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蛻變】

  安格瑪還完全沉浸在聖樹的幻象中，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知道了。我要多呆一會，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向我匯報。」

  研究員杜爾疑惑地看了安格瑪兩眼。

  他好像感覺到聖樹的能量，正不斷向眼前之人匯聚而去。恍惚中，安格瑪體表似乎浮現出了一棵巨樹的虛影。

  杜爾使勁擠了擠眼睛，「呃，又是幻覺嗎？」

  「唉，真不能再工作這麼久了。」嘟囔了一聲，杜爾撓撓亂糟糟的頭髮，哈欠連天地收拾起了東西。

  「那我就先走了，三席。」

  ……

  在安格瑪的視野中，幻象持續了不到半分鐘就消逝掉了。

  金色球體發出「咔咔」輕響，顯然破裂在即。研究員杜爾說的沒錯，聖樹確實就要破壁而出了，但他絕對想不到這一幕會發生在自己走後不久。

  小樹的樹根顫動了兩下，開始緩慢的變長、變粗，逐漸向下延伸。球體內部金色的太陽之井殘留精華，也順著外殼的裂痕，一滴一滴落在了下面的池子裡。

  池水一接觸到金色水滴，瞬間沸騰起來。淡淡金光在藍紫色的魔力之水中擴散開來，直至將百米見方的池子，都染成了聖樹一般的金黃。

  魔法能量就如同水流一般，也會流向低處匯積起來。先前為了保住太陽之井最後的殘留物，聖樹之芯動用所剩無幾的能量，形成了一個與外界隔絕的障壁。以生命力消逝為代價，減緩了殘留物的揮散。

  安薇娜回歸後，此舉就失去了意義。受到前者的能量滋養，再加上一眾暗夜精靈德魯伊的熱心幫助，聖樹之芯重煥生機，開始茁壯成長。如今它積攢的能量，已經足夠破開自己設下的屏障，恢復原有形態了。

  沒人知道與太陽之井殘骸結合的聖樹薩斯阿拉，最終會成長到什麼地步。它一定能成為安薇娜之後的第二個魔力源泉，對血精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咔嚓」一聲，地板碎裂開來。地底埋設的能量管線，被莫名的力量拔出，裂口噴出巨量精純魔力，險些擊中一旁站著的安格瑪。

  他閃身後退兩步，站在原地遲疑片刻，並沒有立即去掐斷管線的能量輸送。

  噴涌很快變成了亂流，把聖殿裡的設備、記錄儀器和紙質文件吹翻吹飛，狼藉一片。

  小樹金光一閃，以斷裂的管線為中心，肉眼可見的法力龍捲徒然成型，卷向金色球體，被裡面的小樹吸收了個一乾二淨。

  「果然，聖樹需要魔力供自己完成蛻變。」安格瑪想道，再度後退幾步，站在遠處靜靜地觀看這一壯觀景象。

  獲得了能量支持，聖樹的氣息節節攀升。越來越多的根鬚髮生了異變，不斷向下方伸張開來，試圖觸及到井底的地面。聖樹的蛻變，帶得安格瑪體內的聖樹精華也猛漲起來……

  聖樹似乎還不太滿足，不斷通過與安格瑪的聯結，發出迫切的渴求。

  「魔力不夠嗎？」安格瑪走到操縱台邊，低聲念誦了一段咒語，加大魔力輸出的同時，密切觀察著聖樹的狀況。見其毫無滿足之勢，便一咬牙，把魔力輸出推到了極致。

  一時間地面震顫，嗡鳴不斷。

  聖樹瘋狂吸收著管線導出的魔網能量，似乎還不滿足，又是金光一閃，聖殿中的保護咒語悄然解除，魔力輸出徒增十倍不止。

  「什麼？」安格瑪倒吸一口涼氣，面色大變。

  此地是奎爾薩拉斯的魔網節點，放眼整個東部王國大陸，能在能量總量上媲美這裡的，不說沒有也屈指可數。

  在大量高深咒語和魔法裝置的抽取下，海量的奧術能量匯聚到了聖殿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限流法術引導著作用於自身，限制流量避免其超出聖殿的荷載上限，陷入不穩定狀態，引發一場劇烈的爆炸。

  而現在聖樹竟然化解掉了所有限流法術！

  安格瑪眼睜睜看著聖殿裡的魔力失去了控制。

  精純的奧術能量蒸騰而起，隱隱扭曲了空氣，整個大廳都充溢著恐怖的魔法波動。原先的龍捲得到迅速演化成了旋渦，聖殿裡就像是颳起了颶風，連應激防禦法術都被激發了。

  被吹起的物件打在無形的防護屏障上，頃刻間四分五裂，又被奧術亂流一絞，紛紛碎碎。細小的碎片捲入漩渦之中，被風速賦予了可怕的殺傷力，如同刀子一般，在支柱、地面和昂貴的魔法設備上，劃出了一道道深痕。

  安格瑪剛召出法力屏障護體，就見一股裹挾著碎片的狂暴亂流迎頭襲來，撞在屏障上盪起陣陣波紋。心神稍定後，他試圖溝通聖樹，可後者根本就不搭理他，一直在加強吸力，源源不斷地汲取魔網中的魔法能量。

  門外打瞌睡的衛兵被接連不斷的巨響驚醒，探頭進來，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高聲問道：「三席，您還好嗎？」

  風聲掩蓋住了話音，安格瑪用魔法加大音量，回應道：「去找人！把魔導師們都叫來！」

  這已經不是他能一個人應對的狀況了。不僅聖樹在瘋狂吸納魔力，他體內的聖樹精華受其影響，也在吸收著無處不在的魔力。沒多大功夫，就有足以撐爆一名史詩法師的暴亂魔力，進入了他的體內，在每一個細胞間亂竄個不停，讓他苦不堪言。

  這不是法力，而是未經收服的奧術能量，沒有任何法師會讓這種東西輕易進入體內。

  「是！」

  衛兵馬上領命。

  法力風暴愈演愈烈，支柱傾頹、地磚剝離，沒剩一塊好地方，才剛剛重建好的聖殿，又一次遭受了滅頂之災，任誰置身其中都會有種末日降臨的錯覺。

  安格瑪強忍著身體撕裂一般的痛楚，本打算激活聖殿的應急咒語，強行切斷對魔網能量的抽取，但馬上就推翻了自己想法，決定再咬牙觀察幾分鐘看看。聖樹正在經歷一場十分重要的轉變，貿然中斷它的後續魔力來源，很能導致誰都不願看到的後果出現。

  他伏低身子以免被雜物擊中，強自支撐著壓制體內的奧術能量，全神貫注地觀察著聖樹，將應急咒語默念幾遍留在嘴邊，準備在一切超出聖樹掌控之前，把它救下來。

  「快停下來，快停下來吧……這樣下去你沒事，我倒要死了。」內有爆體魔力瘋漲，外有毀天滅地的恐怖異象，每分每秒都像一輩子那麼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安格瑪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即便全力引導之下，驅離奧術能量的速度，都趕不上它們湧入的速度。哪怕塑造耗魔極大的法術將其消耗出去，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一定會不可避免的被奧術能量同質化。

  突然，狂躁的奧術能量一滯，痛苦盡數消逝。

  安格瑪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材纖弱的白衣女孩走進了聖殿。女孩小臉俏麗，神情淡然。隨著她的緩步前行，狂暴的法力風暴逐步平息下來，晶瑩的點點紫芒，眾星捧月般地圍在了女孩身邊，乖巧的好像小綿羊。

  「稀里嘩啦……」

  幾乎粉粹成了比指甲蓋還要小的細碎雜物灑落一地。

  法力風暴停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被洪流湮滅成粉末，飄散在了空氣里，難聞至極。

  「安薇娜……」安格瑪如釋重負，跪倒在地大口喘起粗氣。

  安薇娜徑直涉水走到聖樹前，伸出一隻白嫩的小手觸在球體上。

  「咔嚓！」

  牢不可破的球體障壁登時碎裂，濃縮到極致的太陽之井殘留物灑落下來，再度引發了池水的沸騰，立於其中的安薇娜卻渾然不覺。

  聖樹之芯緩緩飄落，懸浮在池水表面一個手掌之上，發出了溫暖的能量波動。

  安薇娜不禁露出笑意，伸手撫摸著聖樹之芯，後者小巧的枝條竟然擺動了兩下，似乎很享受女孩的觸碰。緊接著就開始瘋長起來，根系探入池水，盤根錯節；抽出新枝綠芽，徐徐擴張……

  安薇娜的魔力，對聖樹來說就是最佳的養分。哪怕只有一點，也遠比海量的魔網能量，來得更為有效。

  安格瑪體內的聖樹精華也終於趨於平緩，伴著聖樹的枝繁葉茂，以一種穩定的速度飛快增長起來。

  他看了一眼正低聲和聖樹說著什麼，臉上不時綻放出甜美笑容的安薇娜，再難抵抗靈魂深處傳出的疲乏感，就地一躺，勉強進入了冥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