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182【名人】

  安格瑪返回聯軍臨時營地時，火葬了數千英靈的柴塔火焰已經快要熄滅，一道直通天際的黑色煙柱幾乎遮蔽了日光，讓空氣中瀰漫起了刺鼻的焦糊味。

  一天的時間，士兵們把剩餘的原木簡單削製成了一個個墓碑，在上面刻下陣亡者的名字，立在了戰場中央最高的丘陵上。墓碑由下而上，層層遞進，把丘陵覆蓋得滿滿當當。

  即便法力早已見底，法師們還是竭力在碑林周圍永久固化了一些簡單的防護法術，以免動物或遊蕩的亡靈破壞了墓碑，驚擾了這些英靈。

  在丘陵碑林的最高點，豎立著一座由碎石塊和各族武器盔甲堆積而成的高塔，高塔頂端，一面綜合了血精靈炎鷹徽章、霜狼標誌、白銀之手團徽和蠻錘矮人獅鷲徽記的聯軍旗幟迎風飄揚，向後來者宣示著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大戰，近萬名各族士兵為了共同的目標團結在一起，為了榮耀與正義，光榮的戰死在了這片土地。

  吉恩·格雷邁恩承諾，等徹底收復了這片土地，吉爾尼斯王國會出資在這裡建造一座紀念碑，來悼念這些亡者。

  犧牲者不該被遺忘，他們的英勇事跡將被後人永世傳頌。也許在多年以後，天災的陰霾終於被驅除，暗無天日的銀松森林再度變成了鳥語花香的樂土，當附近的聚居地一個個重建時，在林中開墾土地的平民，會指著這片碑林，感謝這些英雄為自己帶來了和平美滿的生活。

  羅寧夫婦在丘陵碑林前立足了許久，看著這片碑林，安格瑪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雖然今天的戰鬥以勝利告終，但戰爭還遠未結束。不僅洛丹倫王都，廣闊的洛丹倫國土內，仍有數量恐怖的天災亡靈留存。

  也許這場戰鬥，只不過是整場戰爭的一個轉折點而已，收復北方的戰爭，還將曠日持久地持續下去。

  「我們走吧。」羅寧說道，帶著心事重重的溫蕾薩走在了前面。

  走進草草建立起來的臨時營地時，安格瑪看到，士兵們都在忙著整理軍備。道路兩旁的士兵，有綑紮武器的，也有抓緊時間用沾滿污泥的雙手往嘴裡塞乾糧的。

  逝者已逝，緬懷以矣，戰爭還會繼續下去。

  也許會有人羨慕那些戰死者。

  對於這些已經和亡靈奮戰了一年時間的洛丹倫老兵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後被天災復活，拿起武器對付那些和自己秉承著同樣信念戰鬥的昔日戰友。

  至少……

  這些被火葬的犧牲者，免遭了如此厄運。

  一輛輛吉爾尼斯人送來的馬車停在路邊，士兵們在軍官的指引下，抱著成捆的箭矢、備用武器和成箱的軍糧碼放到上面，整個營地都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離開營地前安格瑪獲悉，聯軍準備暫時撤入格雷邁恩之牆裡，在相對安全的吉爾尼斯境內休整兩到三天。

  按照原先的計劃，這段時間內聯軍會嚴密監視天災軍團的動向，並以此為根據制定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是在對方的兵力從洛丹倫王都運動至此以前，提前一步攻占達拉然廢墟與安伯米爾構建防線，亦或是依託海路送來的物資補給緩緩而圖之，還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畢竟天災即使精銳損失慘重，剩餘的常規兵力也還是一個令人聞而生畏的數字，任何戰略決策的容錯性都被壓縮到了極致，不容有失。

  早先從奎爾薩拉斯出發的船隊，不久後就會抵達人去屋空的南海鎮。那裡的天然深水良港，將成為聯軍接收重要的後勤補給，收復希爾斯布萊德丘陵，甚至以此為依託反攻洛丹倫的重要中轉站。

  據說在羅寧的努力下，庫爾提拉斯王國、暴風王國以及鐵爐堡方面銅須矮人的卡茲莫丹王國，有意聯手幫助聯軍，在半年之內將南海鎮擴建為一個標準的軍事港口，幫助聯軍打贏這場戰爭。

  「傷員運送，讓一讓！」

  身後傳來呼和聲，三人聞聲讓到路旁。

  只見一名人類聖騎士邁著急促的步伐，向這邊跑了過來。他身後跟著長龍一般的隊伍，每兩人都抬著一個擔架，有的擔架旁還跟隨著牧師，不間斷地用神聖法術治療著上面的傷員。

  這些傷員傷勢大多較重，渾身上下都纏著染血的繃帶，有的甚至已經陷入了神志不清的境地。即使有神聖法術壓制傷情，鮮血還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慘白的繃帶上蔓延開來。

  很難想像這些重傷員是怎麼堅持到現在的，可以預見的是，裡面的很多人恐怕都很難撐過今晚。

  看得出這支隊伍是從野戰醫院那邊過來的。

  在吉爾尼斯人的幫助下，聯軍就地搭建了臨時醫院，集中了所有牧師和聖騎士，用以收治傷員。

  但他們這是要去哪？難道就這樣跑進格雷邁恩之牆？兩地距離雖然不遠，但就這麼跑幾公里的路程，還不把這些重傷員顛散架了？

  「你們要去哪？」

  安格瑪抓過一名沿途開道護送的年輕士兵，問了一句。

  年輕士兵發現安格瑪法師打扮，袍服明顯不是制式裝備的貨色，便意識到這可能是來自血精靈盟友軍中的高階法師，不管如何，軍銜都比自己要高，便立正回答道：

  「報告長官，去西面的傳送陣！我們的野戰醫院條件有限，法師們開啟了通往吉爾尼斯的傳送法陣，這些重傷員會被送到那裡，進行更為全面的妥善治療。」

  因尚處危險的銀松森林，和別人一樣，這名士兵還穿戴著全身的制式鎧甲，遮擋視野的頭盔則被幾根攜行帶緊緊收束在背部，以免跑動過程中晃來晃去的。看得出，他在戰前一定受到過良好的教育，說起話來條理分明，被長官叫住時也沒有半點緊張，稚氣未脫的臉龐也和動輒皮膚黝黑、五大三粗的職業軍人不同，證明他最大也不過二十歲，很可能不久前才被征入軍隊，還年輕的很。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安格瑪點點頭，就要放年輕士兵離去。

  可在敬了一禮後，年輕士兵細細一看安格瑪，突然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地說道：「您，您是……安格瑪大人？您是拯救了我們的法師大人！」

  年輕士兵猛地重新立正，右拳重重錘到了胸口上，敬了個十分標準的軍禮，昂首挺胸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等待元帥檢閱的狂熱士兵，扯開嗓子高聲吼道：「向您致敬，大人，您是聯軍的拯救者！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這一吼把安格瑪嚇了一大跳，有幾顆吐沫星子都飛到了他臉上。

  附近的人聞聲紛紛放下手邊工作，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了起來。片刻過後，人們看清安格瑪的樣貌，面上很快浮現出崇敬之色。

  一名聖騎士單膝跪了下去，這是洛丹倫禮節中最崇高的禮數。有第一個帶頭的就有第二個。後來者紛紛效仿，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的東境，以這名聖騎士為中心，道路兩盤很快便跪倒了一片士兵。

  甚至連運送傷員的隊伍也慢了下來，幾名擔架上的傷員，也將手臂放在胸膛上，無聲地向安格瑪致以敬意。

  這些人看向安格瑪的目光中，有感激，更有深深的崇敬，甚至有人的眼裡還帶著一絲狂熱。看得根本就搞不清狀況的安格瑪呆立原地，不知該作何回應。

  他不知道的是，一個血精靈魔導師力挽狂瀾的故事，已經在他不在的時候，傳遍了整個聯軍。人們都深深記住了那個手持無上神器，漂浮在戰場半空，以一人之力，擊敗了巫妖克爾蘇加德，擊敗了整個天災軍團的身影。

  「看樣子你成了名人。」

  羅寧面帶笑意，微微側頭，低聲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