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33【決議（上）】

  次日正午，日怒之塔頂層一間面向北方，有著開闊落地窗，可以盡覽奎爾薩拉斯北部沿海地帶美景的會議室里，一場碰頭會議正在進行。

  「各位大人，這些就是王子殿下托人帶回的信件。」一直留守在銀月城裡的王子顧問薩拉德雷恭敬施禮，把一打蠟封上印著逐日者王室徽章的信件，分發到了眾人手裡。

  安格瑪靜靜地站在窗邊，遠眺北方的奎爾丹納斯島出神。

  烈焰之擊懸浮在他的身旁，劍身散發出的火紅光芒能與烈陽爭輝，將他的半個身子和周遭事物都染成了更深的火紅色。

  「嘶啦……」拆信刀割開信封的聲音此起彼伏。

  以往阿納斯塔里安·逐日者先王在世時，總會在這間視野極佳的會議室里召集銀月議會的成員共商國事。銀月城被收復後，凱爾薩斯王子也一直在此舉行會議，發布一道道政令，用行之有效的手段帶領飽經苦難的族人走出了困境。

  安格瑪站的地方，就是凱爾薩斯王子最喜歡待的位置。

  今天天氣出奇的好，站在落地窗前能夠隱約看到奎爾丹納斯島的輪廓。此時，那個所有血精靈心目中的聖地，正籠罩在陣陣光輝之中，就如同外面包裹了一層光繭，以某種奇特的韻律脈動著，漲縮不定。

  海面反射著陽光，波光粼粼。如果不去管銀月城裡的道道硝煙的話，眼前的美景確實令人賞心悅目。可不僅安格瑪沒那個心思欣賞美景，與會的各位血精靈高層也同樣如此。

  受控的瘋狂同胞、復生的同胞屍體、橫飛的殘肢與四濺的鮮血歷歷在目，最關鍵的是，他們都已經疲乏不堪了。

  讓一個月來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的重建工作前功盡棄的大火，直到黎明時分才將將熄滅。所有人都一夜沒睡，戰鬥結束後洛瑟瑪·塞隆和莉亞德琳又帶領手下部隊回防艾倫達爾河防線，聯合新近徵募的新兵部隊，擊退了妄圖趁虛而入的阿曼尼巨魔。

  安格瑪與魔導師們則跟隨著安薇娜返回了奎爾丹納斯島。

  昨夜她得到永恆之井的一滴井水後，馬上就回到原本形體的所在地，展開了吸收。眼下包裹在整個島嶼上空的光繭，就是吸收過程中發散出來的。

  在太陽之井聖殿，眾人遇到了幾名受傷不輕的同僚。魔導師凱雷講述了在銀月城爆發戰鬥時，發生在自己這邊的危急狀況。一副痛改前非模樣的諾頓·藍空，居然是被一頭恐懼魔王占據的傀儡。

  恐懼魔王突然發難，取代了「裙帶關係的典範」，用詭異的咒法隔絕了眾人與聖樹、太陽之井化身之間的聯結，直接制服了聖殿裡的四名魔導師，和得知銀月城動亂爆發後聞訊趕來加強聖殿防備的數十名精銳衛兵。

  要不是安薇娜及時出現，擊退了恐懼魔王，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妥善安置好受傷的魔導師，確認安薇娜狀態無礙，完全能自行吸收永恆之井能量不需相助後，安格瑪便帶著伊東尼斯等人傳送回了銀月城，忙著救火，忙著救治受傷的平民與士兵，一直忙到一個小時前。

  期間白銀之手的達索漢與霜狼氏族的德雷克塔爾告知安格瑪，南方戰事依舊危急，他們休息到天明就會馬上動身前往南方，支援同樣遭受惡魔襲擊的辛特蘭——蠻錘矮人的家園鷹巢山的所在，盛產東大陸血統最優良的獅鷲的土地。

  近來素以「灰燼使者」之稱聞名諸族的亞歷山德羅斯·莫格萊尼，正與阿比迪斯將軍帶領白銀之手下屬常規部隊，與蠻錘矮人苦苦抵抗受到惡魔控制的邪枝與枯木部族的森林巨魔。

  安格瑪沒麻煩這幾千名聯軍士兵承擔任何分外之事，回絕了他們幫助滅火的善舉，命人給予了充足的食物飲水、休息場所等保障。

  天明後，他遣人利用永歌森林三處魔法聖殿積攢下來的魔網能量，為聯軍開啟了通往辛特蘭北部的傳送門，送走了這支在為整個大陸北方的安危而奮戰，又解除了銀月城大難的義勇之師。

  終於，在一個小時前，大致解決完這場阿爾薩斯入侵以來，最慘痛一場戰鬥的善後工作的各位高層，再度因王子的消息齊聚一堂，同時在王子無法有效執掌族群時，商討關乎血精靈前途的下一步行動計劃。

  而這場戰鬥的傷亡報告也被統計了出來。

  人口密集的西城區約有五千平民喪生，數萬人受傷。東城區的戰鬥有共計一千多名工匠、兩千多名守舊貴族武裝人員喪生。這場戰鬥里法師、遊俠、正規軍總計傷亡過千，傷亡最慘重的，還是先後遭受惡魔與阿曼尼巨魔兩次攻擊的艾倫達爾河防線上的新兵部隊，足足有五千多人死傷。

  這些才徵募不到幾個月的新兵訓練嚴重不足，好在經歷了這場慘烈的戰鬥，他們也算是受到過血與火的洗禮了。

  「這真的是……太好了。」還沒換下滿是血污的血騎士制式鎧甲的莉亞德琳長出了一口氣。

  即便昨晚就通過安格瑪得知了王子並未身死的消息，閱讀信件時，眾人還是激動不已，高懸的心這才徹底放了下去。

  血精靈不能沒有凱爾薩斯。從沒有人能像他這樣，以往不被人理解，常年客在他鄉從事與族人無關的工作，可回歸幾個月就獲得了上上下下的一致擁戴。

  王子是劫後重生的血精靈心目中當之無愧的領導者，整個機器運轉的核心。少了他，這機器不僅運轉不起來，血精靈也會失去心裡的支柱。

  薩拉德雷見眾人都讀完了信件，便開始介紹情況：「那日參與達拉然之戰的族人都還活著，王子身邊有包括羅曼斯、泰蕾絲塔、卡波妮婭等人在內的數十名魔導師，以及完好無損的親衛隊，

  「王子與達拉然倖存者去往了一個名叫『沙塔斯』的廢棄城市，是自稱為『德萊尼人』，意為自我流放者的艾瑞達人種族曾經的首都，後被獸人部落摧毀了。殿下與他們的領導人會晤過，還面見了一種奇怪的聖光生物，納魯，它的名字是……阿達爾？

  「殿下還在那裡遇到了守護者麥迪文的愛徒卡德加——失蹤的黑暗之門五英雄之一。具體情況信上都有說明，總之那片曾名德拉諾，如今被我們稱之為外域的破碎世界雖被燃燒軍團牢牢掌控，但王子殿下是安全的。只是……他們難以返回艾澤拉斯。殿下也在想辦法，據說阿達爾搭乘的空間飛船擁有穿梭無垠止境的能力，殿下在遣人向納魯學習這種遠超我們許多個世代的技術。但他們不具備建造類似飛船的資源，我們還是需要在這邊想辦法開啟傳送門，迎接殿下他們回來……」

  在顧問薩拉德雷介紹時，安格瑪的思緒也跟著轉了起來。

  外域關於納魯阿達爾的相關歷史，確實是與艾澤拉斯第三次戰爭同期發生的。

  在耐奧祖開啟的傳送門撕裂了德拉諾世界以後，曾經的黑暗之門五英雄里有三位被捲入了時空亂流。

  奧蕾莉亞與圖拉揚夫婦被最初的納魯聖光之母澤拉救下，前往時間流速不同的扭曲虛空中，與宇宙多個種族組成的聖光軍團一同抵抗燃燒軍團，展開了千年之戰的征程。

  卡德加則被另一頭納魯阿達爾救下，搭乘風暴要塞返回了外域，而後與在獸人的威脅下隱藏到深山老林里的德萊尼人，一同重建了沙塔斯城。他一面與榮耀堡和影月谷蠻錘要塞的聯盟遠征軍保持著聯絡，一面向阿達爾學習聞所未聞的知識。

  直至數月之後，艾澤拉斯這一邊的第三次戰爭結束，阿克蒙德被擊敗，伊利丹奪取薩格拉斯之眼、轟擊冰封王座，失敗後帶領麾下逃往外域，接下來就發生了廣為人知的魔獸爭霸故事。

  再後來黑暗之門被燃燒軍團的領主卡扎克重新開啟，燃燒的遠征開始了……

  想到這裡，安格瑪忍不住暗自笑了笑。

  他沒想到的是，陰差陽錯之下，凱爾薩斯王子在這個時期就前往了外域不說，還接觸到了幾個後世對艾澤拉斯歷史產生深遠影響的關鍵人物，維綸、阿達爾、卡德加……

  安格瑪發現自己竟然非常期待後面的進展，已然與正史截然不同，完全沒有墮落前提的凱爾薩斯王子，會與德萊尼人、阿達爾、甚至是正史中被他抓到銀月城當做「聖光電池」的穆魯發生怎樣的故事？

  不光是這樣，伊利丹也馬上要去外域了。不過這一次，血精靈沒有因對啜取魔法手段的需求而效忠於他，又先一步到達了外域。雙方要是碰到一起，關係又會怎樣發展……

  安格瑪甚至在想，會不會是洛薩之子聯合血精靈、德萊尼人、破碎者，先一步攻打深淵領主瑪瑟里頓掌控的黑暗神殿，共同還外域一個太平盛世？

  「既然卡德加還活著，那……」莉亞德琳攥緊了手中的信紙，「奧蕾莉亞女士呢？」

  奧蕾莉亞·風行者，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的長姐，奎爾薩拉斯技藝最高超的遊俠之一。這個家族本就不凡，她在第二次戰爭和之後的種種英勇之舉，更是給這個姓氏平添了幾分榮耀。

  薩拉德雷遺憾地搖了搖頭，「據說奧蕾莉亞女士與圖拉揚一同失蹤了，不過王子殿下找到了他們的兒子，阿拉托爾。」

  「啊……」莉亞德琳有些失落，緊接著就眉頭一皺，難以置信地問道：「兒子？」

  高等精靈與半人類結合生下的半精靈非常罕見。安格瑪不由心想，半精靈並不稀奇，或者說，有著風行者血脈的半精靈並不稀奇。因為現時期的溫蕾薩，應該已經懷上了人類法師羅寧的孩子，而且還是雙胞胎。

  「沒錯。」薩拉德雷說道，「好了，諸位，大體狀況就是這樣。鑑於我們與王子之間無法往來通信，所以殿下也在信里說明，若是他的囑託不符合現下境況，可由諸位自行商議決定，另外一個就是，儘快找到辦法開啟傳送門。關於這點，具體的還是要由安格瑪三席來為大家講述。」

  安格瑪回過神來，應了一聲離開窗邊，走到了眾人身前。

  會議室被惡魔洗劫過，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因過於疲勞所致，眾人的座位和坐姿都很隨意，並不像正式會議那樣嚴謹。

  洛瑟瑪、哈杜倫、幾名高階魔導師和一些為軍方效力的正統貴族，紛紛對他投來了目光。

  安格瑪從沒想過自己會以平等的身份，與這些至關重要的領袖人物共商大計。

  他從懷裡掏出了凱爾薩斯王子托羅寧帶回的月之水晶，施法定在半空展現給眾人。

  「各位大人都知道，如果要開啟遠距離傳送門，就必須有目的地的確切位標。殿下送回的這顆月之水晶，與其它兩顆之間存在著不可分割的緊密聯繫，據我們推斷，它只要經過魔法增幅，就應該可以略微感知到另兩塊水晶的位置，哪怕它們都遠在另一個世界……」

  安格瑪心裡補充了一句：但願它可以，否則就必須跑趟海加爾山，想辦法從燃燒軍團手裡搶來古爾丹之顱了。

  他繼續說道：「計劃並不複雜。我們要前往達拉然，在燃燒軍團為召喚那個強大存在開啟的傳送門處，也就是空間障壁的薄弱點，利用月之水晶相互關聯，打開通往德拉諾的傳送門。」

  洛瑟瑪的獨眼微微一眯，說道：「但達拉然已經被天災軍團占據了。沒有任何人能潛入那裡，遑論在那裡開啟傳送門。」

  安格瑪沉重地點了點頭，「沒錯。所以我們必須藉助盟友的力量，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們和北方諸族的目的，此時都驚人的一致——消滅天災。至少也要消滅盤踞在達拉然的天災。」

  眾人聞言沉思了兩秒。

  洛瑟瑪和哈杜倫交換了一下意見，後者開口說道：「一千五百名永歌遊俠，二百名遠行者隨時可以投入戰場。」

  「除去警惕祖阿曼方向的必須兵力，我們可以出動三千正規軍士兵。」軍方一名高層也說道。

  「血騎士整裝待發。」莉亞德琳的回答很簡短。

  安格瑪看向幾名同僚，高階魔導師們也都點頭認可。

  「那麼，聯同利亞斯上尉手下的六百名破法者，再加上魔導師麾下的中階法師，我們兵力的是可觀的。請諸位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妥善處置後勤問題，養精蓄銳。我會聯絡聯軍方面，共同商討再度出兵達拉然的具體事宜。」

  議題就這樣拍板。對如今的血精靈來說，迎回凱爾薩斯王子和那一眾最頂尖、掌握著龐大知識的強者，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眾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當會議進入尾聲時，莉亞德琳發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有件事要說。是關於聖光的，或者說，是關於指引著血騎士掌控聖光的那個冥冥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