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開光嘴】

  固然大部分骷髏戰馬在速度、體型和承載力方面，都稍遜良種戰馬一籌，卻具備一個無論血統多優良、多麼訓練有素的戰馬沒有的優勢：它們無所畏懼。

  眾所周知，馬是一種膽小的生物，這是在長久的生存演化中逐漸固化的自我保護本能。面對牙尖爪利的食肉動物，它們沒有很好的禦敵手段，久而久之就養成了警覺膽小的天性，一有風吹草動就狂奔逃跑。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非常好的自我保護手段，因為罕有能在速度上勝過它們的掠食者，就算有，棲息地也大多不與它們重迭，根本就碰不上。但這種本能對騎手來說，卻是個讓人頭疼的大問題。

  哪怕是久經脫敏訓練的戰馬，也有可能因嘈雜戰場上的各種刺激性巨響受驚——就比如震天的戰吼——而將騎手甩下馬背。

  當艾德拉斯·布萊克摩爾的獸人奴隸角鬥士開始解放同胞的征程後，很多曾與其麾下兩個氏族交戰過的聯盟士兵，無不對其中一個氏族的酋長記憶深刻。

  那個身材高大下巴刺有刺青，揮舞著一柄會發出嚶嚶風聲的巨大戰斧的酋長，戰鬥時會發出足以把人耳膜震破的撼天震地的戰吼，許多騎兵就是因此被甩下戰馬，落了殘疾——這還是僥倖活下來的人講的，因為那些衝鋒途中摔下坐騎的騎兵，大多被後面的馬匹踩成了肉泥。

  亡靈戰馬就沒有這層顧慮，它們無所畏懼，一往無前；主人叫往東，就絕不往西。這樣一種百分百執行主人指令的坐騎，是所有軍隊、所有騎手都夢寐以求的。

  但此時，正在衝鋒途中的骷髏戰馬卻對那兩個聖光籠罩的天神一般的身影產生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不只是它們，就連它們背上的騎手，也滿心畏懼的想要遠離那光芒。

  聖光照在它們的身上，更烙進了它們的思想與腐朽的內心。它們想要躲避，卻在聖潔的光芒中無所遁形，本能地駐足、停步、後退，再後退……

  後面速度飛快的騎手根本來不及停馬，直接與前排騎兵撞成一團，引發了連鎖反應。一時間人仰馬翻，場面無比混亂。

  聖光逐漸暗淡下去，至少有上百的亡靈騎兵在事故中摔倒，非死即傷，或是失去了坐騎，只能從地上狼狽爬起，徒步沖向防線。餘下另一半騎兵好不容易控馬停下後，依然選擇繞道沖向防線，卻已經沒有足夠的距離給他們加速，衝鋒勢頭比先前弱了何止百倍。

  安格瑪不用想就知道，那兩尊金光籠罩的「戰神」，一定是老佛爺與達索漢了，看來他們已經完成了法奧大主教的「淨化」工作，並趕來支援這邊的戰事。

  他們揮舞著聖光加持的戰錘大殺四方，亡靈之中根本沒有一合之敵，全都在頃刻間灰飛煙滅。安格瑪還看到一個不斷使用法術支援兩人側翼的俏麗身影，是蘭娜瑟爾。

  兩名傳奇階聖騎士，一名高階史詩法師，這三人的到來反倒讓本處劣勢的西南防線穩如泰山，不需要安格瑪再過去增援了。士兵們就如同打了強心劑，戰意高昂的聚攏在三人身邊發起反擊，反倒把亡靈打得節節敗退。

  與此同時，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安格瑪回頭看去，眾多身穿素色長袍的牧師也從後方趕來支援戰事。原來教會也已料理完那些在難民營中製造混亂的奸細，終於能騰出手來支援防線了。

  得此兩大強援，戰局徹底穩固下來，獲勝只會是時間問題。看到這裡，安格瑪高懸的心才落了地，可一放鬆就感覺到虛弱感轟然襲來，差點因此眩暈倒地。

  剛才一直關心戰場局勢，好歹能轉移一下注意力，現在已經沒法再無視喚醒法術造成的後遺症了。

  「特使先生，你沒事吧？」侍衛隊長扶住了他，在厚重面甲的掩蓋下，聲音沉悶至極。

  「走吧，我們也參戰。」安格瑪甩甩頭，強打起精神，率先向高坡下走去。

  這種規模的戰鬥，除非擁有史詩等階的實力，否則是很難有什麼存在感的。

  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起一片，安格瑪笑道：「你們不會不讓我下去吧？」

  侍衛隊長快走幾步與他同行，並沒有半點要阻攔他的意思，一邊收緊胸甲的系帶，一邊說道：「殿下只要我們保護你的安全，沒說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再說我們早就渴望著上陣殺敵了。」

  「剛才不還一副『我們哪也不去』的樣子嗎？保護我的最好辦法，就是讓我留在後方。天知道到了前線，會不會馬上就有一支塗毒的利箭穿透我的胸膛……」

  突然，尖銳的破空聲響起。安格瑪瞳孔猛地一縮，瞬間定格在了那支劃破夜空飛速襲來的利箭上，他的精靈視力，甚至能將它鋥光瓦亮的倒刺箭頭看得一清二楚……

  腎上腺素就如同被扎破的水袋一般迅速分泌起來，被強健心臟泵起的血液帶到了全身每一個細胞里……

  時間流逝速度被無限放慢，他下意識催動全身法力，想在體表凝聚法力護盾，擋住這支刁鑽歹毒的利箭……

  「小——」

  侍衛隊長反應極快，發聲警示的同時，伸出兩隻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將他遠遠推開……

  「——心！」

  話音未落，「噗」的一聲，安格瑪左胸一涼，看到了飛濺而出的血花，在喊殺聲漫天的戰場背景下，顯得絢麗而又夢幻，那鮮紅的顏色，每一滴都凝聚著一個曾經鮮活的生靈的生命力……

  他眼珠子緩緩向下挪去，甚至感覺視野里的景物都出現了殘影，終於找到了那截完全沒入自己胸膛的半截箭矢。

  看這長度，已經透胸而過了吧？他想道。

  時間流逝速度倏然恢復正常，侍衛隊長的大手也到了，巨大的力量猛然作用在他的左半拉身體，然後他就順著山坡嘰里咕嚕地滾了下去。

  昏迷前，安格瑪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好像是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