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451殘酷的戰損

  清晨的俾斯麥莊園，人們一如既往忙忙碌碌，穿著各式工作服，來往於各種區域之間。

  緋蝗一族的入侵戰爭對這裡沒有任何影響，哪怕兵蝗軍團的先鋒已經抵達埃里克城外的亂石丘陵，他們也沒有任何慌張。這裡的人都是經歷過屍潮襲擊的，死過一次，人就會少很多驚恐，身為莊園一份子的自信讓大家更是不懼外敵。

  主宅。

  馬修看著手裡最新的戰損報表，臉色不怎麼好。

  兵蝗先頭部隊連續三天對亂石丘陵發起了總計6輪衝擊，參戰兵蝗數量超過3萬。

  最初的兩輪，兵蝗軍團被布魯克率領的石像火炮手單方面吊打，莊園駐軍分別消滅了大約4500隻和3200隻兵蝗。

  可接下來局勢就變得不一樣了。

  第三輪交鋒開始，兵蝗軍團已經學會了拉開陣型以減少損傷，它們的進攻變得針對性極強，分散開來對付手持II型蛇炮的石像火炮手，導致火炮的收益越來越低，消耗遠大於預期，煉獄石像也被迫陷入了兵蝗擅長的白刃戰。

  第四輪交鋒造成兩具石像肢體殘缺而重傷，失去作戰能力。兵蝗方陣亡約800隻。

  第五輪陣亡1具石像，重傷3具石像，莊園不得不派出更多的石像參戰。兵蝗方陣亡約700隻。

  第六輪陣亡4具石像，重傷2具石像，這還是格羅姆親自下場參戰的結果。兵蝗方陣亡約1000隻。

  己方總計陣亡5具石像，5具石像短時間失去作戰能力，兵蝗方付出了超過10000隻的陣亡，這個陣亡比看起來是大勝，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布魯克在報表後面寫了自己的分析。

  按照兵蝗如今的學習能力，它們下次衝擊陣地，將會更加靈活和有選擇性，會有更多的石像可能因此陣亡，格羅姆雖然驍勇，但他一個無法保護所有煉獄石像。

  弓使參戰後，手持狼銃沖入南面，對兵蝗進行反向衝擊和大規模屠殺，穩住了局勢。

  但隱患依舊存在，莊園人手太少，如果有10把狼銃，那麼陣地必定是固若金湯。可根據目前的產量，1個月才能生產出1把狼銃，莊園目前就3把狼銃，還賣了1把給維克多，產量跟不上前線的戰況。

  布魯克推斷，即使埃里克城處於極北凍土領域，周圍沒有適宜育蝗孕育蟲卵的環境，但至少有10萬隻兵蝗正在北方一帶囤積，這個數量級的軍團進行正面衝擊，亂石丘陵防線不可能撐得住——光是弓使和格羅姆，並不能全覆蓋長長的戰線。

  末尾，布魯克還寫了一則情況。

  ——修羅大量吞噬兵蝗屍體，如今有了較為奇怪的變化，如有時間，請大人到前線一看。

  馬修放下手裡的兩張莎草紙，讓索伊倒了一杯藍色日出。

  冰冽的美酒入腹，讓他這些天緊繃的大腦稍微鬆緩。

  不論戰鬥還是戰爭，都是要死人的，這一點馬修早有心理準備。

  可看著報表上陣亡名單，他還是心裡一陣黯然。

  從種族角度來說，這些煉獄石像都還是孩子，還沒有到會說話的成年階段，一群擁有巨人身軀的童子軍在前線與敵人作戰，死斗犧牲，讓馬修心裡很不舒服。他們原本應該是飛行員、快遞員和大型工程師，卻在這裡耗盡了自己原本悠長的生命。

  「去停飛坪，飛亂石丘陵。」

  馬修下令。

  他抵達前線時，看到巨人們大多缺胳膊瘸腿，身體上布滿一道道被刀削斧鑿出的傷口和裂痕，格羅姆正在指揮煉獄石像們互相醫治，用地上的石頭黏合身體的缺口。以地上石頭修補後，煉獄石像變得色澤不均，就像身上多了一些補丁塊。

  馬修問：「這種急救方法應該有後續副作用吧。」

  格羅姆回答說：「大人，如果是平時，只需要足夠的時間，土元素流轉平衡之後，就能逐漸變成新的軀體。不過眼下時間緊張，等不到那種時刻，以目前而言，由於修補的石質部分重量不一，密度不同，會導致石像們行動受影響，不論力量還是速度，以及魔術迴路，都需要適應。的確是有不小的副作用。」

  馬修點點頭：「辛苦你們了。」

  布魯克則是一臉羞愧：「大人，我沒有指揮好戰鬥，讓石像陣亡了不少，辜負了您的期待……」

  「戰爭必定是有死亡的。」

  馬修在他們面前保持著鎮定和冷靜。

  格羅姆也贊同道：「在煉獄，死亡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戰鬥本身就是死亡對每一個參戰者的試煉。」

  馬修環顧四周：「那些犧牲的石像在哪，我想去看看它們。」

  格羅姆帶著馬修來到後方的一片小丘，這裡堆積了眾多的大型石塊，每一堆石頭都像是一個小墳丘，煉獄石像站起來時一個個高15尺20尺，軀體碎裂後變得小了很多。五座新生的石丘靜靜躺在亂石丘陵上，沒有人會想到，這些石頭原本是某種偉岸生命軀體的一部分。

  「我原本想要讓他們自爆，但大人您說，只要沒到山窮水盡，給他們留下一個體面的全屍。」

  馬修看著五座石丘，仿佛又回到了冰原鎮的葬禮，鎮長拉格納念著禱詞，所有人沉默而靜默，死亡收殮了所有人的聲響和希望，以至於變成了一種麻木。

  兩年過去，自己有了莊園，有了石像，有了煉獄使徒的身份，但這一幕還是在重演。

  馬修心裡憋了一股氣。

  他注意到周圍還有一些奇特的石雕人首，深呼吸了兩口：「這就是亂石丘陵的古代石雕嗎？」

  「是的。」格羅姆也看向周圍零零散散的古代石人首，「大人，根據我的觀察，這些也是巨靈一族的後裔分支，和我們煉獄石像一族，算是遠親。」

  馬修一愣：「巨靈？和煉獄石像是親戚？」

  「大人，巨靈是所有巨大人形魔靈的統稱，最早出現的就是遠古巨靈，他們擁有如今難以想像的力量和智力，是最早的魔靈之一。漫長時間的變遷里，遠古巨靈有了兩個大分支，一個是巨怪，一個是巨象。」

  煉獄石像鬼解釋：「巨怪一族，通常擁有極強的本能和獸性，意志與智慧方面開啟會比較遲，但他們大多天賦異稟，繼承巨靈的磅礴力量天賦，哪怕才出生不久也擁有非常可觀的戰力，是煉獄貴族們很喜歡徵召的強力戰士。」

  巨怪？馬修記得，毛孩的返祖就是激發先祖煉獄巨怪血脈，獲取巨怪的戰鬥本能和技藝。

  「巨象一族，是另一個路線，保留巨靈智慧的傳承，具有很強的學習能力。」格羅姆說：「大人，雖然煉獄石像們不會說話，無法理解很多複雜的概念。但他們擁有極佳的協同能力，並且只需要加以訓練和教導，就能智力啟蒙極快，巨象的智慧一般遠超他們的力量。」

  馬修聽得心裡一動：「你是說，煉獄石像，原本是可以接受教育，能夠自發開啟神志啟蒙的？」

  「是的。」

  「你為什麼不早說！」

  馬修氣不打一處來：「你為什麼不早說，如果能早一點給他們進行教育啟蒙……」

  他說不下去了。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這個領導人的問題。

  馬修自從徵召了煉獄石像一族，其實對他們關心一直很少。大多時候是琢磨怎麼利用煉獄石像的價值，他們巨大的身軀孔武有力，對土元素非常親和，他們飛行很快，威勢驚人，他們不眠不休，從不偷懶……煉獄石像的優秀品質，可以說是俾斯麥莊園成長的重要基礎。

  然而馬修也擺脫不了固有成見帶來的影響——在他下意識的思想中，煉獄石像們就是非常勤奮的藍領，在他們沒有成為格羅姆這樣的煉獄石像鬼之前，僅此而已。

  要自發培養出格羅姆這樣的石像鬼，需要很多時間和試錯，倒不如挖掘一些現成的，自己培養起來實在太慢了。

  大塊頭不一定愚笨，不說話未必代表沒有表達欲。

  馬修感覺自己挨了一記響亮耳光。

  他終於體會到，學會了很多道理，依舊會不斷重複犯錯。

  馬修站在五座石丘面前，鞠躬：「對不起，是我耽誤了你們，我發誓，每一個煉獄石像都會接受俾斯麥莊園標準的義務教育，發揮你們的長處，不再讓這樣的悲劇重演。」

  格羅姆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說道：「大人，您已經對我們很好了，煉獄石像的命運始終與戰爭無法脫離，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宿命？」

  馬修看著巨人屍骸化作荒丘：「既然戰爭不可避免，那我們就來主導戰爭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