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不死鳥的悲鳴】

  陰雲密布，喊殺漫天。

  「殿下，西線告破。」

  「東線也……」

  「亡靈太多了！」

  聽著不斷傳回的戰報，凱爾薩斯的內心越發沉重。

  太陽之井聖殿外的平台視野良好，剛好能將戰場一覽無餘。尚未重建完畢的太陽之井高地，仍是蒼涼的斷壁殘垣，遮擋不住視線。不用士兵回報，王子就能夠看到戰局有多岌岌可危。

  亡靈從四面八方湧來，將這裡重重包圍。

  起初防禦法術起到了應有的作用，大量亡靈被焚燒成灰，或是在高強度的奧數光線中，被裂解成最基本的塵埃。但在供能耗盡後，血精靈部隊不得不展開白刃戰。

  莉亞德琳帶領的血騎士小隊，是戰場上最受矚目的一支精兵，風頭甚至蓋過了手持斯多姆卡大殺四方的薩洛瑞安·尋晨者，沒有任何亡靈是他們的一合之敵，全都在聖光之下灰飛煙滅。

  可亡靈殺不勝殺，一眼望不到邊際，占據了廢墟的每一條通道。亡靈毫不在意擁擠的陣型不利於接戰，純粹在用血肉和生命堆砌一場不計犧牲的勝利。

  血精靈殺敵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對方填補陣線空白和壓進的速度，只得且戰且退，不斷收縮防線以保萬全。

  銀月城保衛戰的無力一幕，正在太陽之井重新上演。就算魔導師們強行透支法力，合力召喚的隕石火雨將上前亡靈焚燒殆盡，對它們恐怖的數量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

  「法力恢復的怎麼樣了？」凱爾薩斯問身後的羅曼斯。

  羅曼斯緩緩點頭。

  「走吧，我們也參戰。」凱爾薩斯率先走下平台。

  ……

  「它們太多了！」

  莉亞德琳一劍揮出，籠罩在聖光之力中的奎爾德拉，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七八隻食屍鬼一砍兩半。

  她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身邊只有十幾名氣喘吁吁的血騎士。而最近的友軍，也遠在幾十米之外，和血騎士中間阻隔著成百的亡靈。

  不是血騎士孤軍深入，而是友軍根本抵擋不住亡靈，正在被不斷逼退，短短一兩分鐘過去，血騎士小隊就在不知不覺間落在了後面。

  「聖光，請聆聽我的呼喚，賜予我淨化邪惡的力量……」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一道聖光就穿破黑壓壓的雲層，從天而降，落在了莉亞德琳的身上。她將聖光灌注進手中的奎爾德拉，發出一聲吶喊，雙手握住劍柄狠狠插進了腳下的地面……

  「轟」的一聲悶響，方圓十數米的地面迸裂，熾烈的聖光烈焰噴涌而出，在密集的亡靈群中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帶，就連幾隻皮糙肉厚的縫合怪，也無從抵禦這次「奉獻」法術。

  「撤退，撤退！」莉亞德琳高聲下令，返身衝進了敵群。

  自從得到那個王子顧問帶回的聖契後，莉亞德琳就在某個冥冥中的聲音的引導下，走上了重拾信仰的道路。現在的她，遠比之前更為強大，對聖光的理解更深。

  在她最迷茫的時期，曾為她指明道路，給予過她莫大幫助的薩洛瑞安·尋晨者，也把聖劍奎爾德拉傳給了她，讓她得以手持這把龍族鑄造的上古聖劍，淨化一切邪惡。

  隨著深入敵群，前後左右全是密密麻麻的亡靈，饒是聖劍在手，莉亞德琳也感到壓力如山。

  「嗖——」

  臉邊突然傳來破空的銳響，一支羽箭恰好穿過她頭盔和肩甲的細小夾縫，殺死了那隻險些撲在她身上的食屍鬼。

  「嗖——嗖……」

  一支，兩支……十支，二十支……

  某個箭術精湛的弓箭手，在以恐怖的速度，收割著包圍莉亞德琳的亡靈。

  一劍橫掃騰出空間，莉亞德琳抽空向上望去。

  只見一個身穿鎖子甲，背系綠色披風的獨眼遠行者遊俠，就站在不遠處的石柱頂端，正在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抽箭搭弓、蓄力射箭，注意到莉亞德琳的目光後，還故作深沉的向她點頭致意。

  那樣子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洛瑟瑪，你這個傻瓜，」莉亞德琳不由微微一笑，心想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些法力水晶，是誰送來的嗎？」

  這些天她單人營帳里用來盥洗的水盆下邊，每天都會被某個匿名者，偷偷塞進成打的法力水晶。

  太陽之井毀滅後，魔癮成為了困擾血精靈的首要問題。但在聖光的福蔭下，莉亞德琳已經擺脫了這種困擾，不必再通過吸食法力水晶緩解魔癮了，那些水晶也都被她送給了別人。

  一天訓練完畢後，她恰好撞見了在血騎士營地里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洛瑟瑪·塞隆。他謊稱自己是在例行公務，巡查軍營，可莉亞德琳明白，遊俠領主怎麼會來巡查毫不相干的血騎士軍營呢？自己帳篷里的法力水晶，就是他送來的。

  傻瓜……

  石柱上的洛瑟瑪突然飛身而起，在半空中以帥氣的姿勢連射三四箭，然後落到一個縫合怪的頭頂。

  那個噁心的血肉造物還沒反應過來，眼窩中就多了兩把匕首，洛瑟瑪也雙腿一用力，跳向了莉亞德琳這邊，翻身一箭，這支箭囊里的最後一支羽箭，狠狠插進了縫合怪的腦袋。

  縫合怪轟然倒地，洛瑟瑪落地一個滾翻，就來到了莉亞德琳身邊，抽出腰間的短刀，一言不發的拱衛她的側翼，一同向友軍靠近。

  ……

  「哼，雕蟲小技。」

  泰蕾絲塔冷哼一聲，不費吹灰之力地化解掉了某個天災通靈師的法術。

  她伸出保養極好的玉手，打了個響指，通靈師就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了，連哀嚎都沒發出。

  這些天災通靈師都是半吊子貨，施術水平連她最蹩腳的學徒都比不上，不過仗著數量眾多，這才有恃無恐。

  數量……

  泰蕾絲塔心裡苦澀起來。她是血精靈最強大的法師之一沒錯，但她又能殺死多少亡靈呢？

  五百？一千？

  她看了眼層層堆迭到防線上的亡靈，嘴巴有些發苦，亡靈實在是太多了。

  正出神間，正在泰蕾絲塔身邊施法的赫麗娜，突然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皮膚驟然萎縮，變成了一具乾屍。

  死靈法術？

  泰蕾絲塔心神一凜，沒時間為自己的學徒默哀，立即在亡靈群中搜索起那個施法者。

  赫麗娜是她最得意的學徒之一，十幾年前就獲得了魔導師頭銜，自身有著初階史詩的實力，才華橫溢，專擅防禦和增強系法術。能讓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一命嗚呼的死靈法術施術者，至少也有準傳奇的實力。

  果不其然，一個離地三尺漂浮的巫妖，被亡靈眾星捧月一般的來到了前線。

  強者相遇，不消多說，兩人立即展開了隔空對抗。塑能法術層出不窮，火焰和寒冰箭拖著長長的尾巴轟向對方，又被彼此的法術抵擋或是抵消……

  少了泰蕾絲塔的幫助，她身前的血精靈士兵，立即被亡靈壓了回來。

  你來我往之下，泰蕾絲塔發現，這個巫妖不是准傳奇，而是與她實力相仿，實打實的傳奇強者。

  雖然若論施法精湛程度，對方比她遜色不止一籌，但泰蕾絲塔先前在清除聖樹的腐化時，幾乎耗盡了魔力，繼續這種短時間內分不出勝負的遠程對抗，實屬不智。

  「讓他們撤退。」泰蕾絲塔牙關緊咬，對身邊的學徒下令。

  血精靈退了，泰蕾絲塔堅守到最後一刻，確保巫妖無法將法術傾瀉到自己人頭上，最後深深看了眼那個漂浮不定的巫妖，施放傳送法術撤回了聖殿。

  ……

  「走，快走！」薩洛瑞安·尋晨者揮舞著手臂，示意手下回撤。友軍敗退之際，他帶領的精銳部隊獨木難支。

  「喝呀！」為掩護部下，他發出一聲震天怒吼，跳進亡靈群中大殺四方，血脈僨張之下，裸露在鎧甲以外的皮膚，透著一股異樣的鮮紅。

  短短几分鐘過去，尋晨者的身邊已經是屍山血海。

  他大口喘著粗氣，皮膚開始恢復正常。熟練掌握怒氣，正是一名戰士技藝精湛的標誌，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怒氣狂暴時保持理智。作為一名血精靈中少有的走到了傳奇領域的戰士，尋晨者的強大不言而喻。

  「該死的，這些亡靈簡直是殺不勝殺。」

  看到最後一支小隊也撤回了聖殿，薩洛瑞安揮劍殺退眼前的亡靈，轉身撤離了。

  ……

  「撤撤撤！」

  哈杜倫·明翼的右手手指因多次拉弓而酸軟不已。他隨第一批支援部隊趕赴戰場，一到這裡，他心裡就升起了揮之不去的無力感。

  此時的一切，多像奎爾丹納斯島保衛戰啊。

  遠行者遊俠們射光了攜帶的彈藥，他們是最精銳的弓箭手，有著最鋒利的箭矢，可面對無邊無盡的亡靈大軍，他們又殺的了多少敵人呢？只能眼睜睜看著阿爾薩斯殺死了他們愛戴的阿納斯塔里安國王，亡靈踏著魔刃霜之哀傷的冰面，湧入了太陽之井高地……

  接過副官遞來的一把羽箭，哈杜倫猶豫了，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最終還是把羽箭插回箭囊，回身跳下傾頹的高牆，帶領所有遠行者撤向聖殿

  ……

  所有的部隊，都在向聖殿回撤，準備依託聖殿周圍的有利地形抵禦亡靈。

  十幾個大型傳送門被開啟，支援部隊正從裡面源源不斷的湧出，可即便如此，比起鋪天蓋地的亡靈大軍，血精靈的數量仍然顯得捉襟見肘。

  絕望在蔓延，奎爾薩拉斯王國的毀滅尚且歷歷在目，而今亡靈又一次展現了絕對的數量優勢，包圍了被所有血精靈寄予厚望的，正在重生的太陽之井。

  日光在上，亡靈……

  太多了。

  它們是從哪來的？怎麼可能有這麼多？

  阿爾薩斯不是把所有主力部隊都帶走了嗎？

  絕望之際，一聲清麗的長鳴響徹戰場，只見一隻渾身燃著熊熊烈焰的不死鳥，以無敵之姿飛臨戰場上空，張口吐出恐怖的魔法火焰，一下子就將成百上千的亡靈燒成了灰。

  不死鳥盤旋著，鳴叫著，焚燒著，在陰雲密布的天空背景下，備受矚目！

  是凱爾薩斯王子！是辛多雷的希望出手了！

  士兵們回頭望去，凱爾薩斯在高高的聖殿平台邊緣傲然而立，似散發著不可磨滅的強烈光輝，讓人忍不住為之傾倒。

  「王子萬歲！」

  「辛多雷萬歲！」

  血精靈們歡呼起來，就猶如被打了一針強心劑，戰意滔天。飛快回縮的防線，展現出了百折不撓的韌性，甚至將亡靈逼出了聖殿周圍的廢墟。

  但緊接著，一道灰氣從戰場的某個角落襲來，準確命中了不死鳥的胸口。

  不死鳥發出痛苦的呼嚎，渾身劇顫，然後不斷縮小，再縮小，變成一顆巨蛋落在了地上。

  亡靈一擁而上。

  歡呼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