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冥冥中的聲音】

  銀月城，花園街市。

  由於城南的土地正在被軍隊不斷收復，已經基本沒人還擠在城裡了，連新兵營都搬到了外面，把花園街市這片東城區僅剩的完好城區，留給了進行重建工作的工人當做營地。

  帳篷還是那些帳篷，只不過裡面住的換成了工人，原先的訓練場也被用來堆放建材了。一輛接一輛陸行鳥拖車從東南邊的牧羊人之門進入，把石料和原木卸到營地里就地加工，隨後再被工人們拉到腳手架密布、起重機哪哪都是的工地上去。

  重建銀月城可是個工程量巨大的工程。

  此時恰逢正午時分，工人們剛從工地上下來，熱熱鬧鬧的回到營地里吃午飯。有法師學徒捧著能量水晶，挨個檢查充當苦力的奧術傀儡的能量有沒有耗盡。

  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對未來的美好預期就是幸福感的最大保障，而這種預期，又誕生自如今和過去幾個月惡劣生活狀況的強烈對比。

  絕望來得很快，但希望來的更快！誰能想到僅僅幾個月過去，太陽之井就重新煥發了光輝，這片將死的大地，也再一次響起永歌森林旋律優美的自然之聲呢？

  「我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受到禮遇。」

  穿過一片工人營地後，佳莉婭對安格瑪說道。兩人身後還跟著一眾隨從，大多是被派來照顧她的女僕。

  安格瑪剛剛帶著她面見了凱爾薩斯王子，王子很樂意收留並庇護這樣一位遺國公主，並承諾血精靈會竭盡所能地幫助她。

  這反倒讓已被整整一年的絕境逢生經歷徹底改變的佳莉婭公主很不適應。

  安格瑪不用問也能看出來，她恐怕遭到過不止一次的背叛——被親信、隨從，或是侍衛……畢竟真正能在那種關頭還忠心耿耿信守誓言的人，又有幾個呢？

  弱者沒有資格在那種連一塊發霉的麵包、一滴淡水都彌足珍貴的絕境裡生存下去。哪怕曾經的身份再高貴也沒用，在強切的求生欲望驅使下，沒人還在乎什麼規則。

  也許正是因此，佳莉婭才那麼依賴那個從始至終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侍女長。

  可惜她死在了黎明前夜。

  「公主殿下，你已經回到文明社會了，這裡不是動輒慘遭亡靈分食的提瑞斯法，而是安全的銀月城。」安格瑪看著佳莉婭，「我們也不是那些覬覦你繼承權的貴族。」

  「那你們總該有所求吧？」

  佳莉婭低聲道，她的價值觀念還是很難一下子扭轉過來。

  「當然，就我個人來說，我是希望看到公主殿下重掌洛丹倫、把所有遺民整合到一起的。任何把天災軍團視為生死仇敵的人，都是血精靈的盟友。」

  「阿爾薩斯……」一提起天災軍團，佳莉婭的目光中就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悲痛，緊接著咬緊了牙關，緊緊攥著雙拳，連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都毫無察覺。

  片刻後她一下子鬆懈了下來，苦澀一笑：「就算我想，又怎麼可能比得過那些權大勢大的貴族？別忘了，我現在流落異國他鄉，孤身一人，一無所有……」

  突然，佳莉婭轉向南方，似乎非常疑惑。

  「我……我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很聖潔的聲音。」

  「聖潔的聲音？」安格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花園街市南部靠近城牆的營區里，豎著一桿畫著深紅色炎鷹的血騎士戰旗。那裡是血騎士的駐地。

  他眉頭緊鎖。

  聖潔的聲音……

  如不出意外，想必就是那個冥冥中的存在發出的了。

  安格瑪默然不語，莉亞德琳因導師身死而遭受的打擊，早已讓她徹底放棄了聖光。後來卻在短短几天時間裡重拾起信仰，還遠比過去更為虔誠，迅速走上了聖騎士之道……

  這怎麼可能？

  原先安格瑪也聽到過那道仿佛自心底響起的輕靈之音，如不出意外，他覺得是有納魯向血精靈伸出了援手。幫助莉亞德琳，甚至在幫助那些血騎士。

  安格瑪暫時沒法探究這裡面的原因，他只知道這種生物一直在宇宙中漫遊，發展潛在的凡人盟友，以期共同對抗燃燒軍團、乃至無垠黑暗止境之外的虛空勢力。

  它們信念崇高，但行事方式……

  卻由於設定的矛盾衝突，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一個具象化的世界，雖然呈現出了合理而殷實的細節，卻仍然受限於安格瑪穿越前所了解的那個如史詩般波瀾壯闊的故事。

  在曾經的設定者手中，納魯是美德的化身。無私、勇敢，窮盡意象最為強烈的讚美之詞，也不足以述說納魯一族的偉大。但自從著名的「魔獸殺手」弗洛爾接手後，納魯的設定，就慘遭更改，與前人成功的設定截然不同，帶有強烈的宗教暗示，納魯的始祖，聖光之母澤拉將意志強加給伊利丹，便是證明之一，也是這位劇情相關負責人種種騷操作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縮影。

  ——他改動了太多太多前人的設定。安格瑪甚至懷疑，這是否與操刀魔獸劇情的弗洛爾的個人信仰有關，總之就是很令人厭惡。

  在安格瑪個人看來，甚至把這部史詩更改的千瘡百孔。上一世，在他心目中，魔獸老了，卻老當益壯。雖然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魔獸這部經久不衰十餘年的著作必將走入墳墓，卻仍然是滿載著榮耀和人們的熱愛，在遊戲史留下一段里程碑式的佳話。

  但隨著一眾親手將魔獸世界、將暴雪推上頂峰的主創人員的全部離職，魔獸世界6.0後的後續幾個版本，已經令其烏七八糟。

  如果說，曾經的魔獸世界，是報導真相的良心報業的話，那麼如今就有些「炒熱度」、「拉對立面」、「營造衝突」、「用完全不符合邏輯的話題吸引眼球」的小報。在他穿越前的那批負責人手中，這款史詩著作，竟變得晚節不保！其種種劇情，擺明是一副將話題度炒高，趁著魔獸世界尚有一批擁躉，最後壓榨一波該題材的架勢。

  這或許不是弗洛爾一人的「功勞」，而映襯著該公司整體的下滑。說起來，上一世的安格瑪，也沒資格說人家什麼，畢竟人家總要恰飯，總要以賺錢為第一要務。

  但從情感上，安格瑪個人還是感覺……他能接受魔獸世界作為一位遲暮英雄死去，卻絕無法接受它的晚節不保，被當做最低級的工具進行壓榨。

  言歸正傳，這與現在穿越到這個現實世界的他，完全無關。

  可看似無關，卻又會深切影響到他的人生與每一個選擇。在過去的人生中，他已經發現了一個事實，這個世界會呈現出更多細節，對一些劇情矛盾點，也有著相對合理的補足和彌合。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現實世界，究竟是沿用了哪一個「版本」的「設定」？是弗洛爾接手之前的，還是接手之後的？

  就比如眼下的納魯。

  這位冥冥中指引著莉亞德琳重歸信仰之道，而且必將把聖光重新帶入血精靈之中的「冥冥中的存在」，究竟是那批偉大而無私的納魯，還是如聖光之母澤拉那般，以個人意志取代個體的自由意志，誓要把聖光強加給每一個種族的不那麼好的納魯？

  安格瑪不是杞人憂天，這切實關乎到血精靈的未來，涉及到種族的存續問題，沒有一件是小事，不得不細細思考。

  他看了一眼目光略有些呆滯的佳莉婭，感慨於後者在聖光一道的天賦。想必她是受到了那個納魯的召喚吧。

  安格瑪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這件事，指著不遠處的華麗二層建築說道：「公主殿下，那裡就是您的住處了，殿下已為您安排了傭人與管事。雖然只是暫時的落腳點，但不用太見外，把這裡當做……自己在奎爾薩拉斯的家就好。」

  「哦，什麼……好，感謝你為我帶路，安格瑪先生……」佳莉婭的全部心神都被心靈中聲音吸引了，根本沒心思顧及安格瑪。

  「告辭了，公主殿下。」

  安格瑪輕輕點頭，返程前往了奎爾丹納斯島。

  佳莉婭的命運軌跡竟然就此發生了改變，安格瑪不知道她最終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也許真能整合起所有的洛丹倫遺民，成為天災軍團的一大勁敵也說不定。

  但不知那是多久以後的事了。

  ……

  安格瑪回到太陽之井聖殿時，已經是深夜了，連外面站崗的衛兵都昏昏欲睡，聖殿裡卻還有人在工作。是研究員杜爾，他不時看看監測設備，不時低頭刷刷記錄兩筆。

  「三席，您回來了！」杜爾聽到腳步聲，看到安格瑪後驚喜地說道。

  安格瑪注意到他滿眼血絲，頭髮亂糟糟的，顯然是好久都沒有休息過了，便問道：「怎麼還不去睡？」

  「沒有，正要去休息呢。您看，」杜爾興奮地拿出研究筆記，「您不在這幾天，聖樹的能量增幅巨大，增長速度達到了每天31%！幾乎一天一變樣，照這個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入第二生長階段了！」

  安格瑪聞言看向聖殿中央。

  穩定懸浮在半空的球體裡，聖樹之芯已經完全了長成了一個金色小樹，而且越來越茁壯，根須穿透球體的下半部分，冒了一點小尖出來。

  仿照太陽之井原本面貌，等比例縮小搭建的圓形「水池」，就位於球體正下部。從魔網裡抽取上來的凝若實質的奧術能量，經過聖樹的提純過濾，順著根須一點一點滴落在了池子裡。

  聖樹在創造一個新的魔力源泉。精純的魔力之水已經匯聚成了一個小水窪。

  遺憾的是，它本質只是凝縮的奧術能量，根本不可能比得上太陽之井，也許稱之為魔力源泉也稍顯勉強，但這魔力之水還是有很多妙用的。

  似乎是為了回應安格瑪，聖樹的樹葉動了一下。他體內的聖樹精華被瞬間激活，飛快地在四肢百骸中遊走起來。在他的視野內，一棵白色的參天巨樹緩緩出現，立地頂天。

  「哦對了，這是我們這幾天的評估成果。」杜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解釋道：「據推測，聖樹要不了多久就會『破壁而出』了，變成一個紮根在此的巨樹。」

  杜爾摸摸頭，「可能以後聖殿也得擴建，照目前這個長勢，它會長得很大很大……」

  「呃，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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