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570【永恆之井陷落】

  惡魔發起了攻擊，很快便與艾薩拉的追隨者戰至一處。

  可那些高階惡魔統領卻沒有動，全都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半空中的艾薩拉。

  歸順與墮落泰坦後，他們在漫長的一生中——考慮到扭曲虛空部分區域的時間流逝速度遠超物質宇宙快，這可是相當悠長的歲月——四處征戰，攻克了一顆又一顆的星球，手上的亡魂早已不計其數。

  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凡人，連不遠處的永恆之井，那口主人口中噴塗著泰坦星魂本源的魔力源泉，都在回應著她的召喚。

  道聽途說是一回事，親眼見證又是另一回事。不管哈維斯之前警告過多少次，他們都只認為那是一個他目光短淺的體現罷了。現在近在咫尺地體會凡人女皇的強大，他們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恐懼的滋味。

  這個凡人……

  太強了。

  瑪諾洛斯甚至覺得，唯有阿克蒙德和基爾加丹兩位主人，才能戰勝這樣的存在……他覺得恐怕原先的計劃並不能起到應有的效果。

  「阻止她！」

  一個恐懼魔王率先發難，鼓動起全身的邪能，釋放出了一道邪能洪流，具象為蝙蝠的死靈能量撲棱著翅膀，裹挾著撲鼻的腐臭氣息，讓所過之處頃刻腐化……

  艾薩拉睜開了雙眼，平靜地看著腳下的八名高階惡魔統領，就像是在打量無足輕重的蟲子。她不閃不避，反而迎頭衝上，如從天而降的流星般，逆著邪能洪流中的腐臭蜂群，飛快臨近了首當其衝的瑪諾洛斯。

  瑪諾洛斯急忙揮舞起手中的戰刃，劈向了飛快臨近的艾薩拉。

  他是笨重，但那只是相對而言。在雙臂的極致力量的催動下，那柄巨大的雙頭戰刃速度快到了肉眼無法捕捉，甚至引發了氣爆現象，可艾薩拉卻武器臨身的一剎那消失掉了。

  轟！

  戰刃將堅硬的白石地板砸得粉碎，炸起了大量土石。早在攻擊落空前，身經百戰的深淵領主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立刻調轉身體，將肉翼護在了身前……

  此時的瑪諾洛斯，滿心都是震驚，他根本就沒有感知到任何魔法波動，可對方就是眼睜睜消失掉了，沒有使用傳送魔法，也沒有任何預兆……這不可能！

  下一秒，嘴角掛著冷笑的艾薩拉在他身後現身，輕輕伸出手掌，頓時有一股巨力降臨，竟然把深淵領主毫不費力地拋飛了出去，接連撞塌數座建築，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落到了數百米外的廢墟中，隔得這麼遠，都能感受到深淵領主落地時腳下的震動……

  這一擊徹底震驚了在場眾人。

  不僅惡魔心中危機感驟起，因為瑪諾洛斯是他們之中最強的一個。那些暗夜精靈也驚呆了，那可是一個體型龐碩到堪比小山的可怕惡魔，居然這麼輕易就……

  他們從未見過女皇出手，只知道她的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凡人的極限，如今才真正領略到了她所擁有的力量，一時間就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為了辛·艾薩琳，為了光中之光！」暗夜精靈以前所未有的昂揚鬥志戰鬥了起來，反把惡魔壓得節節敗退。

  在女皇周遭的法師，甚至察覺到自己的法術都得到了莫名的增幅，旋即意識到這是她周身輻散出的磅礴魔力所致

  長裙舞動間，斷肢橫飛，鮮血噴涌，孤身突入敵陣的艾薩拉，竟給人一種奇妙的美感，她就像是修羅場中的舞者，不管所行之事盡皆殺戮，可卻全然不妨礙她那的曠世絕倫美。

  以一記奧能光線洞穿試圖躲在地獄犬身後的犬王哈卡後，她又轉向了最早發出攻擊的那個恐懼魔王。後者身體登時爆碎開來，藉助納斯雷茲姆一族特有的逃生技能，化為蝙蝠四散逃竄，可她的金色眼眸只是魔光一閃，所有的蝙蝠就紛紛被凍成冰塊，落地摔成了粉末。

  又是一個。

  餘下的高階惡魔統領見狀完全放棄了抵抗，直接退回了惡魔大軍中。

  他們明白，就算主人知曉了他們不戰而逃的行徑，也絕不會施以懲戒的。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毫無意義。與其形體消隕，被放逐回扭曲虛空，在漫長的歲月變遷中汲取邪能，等待著形體的重塑，不如保留有生力量，在接下來的戰鬥與指揮中起到更大的作用……主人會給他們彌補錯誤的機會的。

  在他們的帶領下，惡魔如潮水一般退回了皇宮東南角，扼守要地，據險不出。在此期間，邪能火炮仍然噴吐著熾烈的炮彈，完全占據了制空權的末日守衛亦是不斷丟下邪能炸彈，地毯式轟炸著這片斷壁殘垣。

  只因艾薩拉一人所展現出的恐怖實力，這場戰鬥短暫的結束了。但也僅僅只是這個角落而已，皇宮外的戰鬥仍在持續。

  艾薩拉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頭髮也稍顯凌亂，剛剛那場戰鬥雖然看起來完全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但她知道自己並不是沒有消耗。為了在敵方首腦齊聚一處的天賜良機中，儘可能殺傷對方的高層人物，她幾乎透支了自己的法力，已經很難再這樣戰鬥下去了。

  只可惜，她只殺了兩三個——心念至此，她突然想起了那個人教給自己的知識。他說，高階惡魔不會在扭曲虛空外死亡，就算身體消隕，也只會被放逐回扭曲虛空。

  艾薩拉閉上雙眼，儘可能地把那個人的身影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平復心境，開始在法術的幫助下觀察首都的戰局。

  狀況並不樂觀，由於惡魔破壞了魔網供能，外城區的傳送網絡節點已經無法使用。讓撤離的平民逆著惡魔的浪潮來到皇宮，藉助這裡的傳送網絡逃離，無疑不太現實，也根本不可能實現。

  好在如期而至的禁衛軍順利打通了西門與中央廣場間的主幹道，確保了最後一批平民的撤離。如今除了極少一部分人被困在大火瀰漫的傾頹廢墟中，大部分平民都已撤離完畢，正逃往東方。

  在艾薩拉的感知中，突然有大量永恆之井的魔力，朝著傳送門所在的區域涌去，每過一秒，傳送門都以可怕的速度擴張著，越來越多的邪能氣息從中湧出，甚至不乏剛剛與她戰鬥過的高階惡魔統領。

  看著死傷大半，尚存一戰之力者所剩無幾的追隨者們，艾薩拉知道，僅以自己，僅以這有限的力量，是無法殺進去關閉那道傳送門了。

  她可以擊敗八名高階惡魔統領，卻無法擊敗一整支軍隊，不由深深嘆了口氣。站在略高於皇宮的宮殿外台上，她能清楚分辨出周遭的廢墟，在幾個小時前分別屬於那一片建築群。可此時，視野內卻全部是殘磚斷瓦，以及破碎的屍體。

  殷紅的鮮血，混著惡魔殘屍中流出的邪能膿液，在低洼處匯積成了足以沒過腳面的小溪，被浸泡的磚石一直在發出滋滋聲響，讓本就難聞的血腥味里又摻雜了一絲焦糊味。

  暗夜精靈們正在急匆匆地救治傷員，此前一直帶領宮廷法師保護皇宮傳送網絡節點，確保眾人撤退之路安全的達斯雷瑪，也帶著人趕了過來。

  「光中之光，它們的數量太多了……」

  就在艾薩拉閉目恢復法力的時候，被砍傷了一條手臂的禁衛隊長靠近了過來。

  哈維斯也拖著重傷之軀緩步上前，「陛下，我們恐怕無法關閉傳送門了，也許……擇日再戰是個很好的選擇。我們可以召集所有封臣，以帝國之力，數十萬英勇的將士一定可以將首都奪回，把這些惡魔趕回老巢！」

  說話間，禁衛隊長和參事大人來到了艾薩拉身後，對視一眼，微微點了下頭。

  就在兩人暴起之際，她右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突然爆發出了耀眼的強光。

  在一陣無比悽厲的慘叫聲中，哈維斯先是現出原形，變成了如直立山羊一般的薩特惡魔——暗夜精靈接受邪能洗禮時所轉化的惡魔形態——連反抗都做不到，就在熾熱的陽炎之光中倒地身亡，變成了一具焦糊的屍體。

  而後是禁衛隊長瓦羅森，他的皮肉被生生消解，隱藏在這具身體裡的恐懼魔王提克迪奧斯顯露而出，還徒勞地試圖化為蝙蝠逃走，可等待著他的下場卻和哈維斯別無二致。

  艾薩拉呆立當場，過了很久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她苦笑著喃喃自語：「哈維斯，原來連你也背叛了我……」

  她低頭看向了中指上戴著的戒指。在爆發出難以想像的魔力，直接將這兩個卑鄙的襲擊者殺死後，戒指仍然散發著溫暖人心的金黃光輝。

  眼望這廢墟，眼望這幾個小時內就毀於一旦，曾有數十萬人口居住其中，曾貴為群星永爍之地最璀璨明珠的城市，她突然悲從中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安格瑪，為什麼……難道確保時間線的穩定，代價……就一定是我所珍視的一切嗎？」她喃喃自語著，摘下安格瑪親手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作勢就要將其遠遠拋出。

  可她的動作卻在半途停住了，腦海中划過此前與安格瑪相處的一幕幕，突然覺得茫然又無助，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方向，蹲在地上一般大哭了起來。血污弄髒了她的裙角，淚痕在她布滿污跡的臉上衝出了兩條白痕。此刻她只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無助。

  周遭的暗夜精靈完全驚呆了，他們從沒見過女皇這個樣子，一時間都不敢上前詢問。

  哭了一會，艾薩拉站了起來。突兀浮現的魔力蒸乾了臉龐上的淚痕，清空了所有的污跡。白裙復歸原樣，她又變得一塵不染，威嚴而富有儀態。

  「救治傷員，立即撤離。這座城市陷落了，終有一天，重振旗鼓的我們會奪回屬於暗夜精靈的一切！」她大步穿過人群，向傳送網絡節點走去。

  只是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她的右手緊緊攥著那枚想丟又捨不得丟的戒指，攥到指節發白，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