐化的真相，最終殺死了自己的老師，卻也失去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應有的青春年華，變成了一個有著年輕人的心智，外表卻和垂暮老者一般無二的怪人。

  心念至此，他忍不住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腰背。失去青春後，長時間的久坐，總會讓他腰酸背痛。他很懷念曾經那個活力無限的自己。

  第一二次戰爭期間，他奮勇參戰，成為了人人敬仰的戰爭英雄。

  他參與守望堡的建設，並以大法師身份帶領一支最精銳的達拉然戰鬥法師常駐在這個由七國共同出資建設的要塞中，時刻監視著隨時可能被部落從另一端開啟的黑暗之門。

  當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成真時，他與圖拉揚、奧蕾莉亞、達納斯·托爾貝恩、庫德蘭·蠻錘一同率軍穿越黑暗之門來到德拉諾星球，用智計奪回被部落搶走的一應魔法神器，卻在耐奧祖的瘋狂舉動引發的星球浩劫中，不得不從這一端關閉黑暗之門，以免足以撕裂整顆星球的空間之力藉此在艾澤拉斯引發一場可怕的災難。

  浩劫結束後，他們再也不能返回艾澤拉斯了。而他也失去了兩位最好的朋友，圖拉揚和奧蕾莉亞——雖然其他人都認為他們絕對無法在恐怖的空間風暴中倖存，但直覺卻告訴卡德加，他們還活著。

  部落覆滅後，他們卻迎來了又一位強大的敵人。

  耐奧祖不計後果開啟的諸多傳送門，不僅撕裂了這顆星球，也讓這顆星球成為了連通諸多星域的宇宙交通樞紐。燃燒軍團派出了一名深淵領主，前來搶奪這處戰略要地作為惡魔的前進基地。

  此後的十幾年裡，聯盟遠征軍的倖存者，時而在榮耀堡抵禦惡魔潮水一般的攻勢，時而遠赴遙遠的破碎大地，與瑪瑟里頓的惡魔大軍打游擊。

  這段歲月堪稱是無比難熬，不僅要承受缺吃少喝的苦難，還時常要面對百倍於己的惡魔，若無藏匿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德萊尼人的幫助，卡德加真不知道遠征軍倖存者該怎樣在這樣的境遇中生存到如今。

  時間就這樣推移，直至數月前，一起空間亂流事件，居然將肯瑞托議會的成員和大量達拉然的法師一起拋到了外域。

  在與家鄉中斷聯繫十幾年後，卡德加終於見到了來自家鄉的人，可過程卻不那麼喜人。

  因為他們帶來了第三次戰爭的消息。

  在奴役獸人打開艾澤拉斯的大門後，燃燒軍團以一種詭異而又恐怖的死靈魔法復生的亡靈大軍，再一次荼毒了艾澤拉斯。奎爾薩拉斯毀滅，洛丹倫淪為瘟疫橫行的死地，連達拉然都在最終的戰役中被一個名叫阿克蒙德的強大惡魔一指夷為平地……

  得知這個消息後，聯盟遠征軍上下瀰漫著一股陰沉的氣氛。每個人都希望能立刻返回家園，再一次投入到保家衛國的戰爭中，抗衡邪惡的侵襲。

  這些被一起傳送事故誤打誤撞地拋到外域的家鄉人，雖然人數很少，卻個個精銳。

  達拉然中多個高層人物自不用說，高等精靈……哦不，應該叫血精靈了，血精靈那一方，不僅由能力卓絕的凱爾薩斯王子統領，還有包括羅曼斯在內的諸多傳奇法師——這位在達拉然可是聲名在外的塑能系魔法大師。

  得到了他們的幫助，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裡，聯盟遠征軍的倖存者屢屢戰勝瑪瑟里頓麾下的惡魔部隊，取得的戰果，比過去十幾年加在一起還要輝煌得多。

  又恰逢以阿達爾為首的納魯，搭乘被遠征軍稱為「風暴要塞」的宇宙戰艦抵達，參與到了對抗燃燒軍團的行列中，而德萊尼人亦是在先知維綸的領導下走出深山共同參戰，外域的天平，幾乎因此回歸了史無前例的平衡。

  瑪瑟里頓及其麾下的「邪能部落」——第二次引用深淵領主之血的獸人組成的部落。瑪瑟里頓雖然不若瑪諾洛斯那麼強大，可其血液卻仍然讓這些獸人變得無比強大。他們被惡魔徹底腐化，再也無法恢復如初——節節敗退，連失要地。

  而今卡德加所處的沙塔斯城，便是不久前因一次成功的突襲，被遠征軍與德萊尼人及納魯聯軍搶奪回來，並進行了倉促的重建和鞏固，當做前線基地使用的前德萊尼人首都——他們來到德拉諾世界以後建設的首都與家園。

  但不久後，達拉然的法師們，就和血精靈王子一行人等，一同返回了艾澤拉斯。

  聯盟遠征軍倖存者人人都想隨他們返回，不僅是因為希望參與到包圍家園的第三次戰爭中去，更渴望著能再一次踏上家鄉的土地。

  但他們回不去，也不能回去。

  沒有他們，瑪瑟里頓麾下的軍隊將可以徹底掌控全外域。燃燒軍團完全有能力開啟被凡人關閉的黑暗之門，藉助外域這處宇宙交通樞紐，向艾澤拉斯大舉進軍。守望堡便是阻擋在惡魔與黑暗之門之間的唯一防線，絕不能後退半步。

  總之，這就是卡德加在這個世界的故事。不論如何，如今聯軍的防線總算是穩固住了，沙塔斯城與榮耀堡連成一線，共同遏制著瑪瑟里頓的進犯。

  這段時間他常常想，艾澤拉斯怎麼樣了，第三次戰爭又是否結束，但願正義一方戰勝了燃燒軍團才好。而現在的研究工作，其實只是他在繁忙的工作中，難得的休息與放鬆而已。發現納魯一族中也有關於先知的記載後，在閒暇時間探尋關於先知的真相，就成為了他在學習納魯知識之餘，最有興趣的休閒活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再一次拾起羽毛筆，翻譯了起來。

  【自此面向虛空界域一側，橫跨無垠止境的防線終於聯為整體。數十萬艘傾盡無數星系的資源打造而出的宇宙級戰列艦梭巡其中，億億萬來自不同種族的精銳士兵枕戈待旦地警惕著來自虛空的下一次襲擊。先知將這條防線命名為——班迪諾爾防線，意為永恆的看門人。】

  寫下班迪諾爾四個字後，卡德加一愣。

  班迪諾爾……

  班迪諾爾？

  這不是高等精靈法師們以來自太陽井及魔網的能量，構建的守衛奎爾薩拉斯邊境的巨型屏障的名稱嗎？

  他剛開始還以為這只是個驚人的巧合，那位宇宙中的先知，使用了和高等精靈護國屏障差不多的名字來命名這條橫貫宇宙的防線，又因納魯文字的特殊性，而被自己理所當然地翻譯成了腦海里薩拉斯語義環境中的「班迪諾爾」，可……

  在他反覆確認左手邊的納魯石板後，卻震驚地發現，「班迪諾爾」這個詞語，根本就是由薩拉斯語文字寫成的！一字不差！換言之，把這塊石板交給自己的阿達爾，並未使用納魯文字表述這道宇宙防線，而是直接用上了……

  奎爾薩拉斯的薩拉斯語！

  這……怎麼會？

  突然之間，因一個浮現於心底的猜測，卡德加如遭雷擊。

  此先知，彼先知……

  難道說，這兩個先知不僅是同一個人，而且還出身於使用薩拉斯語的高等精靈國度？

  卡德加猛地起身，脊背發出「咔吧」一聲脆響，他不顧緊隨其後的強烈疼痛感，抄起桌子上的納魯石板，快步向城市中心走去。他要去向阿達爾尋求一個真相！

  沙塔斯城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遭到基爾加丹蠱惑的獸人部落摧毀。由於剛剛收復不久，既沒有多餘人手，也沒有所需的建材，重建工作遲遲未能展開。

  穿行在狼藉一片的小路中，隨處可見德萊尼人難民的帳篷，還有許多前來尋求庇護的鴉人。和那些占據了奧金頓——多年前因影子議會導致的大爆炸而淪為廢墟的德萊尼人用來埋葬死者的神聖廟宇——的鴉人同胞不同，這些來到沙塔斯城的鴉人，無疑更渴望和平與寧靜。

  又越過幾處聯軍設置的關卡後，卡德加終於抵達了城市中央的聖光廣場。從來到外域起，納魯阿達爾便在那裡向信徒們布道。

  還沒進去，卡德加就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力量。帶有智慧生物的生命特徵的個體，散發出的波動！

  不屬於已知的任何人，且強大無比，僅僅是不經意散發出的魔力波動便讓卡德加意識到，這人恐怕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至於究竟有多強……他知道，就連自己心目中最最強大的老師麥迪文，都遠不及此人萬分之一。

  恐怕也只有傳說中的先知才能如此……

  想到這裡，卡德加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目前戰況進展喜人，我們已在最靠近虛空界域的星球建立了據點。但關於如何才能徹底清除虛空腐化的研究，仍舊一籌莫展……」

  伴著納魯特有的聖潔輕靈之音，那個強大存在與阿達爾交談的聲音遠遠傳來。

  走入聖光廣場的入口，卡德加看到，如純粹聖光凝聚而成的阿達爾身前，站著一個身材瘦高，身姿挺拔，滿頭白髮如垂暮老者，皮膚卻如年輕人一般柔嫩白皙，穿著一身寬大的大紅色法袍的人形生物。從身段及那穿出頭髮的尖耳朵，此人似乎是一名高等精靈，或者說是血精靈。

  卡德加根本不知道，有哪個血精靈擁有如此恐怖的實力。難道說眼前的人，便是出身於奎爾薩拉斯，又引領宇宙對抗邪惡的先知嗎？剛剛的假設告訴他，確實不無這個可能，他心底因此湧現了強烈的不真實感，恍惚間覺得，宿命讓自己在今晚研讀關於先知的記載，又引著自己，來到了阿達爾，與這個人面前。

  一個涉及宇宙，涉及時間線的真相，就在這裡等待著自己。

  就在他打量這人背影的時候，對方若有察覺一般回過頭來，恰好與他對視在了一起，臉上還掛著善意的微笑。那是一雙飽經滄桑，蘊含著無窮智慧，仿佛能過洞悉靈魂的深邃雙眼。卡德加忍不住恍然失神，他覺得……

  自己見過這個人！

  安格瑪微笑著打量了卡德加一會，「你好，守護者之徒。」

  卡德加突然如觸電一般想起來了此人的面孔，這不就是十八年前，在睡夢中向自己揭露老師麥迪文遭到腐化的真相的……那個人嗎？

  哐當！

  堅硬的納魯石板重重落地，把早已失去魔法保護的地磚砸出了裂痕。

  「你……你是我夢中的……」

  「是我，也不是我。」安格瑪笑了笑。

  他拋下卡德加，轉頭再次對阿達爾說道：「總之近況大抵如此，辛苦你們了。來這邊就是為了把消息帶給你，順便借外域節省一點傳送時間，我先走了，不久後自會有人與你們一同解決瑪瑟里頓的威脅的。」

  說罷，他與阿達爾道別，走向了出口。經過卡德加身邊時，見後者依舊是震驚的樣子，還特意拍了拍後者的肩膀，說道：「別想了，我就是先知。」

  說罷，他便消失在了一道憑空浮現的空間裂隙中，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卡德加，望著阿達爾不知該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