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403【雷電之王（下）我乃……雷電之

  雷神帶著數百人馬進入營區，並沒有引發太大的混亂。因為與此地將近十萬的各派系軍隊相比，幾百人實在算不了什麼，連末流的小軍閥都比不上。

  在營地外圍警戒的中小派系成員，只是看了他們兩眼就興趣索然地移開了目光，甚至有人輕蔑地冷笑了一聲，說道：「又來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憑這點人馬就想分一杯羹？不自量力……」

  自從大軍閥山恆和郭昂率軍強勢攻打魔古山寶庫以來，所有渴望分一杯羹的中小派系、部族，就在幾個話語權稍大一些的軍閥的主導下達成了共識，選擇暫時放下彼此的分歧，聯手抗衡三巨頭，以謀求寶庫中的財寶。

  這三天來，不斷有各地軍閥向此地進駐。從擁有數千軍力的中等軍閥，再到只管著幾十號人，根本就不入流的小頭頭，全都一窩蜂地湧進了這片山谷，在山恆與郭昂這兩大軍閥的營地外一公里處聯合紮寨，意在表明自己不得利益誓不退軍的決心。

  但看兩大軍閥麾下部隊不容小覷的軍威，以及那數目眾多，令人望而生畏的、隨時可以調轉方向的攻城武器，真要打起來，各懷鬼胎的中小派系絕對討不到什麼好處。

  他們也很有自知之明，萬一要是惹急了三巨頭，讓這三家如曾經無數次那樣，先把自己這種礙事的小派系掃除，再踏踏實實坐下來談判，那自己還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縱覽魔古內亂歷史，除了每到螳螂妖百年輪迴時期，會有如此數量的魔古大軍齊聚一處團結對外，眼下這種情況還真不多見。目前，離螳螂妖的下一次百年輪迴不剩下多久了，誰也不願意在這個關頭打響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混戰。

  即便有人最終占據了魔古山寶庫，軍力大損之下，又拿什麼去抵抗螳螂妖？一旦螳螂妖攻破錦繡谷，談什麼就都沒意義了，中小軍閥派系就是吃准了這一點，才敢聯合起來和三巨頭叫板。

  在這種關頭，不管再跋扈的軍閥，也都會保持克制的。

  「我怎麼看那人有點眼熟？」

  「確實，他讓我想起了那個逃了七年的懦夫……」

  「雷神？就是他！哼，懦夫……」

  前行過程中，道路兩旁不斷有人交頭接耳，認出為首的雷神後，有人報以蔑視，更有人毫不顧忌地啐了一口，言行舉止透出滿滿的鄙夷。

  神聖使命在前……雷神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聽那些刺耳的聲音。

  七年前，他是屢次以弱勝強，創造無數神話，在族人中博得赫赫威名的督軍雷神，輔助著父親帶領部族不斷朝中等派系邁進。父親死後，他非但不為至親復仇，反而前去追尋答案的舉動被視為粉飾懦弱的懦夫之舉，在尚武的魔古族裡，這基本就意味著被盯上了恥辱柱，一生都會遭人唾棄。

  雷神從不期盼這些人能理解自己為了信仰付出的一切。

  他們不懂。

  「來者何人？」一名秘術師打扮的魔古人上前問道，他身後還跟著兩名裝備整齊劃一，明顯不同於中小派系成員的魁梧隨從。

  雷神打量了他們兩眼，很快發現，這三人應該是某個巨頭派來主持秩序的手下，可怎麼主持到中小派系營地里來了？

  「雷神。」他答道。

  聲音一落，周遭譏諷的聲音更濃了。

  秘術師向他淺淺點頭致意，「也是來參與談判的？」

  雷神點頭。

  秘術師見此，神情很快冷了下去，掃了兩眼雷神後跟著的族人，思索幾秒，淡然開口道：「會談正在進行，跟我來吧。」

  說罷他便向著寶庫平台走去。

  原來如此……雷神命令族人就近紮營，自己則帶著蒙驁跟了上去。

  幾人沿著峭壁上開鑿出來的狹窄通道不斷上行，期間那名秘術師一句話也沒說，最終帶著兩人登上寶庫平台，指著前方密集的人群說道：「找個位置吧。」

  雷神無視了對方言行舉止中流露出的輕視，帶著蒙驁走到了人群後方。軍閥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平台中央正在進行的商談上，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雷神看到了一些熟識的面孔，「座」次排列順序似乎依據地位高低。他這樣的小部族首領，又是遲到，又是不請自來，自然沒人把他讓到前面。但好在身高遠超尋常族人，他還是得以看清了平台上的情況。

  烏蒙、山恆和郭昂這三大巨頭，全都坐在奢華的寬背座椅上，身後侍立著一眾氣宇軒昂的侍衛。烏蒙身邊，還站著最先攻入寶庫，而後將控制權拱手交於烏蒙的那三個軍閥頭領。

  第四張椅子上，則是一名雷神叫不出名字的軍閥，看起來是眾多小派系推選出的主事者。而那些在外邊威風凜凜的中小派系頭領，卻沒分得任何座位，全都老老實實地站在外圍，或孤身一人，或帶著一兩個隨從，將平台占得滿滿當當，恐怕足有上百之多。

  「我要三成……」烏蒙一手隨意撐住臉頰，另一隻手則伸出三根手指，漫不經心地說道。雖未刻意拔高音量，但在說話的一瞬間，會場上交頭接耳的軍閥首領們還是齊齊止住話頭，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他，眼中有怒火蒸騰。

  「三成？」形象尤其兇惡的山恆撐住座椅扶手，上半身微微前探，微眯的雙眼中流露出危險的光芒，「我沒聽錯吧，你一人就想占去三成？」

  烏蒙不置可否地揚起下巴，似乎在反問有何不可。

  袍服打扮，看起來十分謙和的軍閥郭昂笑著搖了搖頭，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智者模樣的魔古人，竟然是命令手下肆無忌憚地屠殺一個中等部族數千族人的殺人魔頭。

  「烏蒙，你占了三成，剩下的要我們怎麼分呢？」

  「是啊，你憑什麼占去大頭！」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道，緊接著引爆了在場眾軍閥的情緒，以至於多人響應，連聲質問。

  烏蒙冷哼一聲，「就憑我至今仍穩坐寶庫。」

  山恆面色不善地反問道：「你就不怕我們兩家聯手攻打雙月殿？」

  烏蒙聞言臉色頓時陰沉下去，毫不示弱地看向山恆，「你大可以試試，看看究竟誰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好了好了，螳螂妖的百年輪迴近在眼前。現在正到了休戰期，誰也不應再起爭端，那就是整個魔古族的罪人了。」郭昂充當了和事佬，話一說完，烏蒙和山恆都不在吱聲。

  分裂的魔古，絕對無法抵擋螳螂妖。這是千百年來無數犧牲換來的慘痛教訓，臨近百年輪迴的關頭，哪怕彼此仇怨再深的部族、派系，都要放下爭端，聯手抗擊外敵，與其說這關乎族群的存亡，倒不如說，這與自身的根本利益直接掛鉤。

  「依我看，一家兩成半吧。寶庫秘藏平分四份，我們三家一加一份，餘下的，就給諸位好了。」郭昂拍了拍手，替幾家做了決定。

  這些小派系首領的眼中立即湧現了狂喜之色，兩成半？縱使在這個貌合神離的攻守同盟內部還要經過重重瓜分，最終到每一家手上的並不多，但也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心理預期了。

  反觀另一位大軍閥山恆，倒是對這個公平的分法沒有任何異議。

  唯獨烏蒙有些咬牙切齒，他明明已經占據了魔古山寶庫，這樣一來，等於把到手的東西讓出來，心裡怎麼好受的了？但他也明白，要是自己還堅持原先的「三成」，多的那些，就只有從中小軍閥派系那裡爭取了，這些傢伙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到時候又會徒增事端……螳螂妖進攻在即，他還要馬上返回雙月殿主持事務，決不能把時間耽誤在這裡……

  罷了，兩成半就兩成半……心念至此，烏蒙黑著臉點了點頭，默認了郭昂的提議。

  郭昂滿意地笑了笑，轉而看向坐在第四把座椅上的，被中小派系推舉出的主事人，溫和地問道：「怎麼樣？」

  那名主事人正要點頭，突然，從人群後方傳來一個聲音……

  「不怎麼樣。」

  郭昂溫和的面孔剎那間變得陰雲密布，令人不寒而慄。而在場其他軍閥，也被這個攪局的傢伙搞得一愣，怒不可遏地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什麼？」

  是誰這麼大膽，敢攪擾三巨頭主持的談判？

  雷神驚疑不定地回頭看去，他聽得分明，這個熟悉的聲音就在自己身後響起，果不其然，在平台邊緣，他看到了那個如約前來的血肉生物——予以萊登懲戒，予以自己命運指引的……

  萬神殿的使者。

  雷神突然大吃一驚，因為他注意到，這個血肉生物的軀體已經發生了劇變，絕大部分皮膚都如魔古一般，變成了純粹秩序之力具象而成的岩石化血肉，雙眼中閃爍著永不消散的電光。

  可……這怎麼可能？

  上次見面，他還是完完全全的血肉生物！

  在震驚中，瘦高的血肉，不，應該說是逆轉了孱弱血肉之軀的萬神殿使者，緩步上前，走向平台正中。經過自己身旁的時候，雷神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眾神氣息！

  簡直……

  就像是眾神的化身！

  雷神極力控制自己，才止住了朝著這個瘦高身影跪拜下去的強烈衝動，他還注意到，不知為什麼，隨著使者前行，空中不斷有雷雲匯聚而來，偶爾有一道雷霆划過天際，瞬間照亮黑壓壓的天空……

  「我說……這個分法不怎麼樣，我要十成。」

  瘦高身影排眾而出，來到了平台正中，視意欲將自己生吞活剝的憤怒目光如無物。站定後，他漠然開口道：「不僅如此，我還要……各位的效忠。」

  「大膽！居然……」烏蒙猛一拍扶手，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伸手去抽隨從的佩刀，就要上前一刀劈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醜陋小子，卻被一旁的獨臂齊非死死拉住。

  這個剛歸順於自己沒幾天的小軍閥竟敢阻攔自己？

  烏蒙驚怒交加，只想著把這狗東西也一併砍了，但卻發現對方不住搖頭，眼中有深深的驚恐之色，他很快意識到什麼，理智地止住話頭，停在原地觀望了起來。

  齊非的那隻獨臂仍舊死死攥著烏蒙的手臂，一見到那個身影，他就想起了在寶庫核心的恐怖經歷。

  是那個人……

  是他這一輩子，從被主人萊登創造出來到現在的數千年中從未經歷過的恐懼！那是人形的惡魔，從無垠止境最邪惡的所在降臨於世的最可怕存在……決不能招惹他！齊非知道，一旦自己這位新主子敢這麼做，死的，可絕不僅僅是一個兩個。

  恐怕在場的，全都得……

  「哪來的毛頭小子？」

  性情暴虐的郭昂卻大步走向瘦高身影，伸出一雙大手，就要提起這個不速之客狠狠教訓……

  齊非顫抖著閉上了雙眼。

  見手下這副模樣，烏蒙更感詫異。

  雷神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會場，他倒要看看這個試圖撥亂反正，將魔古一族重新引上正確道路的萬神殿使者，究竟要怎麼馴服這些桀驁不馴的軍閥。他們早已失去了對眾神的信仰，滿腦子只有對權勢的野心和渴望，若非用雷霆手段加以震懾，絕不會有人服從……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能想像到的最具震懾力的手段，都比不上他的萬分之一。

  在一眾怒不可遏的軍閥的注視下，面對靠近的郭昂，瘦高身影神情淡漠至極，只是冷哼了一聲……

  驟然間，天地變色，狂風四起，黑壓壓的雷雲徑直壓到了眾人頭頂。不計其數的閃電劈落在周遭的山頭上，炸起漫天飛舞的土石雪霧，留下一道道毀滅的印記……黑暗中，只有肆虐的閃電，以及流淌而下的熔融岩漿清晰可辨。

  眾魔古軍閥只覺得一股莫然能御的能量在身邊爆發開來，那是眾神的力量！泰坦的偉力！在這股氣息的影響下，他們甚至覺得，沾染的血肉詛咒都輕微了許多，再一次找回了岩石軀體的無病無垢感，刻印在血脈深處的本能，恍惚了他們的視野，黑暗中一切不存，唯有那道偉岸的瘦高身影傲立群山……

  在這泰坦眾神的偉力面前，軍閥們怔怔地跪拜了下去。其中便包括雷神，但與同胞不同的是，他完全出於自願，狂熱的自願！

  眾神……

  真的歸來了！

  待到雷雲散去，陽光重新照射到魔古山聖台之上，軍閥頭領們抬起頭來，看向瘦高身影的目光中，不僅有敬畏，還有深深的……

  恐懼。

  郭昂已不見蹤影，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團灰燼。這個強悍至極的魔古人，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就死在了造物使者那毀天滅地的閃電之下……

  而周遭的山頭，亦是全部被削平。這樣的偉力，讓他們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因為對那瘦高身影而言，殺死自己，殺死這山谷中各大派系的魔古士兵，又與碾死一直螞蟻何異？

  有人驚訝地發現，自己飽受血肉詛咒侵蝕的軀體，經過剛剛的……洗禮？居然真的朝以往的岩石軀體逆向還原了一些，這……

  這是泰坦眾神的手段！

  在所有神色之後，他們眼中湧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希望，足以衝破黑暗、衝破困擾魔古一族千年之久的血肉詛咒的希望。

  瘦高身影淡然環視一周，聲音如滾滾浪濤一般傳遍群山。

  「魔古一族淪喪已久，我將帶領你等重建輝煌的過往，清除血肉詛咒的不良影響，再度貫行造物的神聖使命……」

  「你等只需念我的名，我乃安格瑪·晨星……」

  「我乃……」

  瘦高身影伸出右手，空中登時劈下一道雷霆，在他掌中凝成一道光耀萬物的閃電。

  「……雷電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