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579【紅龍女王】

  西郊森林深處，一場戰鬥正在進行。

  在一名深淵領主的帶領下，惡魔團團包圍了這處林地，看數量足有數百之多，而且多為體型龐大的精銳憤怒守衛——燃燒軍團地面部隊的中流砥柱，艾瑞達一族最強大的戰士。

  在自然法術中接連拔根而起，化身守衛的樹人成群結隊，用草木之軀抵禦著惡魔的攻擊。看似無害的手爪，居然能直接刺穿惡魔無比堅固的甲冑，甚至鋒利到一連貫穿兩三個惡魔，將其串成一串，才餘力盡消。

  樹人守衛不斷從地里挖出石塊，石塊找不到，就用被植物根系固結在一起的土塊替代，遠遠拋擲出去，每次落在成群的惡魔里，都能造成不小的傷亡。

  而一些明顯體型更大的樹人守衛，則乾脆用踩踏的方式殺敵，一腳下去，至少會有四五個惡魔當場被碾成肉泥。大手隨便一撈，就能抓起將近半打惡魔，也不顧其臨死反撲，用武器在自己的手腕上砍個不停，狠狠一捏……所有的惡魔就都被攥成了一團混雜著金屬的肉團。

  茂密的樹冠里，亦是不時飛快地鑽出一根荊棘藤蔓捲住惡魔，直接將其帶到半空。在一陣令人牙癢的金屬扭曲聲中，很快就有大量腐臭的屍塊和綠色的膿血潑灑下來，腐蝕一大片草地。

  這裡是森林之王塞納留斯的領地，自然的主場，想要在這裡撒野，即使惡魔明顯做足了準備，在武器上淬了能頃刻間腐蝕草木的邪能毒藥，也無疑是打錯了算盤。

  先一步和布洛克斯抵達這裡的羅寧，正在安全的地方施法，用令人眼花繚亂的法術，收割著惡魔的生命。瑪法里奧亦是如此，在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的召喚下，越來越多的樹木活化過來，化為樹人加入了戰局……

  在成群結隊的樹人中，另有一個綠色的壯碩身影備受矚目。

  是布洛克斯。他的體型遠小於憤怒守衛，可卻如同戰神一般在惡魔終大殺四方。

  這一切不僅要歸功於這位戰士臻至極致的戰鬥技藝，更是取決於他手中的那把橡木戰斧。

  這把雙手斧閃爍著綠色的微光，似乎經受過自然之力的祝福，明明有著木材的紋理，看起來脆弱不堪，卻鋒銳無匹，削鐵如泥，就如同身體的延展一般，與自己的持有者緊密結合……助布洛克斯在惡魔中掀起一場場血雨腥風，所過之處唯有殘肢斷臂橫飛，竟無人能在他手上堅持哪怕半秒鐘的時間。

  遠方的戰場上，塞納留斯親自出手，牽制住了這支惡魔部隊的首領，將其遠遠引到了戰團之外。

  雄鹿一般的健壯四肢，給了這位半神無比敏捷的身手。

  他從不與深淵領主正面對抗，每當對方發起衝鋒，他就會施展自然法術，活化對方腳下的植被，讓荊棘藤蔓死死捆住對方粗壯的下肢。當深淵領主惱怒不已地劈砍植被，試圖讓自己脫身時，他就會拉開一段距離，如此周而復始。

  即使深淵領主蠻力再強，足以抵禦武器劈砍的厚實皮膚防禦力再強，一來二去的，四條柱子一般粗壯的下肢也漸漸布滿了細密的傷痕，顯現出了不支的跡象。

  深淵領主終於發出一聲暴怒的吼叫，瞬間掙斷捆住自己的藤蔓，朝著塞納留斯發起了衝鋒。

  所有擋在惡魔衝鋒路徑上的樹木，不管是纖細的小樹苗，還是十人合抱的參天大樹，全都被輕而易舉地撞斷，一時間木屑橫飛，枝葉零落……

  可下一秒，隨著撞擊聲響徹林地，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塞納留斯居然不閃不避，用雙手牢牢撐住了深淵領主，一手把那柄大到可怕的雙頭戰戟壓在對方胸前，致使深淵領主無法如願揮舞這把武器，另一隻如樹幹般的手爪，則抓住了對方的腹甲下沿……

  深淵領主推著這位半神向後退了很長一段距離，在濕軟的草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這太過不可思議，要知道兩者的體型差距，就如同小鹿之於猛獁象，可塞納留斯非但生生撐住了對方的衝擊，遏制住了深淵領主的前沖勢頭，還發力把對方壓得蹬蹬蹬後退了幾步。

  深淵領主的臉上，終於顯現出了震驚。看來他根本就不相信，眼前這個體型遠小於自己的土著自然之靈，居然能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勝過自己……

  塞納留斯突然發出一聲大吼，這一瞬間，整個森林都為之一滯。狂風瞬間平息，草木亦是停止了搖曳……

  他的手臂肌肉高高鼓起，居然一下就把這個不知有十幾噸還是幾十噸重的龐碩惡魔舉了起來，整個下半身都因此陷進了草地里。若是細緻觀察，還能發現有大量藤蔓匯聚而來，在他身下構成堅固的平面，支撐並分擔著半神承受的重量，讓他不至於徹底陷進土裡……

  在深淵領主掙脫之前，森林之王猛地發力，將其遠遠拋到了幾十米外。碩大的肉山，砸折了沿途的好幾棵參天大樹，最終轟然落地。

  「砰！」

  整個林地都劇烈震顫了一下。

  透過稀疏的樹木，依稀可以看到深淵領主被摔得七葷八素，不多時傳出一聲挫敗的怒吼，頭也不回地奔向了遠方。僅剩的惡魔聽到撤退命令，也如潮水一般退去了，只在林地里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

  就在此時，傳送門驟然浮現於林地一角，安格瑪和克拉蘇斯走了出來。

  看到林地里的惡魔屍體後，安格瑪的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作為定序時期伊始就秉自然而生最早一批自然之靈，包括塞納留斯在內的一眾荒野半神，因強大使然，若不刻意隱藏自己的話，對於惡魔而言，其氣息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一般顯而易見。

  「外來者，你的警告很及時。」

  塞納留斯揉著布滿淤痕的臂膀走了過來，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在先前的戰鬥中，他並非沒受任何傷，被深淵領主那把燃燒著不息邪能烈焰的戰刃灼傷的胸膛，就是最好的證明。

  雖然任何半神都是強大無比的存在，但想要戰勝高階惡魔統領，尤其是其中的強者，不或多或少地付出一些代價還是不行的。

  「為了毀滅這個世界，燃燒軍團會不擇手段。」安格瑪答道，就像在敘述一件簡單的事實。

  在原本的歷史中，以哈維斯為首的上層精靈法師，得花費很長時間，才能開啟連通艾澤拉斯與扭曲虛空的傳送通道。安格瑪的舉動讓他們省去了很多麻煩，節省了大量時間。再加上惡魔很快就竊取了永恆之井的魔力，傳送通道的構建進程十分迅速。

  這導致降臨在艾澤拉斯的燃燒軍團先頭部隊，遠比正史里要強得多。十幾名高階惡魔統領，近萬的精銳士兵……

  安格瑪猜測，兵力雄盛的惡魔勢必不會甘於平淡，一定會發揮高端戰力的優勢，在這個世界的反抗力量察覺到態勢惡劣程度以前，竭盡所能地削弱艾澤拉斯。不管是對以暗夜精靈為主的凡人種族進行滲透，刺殺核心人物、軍方將領，亦或是對荒野半神和五色龍族下手。

  這不會涉及什麼「魯莽地給自己招惹到強大敵人」這種問題，因為荒野半神和五色龍族絕不會坐視邪能荼毒大地，加入這場戰爭只是時間問題。對燃燒軍團來說，他們所能利用、並大有可為的時機，就是艾澤拉斯的戰爭機器尚未全效運轉起來的這段空白期。

  所以安格瑪讓羅寧和布洛克斯先行一步，為的就是將這種擔憂告知給塞納留斯，藉助這位森林之王，警告其餘的荒野半神。

  固然惡魔不一定真的會對他們出手，就算出手也有可能因低估半神的實力而一無所獲——畢竟他們此前毀滅的世界，全都不像孕育著泰坦星魂的艾澤拉斯這般，生活著如此眾多的強大生靈。而且哈維斯等暗夜精靈變節者提供的情報，也是建立在對半神實力的不準確認知上的——但不管怎麼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事實證明，他猜得沒錯。惡魔果真對半神出手了，就是不知道……暗夜精靈又經受了怎樣的損失——雖然他堅信艾薩拉一定會對此嚴加提防。

  「我只是沒想到，這些惡魔居然膽敢進入我的領地來挑戰我。」塞納留斯走到了安格瑪身旁，話語裡充斥著怒火。

  惡魔體內流淌著邪能的力量，與依託不同本源領域存在的大自然格格不入，根本無法進入自然的循環。對於這片林地來說，是必須清除出去的事物，否則植物和此地的生靈就都會遭到毒害和腐蝕。

  安格瑪看了一眼羅寧、瑪法里奧和布洛克斯那邊，確認幾人都沒有受傷後，正想說話，卻注意到了老獸人手中的怪異武器，不由多看了兩眼。

  通過戰斧上附著的濃郁自然之力，他很快就判斷出，這一定就是那把橡木戰斧！

  是那把由瑪法里奧塑造，塞納留斯親自賦予自然的祝福，助布洛克斯在上古之戰中殺死了無數惡魔，並最終在墮落泰坦薩格拉斯的身上留下傷痕的橡木戰斧！

  「你同伴的武器，在與一小股惡魔斥候的遭遇戰中遺失了。既然一場大戰即將到來，我總不能讓這樣一位勇士兩手空空。」塞納留斯注意到了安格瑪的目光焦點，發聲解釋道。

  安格瑪誠懇地說道：「感謝您的饋贈，森林之王。」

  「不，」塞納留斯搖了搖頭，「應該感謝的人是我。如果沒有你的警告，這片森林的損失還會更大，也會有更多無辜的生靈死於非難。」

  林地的狀況看起來很糟糕，大量樹木都在邪能的腐蝕下生機不存，花花草草也染上了病態的深綠，蔫頭耷腦地垂在那裡，輕輕拂過的微風都無法煥發這些植物的生機。

  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屍體裡，不僅有惡魔的，也有樹人的，但更多還是那些小鹿、森林兔、森林狼等動物。惡魔從四面八方襲來，幾乎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許許多多動物都因感受到了邪能的可怕氣息，而倉皇逃竄到森林之王這裡尋求庇護。

  可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被深淵領主牽扯了全部注意力的森林之王根本無暇他顧，這些弱小的動物逃無可逃，不是被惡魔隨手砍成兩截，就是死在了亂軍腳下，被踩成了肉泥，死狀大多悽慘至極。

  安格瑪沉默了一會，而後轉向塞納留斯，說道：「森林之王，相信經此一役，您已經意識到了惡魔的可怕。我知道，或許很多荒野半神，都對越發自負、拋棄了自然之道的暗夜精靈感到失望，但此時你們必須與凡人站到一起。若不精誠團結，我們很難戰勝惡魔。」

  塞納留斯扭了一下身子，在剛剛的戰鬥中承載了過多重量的下肢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感嘆道：「在你身上，我能察覺到十分殊勝的氣息。就和曾經指引著我們成長，並將我們的靈魂聯入翡翠夢境——大自然的本質體現——的守護者弗蕾亞很像。而且你又預測了這場浩劫的到來，外來者……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安格瑪沒有作答，只是看著塞納留斯的雙眼。

  森林之王見狀搖了搖頭，「好吧，我會去說服其他荒野半神的。恐怕他們也有人遭到了惡魔的襲擊，不過在那之前，你需要先見見崇高的她……」

  她？

  安格瑪眨了眨眼，他注意到，使用暗夜精靈語和自己交談的森林之王指的是一名女性，還用了一個在暗夜精靈語語境中表示尊敬之意的敬語詞彙，似乎非常崇敬所說的「她」。

  固然艾澤拉斯存在著很多女性（雌性）荒野半神，但卻絕不至讓森林之王展現出這種態度。

  塞納留斯伸出手掌，朝著天空的方向比劃了一下。

  就在這時，高空傳來振翅的風聲，安格瑪尋聲抬頭望去，只見一條無比龐大的紅龍橫空飛來，在皎潔的月光下，每一片龍鱗都反射著柔和的光澤，明明體型龐碩，理應讓觀望者感到驚駭，卻離奇地給人一種溫柔到了極致的感覺。

  與其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安格瑪只覺得一股暖流自心間湧現，很快便淌滿了全身，消除了所有的疲乏。

  那雙美麗的眼睛裡，蘊藏著歷經千萬年歲月沉澱而出的智慧，以及對凡世間一切生靈的深沉愛意，和無盡的悲憫，這條紅龍就仿佛是母性的化身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生依賴感，就宛若回到了母親的臂彎，回到了襁褓之中，找到了躲避一切苦難的避風港。

  這條紅龍身後，還跟著一條稍小一些的紅龍。但這也僅僅只是相對而言，從體型判斷，那依舊是成年的巨龍。只不過這條巨龍看起來就像是染了病，鱗片黯淡無光，飛行的時候也顯現出了十足的虛弱感，似乎連保持高度都非常勉強。

  安格瑪身旁的克拉蘇斯，一看清來者後，神情就顯得很不自然。既有久別重逢的欣喜，也有有口不能說的痛苦，複雜至極。

  兩條紅龍很快就找到了眾人的所在，朝著這處林地緩緩降落而來。

  安格瑪已經明白過來，如果那個「她」，就是空中這條為首的紅龍的話，塞納留斯為何會在說話時充滿敬意了。

  因為她，就是紅龍女王，生命縛誓者阿萊克斯塔薩。

  她似乎不願看到森林裡的植物被自己龐大的龍軀壓壞，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就開始了變身，在煙霧中變成了一位膚色紅潤，身著薄紗披風的暗夜精靈，乘著微風緩緩降落在了林地里。看到地上的屍體後，她的眼中閃過了難以言喻的悲痛，許久後才轉向安格瑪，輕聲說道：

  「我們終於見面了，先知。」

  柔和的嗓音，如同微風拂過一般溫婉動人，洗滌人心。

  感謝坷垃金先生、鶺桓、差兩分的打賞~蟹蟹鼓勵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