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472【是什麼給了你們自信？】

  此時，至尊者柯爾凡若有所察地看向一側山峰，山峰上，影蹤派武僧均已被制服，螳螂妖精兵閃爍著金黃色澤的凱帕利刃就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一名哨兵模樣的螳螂妖剛剛落地，對著至尊者比了幾個手勢。

  柯爾凡不禁神情一凜，見那些看管俘虜的螳螂妖正在等候自己的命令，便輕輕點了點頭。這是一次突擊行動，返程難度重重，螳螂妖不需要任何俘虜。

  金光閃動，熱血飛濺。螳螂妖精兵紛紛划動手中利刃，一具具熊貓人屍體倒在積雪之中。

  完成這一切後，柯爾凡催促道：「快一點。我的手下回報，熊貓人的增援就快到了。」

  「別急，我的螳螂妖大人。我們總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削弱主人的雷電之力，要不然是無法把他傳送走的。我們會把暗影本源原原本本地交給你們的，放心吧。」

  「儘快。」

  至尊者柯爾凡又催促了一句。這個擁有主人亞煞極黑暗偉力的外族人實在是太鎮定了。哪怕頭頂有那條無比強大的雷霆雲端祥龍拱衛，哪怕身邊有雷王聖鍾這樣的神器，可他心裡還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揮之不去……

  錯覺。柯爾凡深吸了一口氣，將無用的雜念逐出了腦海。

  「我勸你們小心一些。這個外族人同樣可以操控暗影。」他再度提醒道，早在幾天前布置計劃時，他就提醒過不止一次了。

  「我們已經小心到極致了，」仇妃夙娥嗤之以鼻，「放心，有聖鍾在，他一丁點暗影能量都釋放不出來。」

  ……

  「至尊者柯爾凡，對嗎？」屏障里的外族人突然說道。

  柯爾凡眨了眨眼，他沒想到這個外族人會和自己說話，更沒想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過卻並沒有回話的想法。

  屏障的最後一絲殘留已經消失殆盡，魔古雙後開始施展秘法，由雷王聖鍾本體而起的邪煞氣流顏色變了幾變，柯爾凡不懂得魔古一族將奧術魔法與暗影法術結合到一起的詭異秘法，只知道按照魔古雙後所說，進程一旦開始，不出一刻的時間，這個外族人體內的力量就會被削弱到足以被動傳送的地步。他們應該能趕在熊貓人增援到來前，踏入返程的傳送門。

  「和這些昔日死敵合作，是為了族群的延續吧。」外族人又說。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呢……柯爾凡輕笑了一聲，興趣使然之下，他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麼？」

  外族人深邃的目光一片平和，「我想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螳螂妖。」

  柯爾凡越發感到好笑，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他又想起了幾天前在雷霆山的經歷。

  「在雷霆山時，你就該殺了我。不論如何，我都感謝你的善舉。但我並不能讓個人的憐憫，凌駕於對族人的責任之上。你死之後，我會按照螳螂妖的習俗妥善安葬你的，外族人，這是我的承諾。」柯爾凡認真地說道。

  「你到底是個只知瘋狂崇拜亞煞極之心，盲目跟隨早已覆亡的黑暗帝國的遺志，渴望著有朝一日能達成虛空意志崇高目標的凡俗之輩呢，還是一個肯為了族人的福祉，為了改變本應摒棄的傳統，順應族群進化進程，將族人引向光明的真正的英傑？如何是後者，我可以為你指條明路，畢竟這是一個充滿動盪的時代，不是嗎？好壞相倚，有時，顛覆也意味著改變，只有把握住稍縱即逝的良機，才能在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中，開闢出坦途之路。」

  暗灰色繩索都快把自己完全遮蔽了，外族人卻渾然不覺，宛若視其如無物，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手持利刃向自己走來的魔古秘術師。

  柯爾凡都快搞不清，他到底是在坦然迎接死亡，還是根本就不怕這些了。

  「少說些話吧，那會讓你好受一點。」看著正在受苦受難的外族人，柯爾凡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隨即移開了目光。

  「你沒法如願了，螳螂妖。我們得帶走他的屍體，主人的偉力已經融入了他的每一個細胞，你也不想亞煞極之心的暗影本源被浪費吧？哪怕一根寒毛，對我們雙方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寶貝。說不定，徹底剝離這兩股力量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呢。」一旁操控雷王聖鐘的仇妃夙娥說道。

  柯爾凡沒有回應。

  不得不說，這個外族人的話，確實引發了自己的深思。

  或者說，勾起了對那個千百次苦思無果的問題的回憶。

  他很清楚，「至尊者史詩」中對自己的記述，過半都是溢美之詞，實際上自己並沒有那麼優秀，也沒有史詩記載的那麼無所畏懼。自己也會仿徨，也會無助，但對於族人，他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忠貞之心。

  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用想，很容易就得出答案，第二個答案。

  明路？哪有什麼明路？

  柯爾凡聽說過北方的故事。據說曾為亞基蟲族一員的蛛魔一族，在北方的封凍土地下建立了龐大的地下王國，而且完全擺脫了黑暗帝國的束縛，不再有任何針對上古之神的信仰。他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族人也能擺脫亞煞極之心的束縛——沒錯，束縛。

  瘋狂的信仰，束縛了螳螂妖。

  柯爾凡不止一次地想，祖先們結束與巨魔之間的戰爭，循著主人心臟的黑暗餘韻來到這片土地定居，究竟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固然在當時看來，螳螂妖理智終止了一場註定毫無意義的戰勝，是智慧遠勝亞基蟲人同胞的體現，但……

  歷史卻證明了一個截然相反的結論。

  如果螳螂妖的智慧沒這麼超群，如大多數亞基蟲人一樣，盲目地跟隨在無面者克拉西斯大將基希克斯身邊，最終被巨魔打的七零八落，隱藏到世界的某個遙遠角落定居……

  以螳螂妖本就高「蟲」一等的智慧，時至今日，是否又能夠如艾卓-尼魯布的那些蛛魔一般，完全擺脫這受限於往日信仰，身不由己的命運呢？

  在無數個日夜的沉思中，柯爾凡都沒有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只知道，定居至今的近六千年中，百年輪迴確立以來，螳螂妖已經對錦繡谷發起了五十一次浩浩蕩蕩的進攻。蟲群遮天蔽日，鋪天蓋地，一代代熱烈渴望著報效族群，心懷狂熱信仰，視死如歸地投身這場戰爭的年輕螳螂妖，永遠也無法返回凱帕巨樹叢生的密林了。

  這……

  真的應該是螳螂妖的命運嗎？

  或者說……

  螳螂妖真的該接受這樣的命運嗎？

  在循環往復的輪迴中，除了徒做殺孽、平白讓無數優秀的年輕人因莫名的信仰而犧牲，柯爾凡看不到未來。

  就算真的得到了主人的心臟，得到了聖物……

  可那又能給螳螂妖帶來什麼？

  螳螂妖還會如安其拉的其拉蟲人一般，繼續成為昔日主人散播虛空腐化的奴僕，前去攻城掠地，沒有任何自由可言。屆時，或許連「螳螂妖」這三個每一名螳螂妖念之都會無比自豪的族群之名，都會不復存在。因為對於上古之神而言，螳螂妖只是工具而已，只是暗影衍生物的組成的大軍中毫不起眼的組成部分，並不特殊。

  自從在這片土地定居以來，原本進化到出現一絲擺脫桎梏跡象的螳螂妖，就越發墮向了那黑暗的過往。

  柯爾凡渴望的，是一個如艾卓-尼魯布的蛛魔一族那般，擺脫上古之神信仰，擁有自由的意志的……

  真正的未來！

  螳螂妖，不是任何人的奴隸！

  螳螂妖，有權力自由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從今以後，螳螂妖發起的戰爭，只會是為了自身的存續而戰，而非什麼狂熱盲目的信仰！

  只可惜，柯爾凡在螳螂妖里終究是少數派。

  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心底的想法是不能說出去的，後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沒人會認同自己。

  信仰可以拯救一個種族，卻也能摧毀一個種族。

  ……

  屏障中，看著一言不發地望向遠方雪山的柯爾凡，安格瑪嘴角微微勾起。

  「沒關係，柯爾凡，我們可以過一會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很期待你的答案。」

  話音一落……

  氤氳瀰漫的邪煞氣息劇烈翻騰起來，甚至形成了一道恐怖的龍捲，頃刻間就被他吸納一空，與此同時，暴烈至極的熾熱電光自體表浮現而出，竟完全壓制了祥和鍾杵散發出的平和氣息，更是完全無視了雷王聖鐘的壓製作用……

  安格瑪輕輕一撐雙臂，捆縛自己的暗影繩索寸寸斷裂！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神情從始至終都泰然自若的安格瑪升空而起，火紅的法袍獵獵作響，朝著天空，伸出了一隻手……

  下一秒，陽光普照的昆萊山西北區域頃刻間風雲變色，無邊無際的雷雲滾滾而來，遮天蔽日！一道道水桶粗細的閃電劈落而下，在雪山中炸起漫天的雪霧，引發了連鎖的雪崩。論及聲勢，素有雷霆領主之稱的雷神馭獸納拉克，比之就如同螢火之於皓月一般微不足道。

  「到底是什麼，給了你們擊敗我的自信？」

  肆虐的閃電風暴中，雙眼內閃動著熾烈電光安格瑪就如同手握雷霆的神祇，氣勢雄渾的聲浪浩浩蕩蕩，滾滾而去，在昆萊山上空迴蕩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