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噩耗】

  初冬的第一場雪終於飄落，為整片大地覆上了一層雪毯。

  常言道瑞雪兆豐年，但人類七國疆域最廣闊的洛丹倫，此時已淪為天災橫行的廢土，萬畝良田又有誰能耕？

  三天時間，羅寧與吉安娜的調查還沒有結果，安格瑪等的心急如焚。要不是重傷未愈行動不便，他都想親自出馬去尋找提爾之墓了。

  今天早些時候蘭娜瑟爾與艾薩斯準備前往奎爾薩拉斯，代替安格瑪向王子殿下述職。

  躺在病床上的安格瑪在蘭娜瑟爾的幫助下，書寫了一封報告，委託兩人帶給凱爾薩斯。

  信件大致內容如下：

  一系列原因綜合導致，聯盟如今的權力劃分極度混亂，權力天平不斷向在戰爭中占據主導的軍方傾斜。

  不久前臨危受任的加里瑟斯不僅重新整編聯盟潰軍，又趁阿爾薩斯北上攻打奎爾薩拉斯，收復了早已淪為廢墟的安多哈爾地區。他的聲望因此越發如日中天，被渴望收復故土的「聯盟」將士視為希望，儼然成為了「聯盟」目前的實際領導人。

  我對此人的評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戰略家、戰術家和軍事家，確實是領導聯盟軍隊作戰的優秀將軍，但卻是個糟糕透頂的領導人。因早年的悲慘經歷，此人記恨高等精靈（血精靈），奉行種族主義，並毫不掩飾對我們的不信任和鄙夷。以此人為主導的聯盟軍方絕不會接納我們，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在聯盟內部尋求利益一致的盟友。

  ……

  信件最後，安格瑪匯報了自己的工作。從無意中發現天災有受控於燃燒軍團的跡象，再到警告肯瑞托議會、幫助法奧大主教擺脫精神控制等事。

  他還聲稱自己發現了三把強大神器，準備與達拉然、白銀之手攜手取回，並將其中素有「滅戰者」之稱的斯多姆卡帶回族中用以對抗阿曼尼巨魔。

  蘭娜瑟爾與艾薩斯走後，安格瑪只覺得困意如洪水般襲來，也沒吃午飯，就沉沉睡下了。

  醒來後，兩人已經回來了，還帶回一瓶金光四溢的藥劑。原來凱爾薩斯王子一聽說他受了重傷，急忙命麾下最出色的鍊金師趕在兩人返程之前，不惜成本調配了這瓶療傷聖藥，

  安格瑪一喝下去，便感覺一股溫暖的能量從胃部游向四肢百骸，左胸的貫穿傷口麻癢無比。不一會功夫，身體的虛弱感減輕不少，感覺上像是能下地行走了。

  感動之餘，他拆開蠟封，閱讀起王子的回信來。

  【你做的很好，我會持續關注事態的進展，敦促肯瑞托議會儘早查清真想。務必儘快找到「斯多姆卡」並將其帶回，那是一把對抗巨魔的無上利器。

  另：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年輕的顧問。】

  回信內容只有寥寥幾語，潦草的字跡無不透著這位肩扛重擔的王子殿下有多麼繁忙。

  安格瑪知道，目前奎爾薩拉斯國內形勢不容樂觀。前有亡靈天災橫行無忌，後又阿曼尼巨魔虎視眈眈。大量平民被亡靈阻隔在銀月城之外得不到安全保護，很多在先前戰鬥中被擊潰的部隊失散在王國境內，與銀月城方面斷了聯繫。

  正史中，凱爾薩斯至少耗費了將近多半年時間，才理清劫後餘生的混亂，整編起一支精銳部隊南下支援聯盟。

  可等到他完成這一切，黃花菜都涼了。

  彼時達拉然早已毀滅，燃燒軍團也已經在海加爾山被三族聯軍擊敗，連阿克蒙德都死在了暗夜精靈無數先祖之魂的自爆中。

  隨後血精靈的悲慘境遇自不必多說，加里瑟斯刻意刁難、瓦斯琪雪中送炭，最後投靠伊利丹徹底走上了不歸路——雖然凱爾薩斯墮落的根本原因不在伊利丹，但直接原因確實是遠走外域導致的。

  「唉。」

  長嘆一口氣，安格瑪收好信件，準備出去走走，他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一周，再不動動非得長毛。

  ……

  與此同時，紫羅蘭城堡可以俯瞰全城的塔頂會議室中，達拉然的統治階層、肯瑞托議會的議員們齊聚一堂。

  安東尼達斯、茉德拉、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赫然在座，因奎爾薩拉斯魔網紊亂有所平息，凱爾薩斯使用魔法投影出席了這次會議。同樣如此的，還有一向神秘卻可靠的克拉蘇斯。

  坐在末位的並不是德雷登，而是紅髮羅寧。

  至此，領導達拉然的肯瑞托六人議會成員均已到齊。只是其他人有些搞不懂，為什麼德雷登沒有到場，羅寧又為什麼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諸位……德雷登死了。」

  安東尼達斯的開場白突兀無比，眾人倍感詫異，俱都吃驚地睜大雙眼，看向這位蒼老的達拉然領袖。也瞬間明白為什麼羅寧會出現在這裡，原來他會替代德雷登的席位，成為肯瑞托六人議會的新成員。

  「什麼？怎麼回事？」安斯雷姆難以置信的問道。

  德雷登的實力有目共睹，就算不是最強的法師，也是世所罕見的傳奇強者，又怎麼會……

  死了呢？

  「這是德雷登臨死前傳回的魔法影像，請看吧。」面色沉重的安東尼達斯似乎不想多說，直接揮手施放了一道法術。

  奧術能量在他的手中不斷交織，最終匯聚成魔法影像，逐漸清晰起來。

  眾人強壓下心頭的驚駭，眯起雙眼，看向畫面中烏泱泱一片，正快速行進的亡靈大軍。

  骷髏、食屍鬼、縫合怪，甚至是復生的高等精靈亡靈依次走過——看到昔日的子民淪落至此，凱爾薩斯王子的魔網影像突然發生一陣異樣的波動。

  難道是在偵查過程中被人發現了嗎？不可能！這些都是弱小的亡靈，又怎麼會威脅到德雷登的生命？

  眾人不解。

  當畫面飛快向前推進，眾人苦澀地發現，德雷登居然盯上了一名恐懼魔王，和他身邊懸浮的亡靈施法者。

  影像非常清晰，看來他們膽大至極的同僚，已經接近到了十分危險的距離。

  難道是死於這兩個強大存在之手嗎？他們……看起來確實具備殺死德雷登的實力。眾人想道。

  恐懼魔王與亡靈施法者交談起來，聲音亦是清晰無比。眾人得知，那個施法者被恐懼魔王稱為巫妖，而恐懼魔王的名字則是「提克迪奧斯」。

  兩者似乎是從屬關係，通過對話就只能得出這些信息了——德雷登就是因為這些失去了生命嗎？未免太可惜，太……不值了。

  但當那名巫妖說他可以通過麥迪文之書打開傳送門，迎接燃燒軍團與阿克蒙德的降臨時，眾人大驚失色，就連一向沉著穩重的克拉蘇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什麼？燃燒軍團？」

  「阿克蒙德？」

  安東尼達斯面沉似水，沒有理會同僚的震驚，讓畫面繼續推進。

  恐懼魔王發現了偷聽的德雷登，瞬間破去他的偽裝，巫妖則反制了他的傳送法術。

  德雷登被迫面對巫妖，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在巫妖用生前的聲音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我嗎」之後，所有肯瑞托議會成員都沉默了下去。

  他們怎麼會不認識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屬於他們曾經最特立獨行的同僚，因違反禁令暗中研究通靈法術而被驅逐的——

  克爾蘇加德。

  畫面一陣抖動，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錄製魔法影像的人似乎在凝聚全身法力，連這個法術的功能都變得不穩定了。

  緊接著，克爾蘇加德伸手一指，畫面瞬間中止。

  但巫妖的聲音卻被清晰地錄了下來：「老朋友，我有一副太陽之井魔法精華塑造的無上之軀，而你，除了這身終將腐壞的驅殼，又有什麼呢？」

  安東尼達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將魔法影像驅散，他環視一周，發現所有同僚都如他一般神情凝重，不由沉聲道：「等待德雷登的，將是遠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但他以死為代價，為我們揭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唯有窗外風聲呼嘯。所有人都在努力消化，並接受剛才見到的一切。

  茉德拉抬起頭來，這位滿頭白髮，容顏卻停留在中年時期的女性議員，此時正緊皺著眉頭，額頭布滿暴露實際年齡的皺紋。

  她說道：「我們必須警告世人這一消息，並向外界積極尋求援助。看來天災背後真的是燃燒軍團，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夠獨自應對的問題了……這會是一場終將席捲全艾澤拉斯的戰爭。」

  「沒錯，必須如此。暴風王國、矮人、侏儒，甚至是遠在卡利姆多的精靈。我們必須求援。」安斯雷姆也附議道。

  羅寧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安，開口說出了自己成為六人議會成員後的第一句話：「如果它們奔著麥迪文之書而來，就必須將其轉移，不能讓天災軍團有機會得到它們。」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而後看向安東尼達斯，等著他作下結論。

  鬚髮皆白的安東尼達斯不由陷入沉思，蒼老的臉龐上透出左右為難的神色。

  達拉然有著完善且牢固的防禦措施，絕對能保證麥迪文之書的安全——不過這個想法，已經在悄然間改變了。

  達拉然面對的，已經不僅僅是天災了，還有他們背後的燃燒軍團。

  安東尼達斯不清楚燃燒軍團究竟提供給亡靈多少援助，但既然他們是奔著麥迪文之書來的，就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恐怕達拉然自以為牢不可破的防禦設施，也和形同虛設沒什麼區別了。

  可轉移同樣不保險，一旦消息泄露，燃燒軍團得到它只會更容易。

  安東尼達斯一時間舉棋不定，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克拉蘇斯，發現後者也在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自己。

  安東尼達斯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他頓時瞠目結舌，震驚不已，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開口說道：「沒錯，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麥迪文之書必須被轉移。」

  眾人紛紛表示認同。

  接下來他們又商議起具體行動來，最終定下由茉德拉與安斯雷姆、羅寧三人負責警告諸族，而安東尼達斯則親自負責轉移麥迪文之書的相關工作。

  至於凱爾薩斯則沒有承擔任何工作，因為眾人知道，奎爾薩拉斯不容可觀的現狀已經讓這位王子殿下費盡了心神。

  其他人離開後，會議室便只剩下了安東尼達斯和克拉蘇斯。

  「克拉蘇斯大師，你瞞了我一輩子啊。」安東尼達斯苦笑起來，「除了我，還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嗎？」

  克拉蘇斯的影像很不穩定，好像本人距離此地非常遙遠。他說道：「只有羅寧一人，但凡有任何餘地，我都不會向你坦白自己的身份。」

  安東尼達斯思索了一會，問道：「克拉蘇斯大師，你真的確信麥迪文之書能……」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克拉蘇斯已經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確信，龍眠神殿是全艾澤拉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仍然不放心，我可以把它藏到一個隱蔽的所在。」

  安東尼達斯的內心此時無比複雜。

  克拉蘇斯他有著高等精靈的外形，但卻並不出身自奎爾薩拉斯王國；他是在位最久的肯瑞托六人議會成員，向來沉默寡言，給人一種非常神秘的感覺。

  但他對肯瑞托議會做出的貢獻，讓懷疑與非議毫無滋生的土壤。在所有人心裡，他都是一名無比可靠的同僚，富有智慧和謀略。

  不僅如此，安東尼達斯深知，克拉蘇斯可能是全達拉然最強大的法師，就連他也無法與其媲美。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了。

  克拉蘇斯是一頭古老而強大的紅龍。

  安東尼達斯轉頭看向克拉蘇斯，語氣里已經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尊敬：「克拉蘇斯大師，你認為守護巨龍會幫助我們嗎？如果燃燒軍團入侵這個世界，凡人種族又如何抵擋？」

  誰人不知守護巨龍的存在？就算不知道的，數年前死亡之翼詐敗於達拉然法師之手，也讓遠離塵世的龍族進入了凡人的視線。

  安東尼達斯覺得，既然克拉蘇斯是一頭紅龍，那他也許能為達拉然爭取到強大的龍族，甚至守護巨龍的幫助，他們一定不會對燃燒軍團的入侵視若無睹。

  「很難，」克拉蘇斯搖了搖頭，「我可以嘗試，但無法做出任何承諾。藍龍近乎滅族，他們的首領瑪里苟斯又尚未恢復理智，幾乎不可能聚集起來對抗燃燒軍團。綠龍與青銅龍俱都神龍見首不見尾，唯有吾族紅龍能提供幫助。」

  說到這裡，克拉蘇斯嘆了口氣，「但獸人曾經給我們帶來了太大傷痛，吾族元氣遠未恢復。晚些時候，我會給你答覆，屆時我們再商討轉移麥迪文之書一事。」

  說完，他的投影便消散掉了。

  「唉……」

  年逾古稀的安東尼達斯撐住扶手，離開了寬大而柔軟的座椅。他走到平日裡自己最喜歡待的地方，在這個會議室的窗邊，可以將達拉然的輝煌壯麗盡收眼底。

  但此時，他只是望著東北白雪皚皚的山脈，目光中滿是慘澹愁雲。

  沒人知道壓在他這副蒼老身軀上的重擔有多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