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戰友
2023-10-20 05:44:36 作者: 鹿人戛
大霧正在緩緩退散,前方的寂靜之牆變得越來越清晰,高巍城牆就像是巨人的盾牌,莊肅堅定地屹立,光是看著這不可思議的龐然人造物,就會讓人湧起身為人的自豪和勇氣。
馬修拉了拉背上的木藥箱。
拉穆爾,我回來了。
他正要爬攀鉤,突然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仔細聆聽,那是非常微弱的哨子聲。
順著聲音,馬修一路沿牆角往斜前方走,走了三十尺,他終於看到了發出聲音的人。
那是一個高大的方臉男人,他背靠城牆,臉上全是血污,身上皮甲破破爛爛,少了一隻胳膊,僅剩的右臂牢牢扶住身旁的另一人。
「瑟維斯副隊長?」馬修試探著問。
口含骨哨的瑟維斯嘴唇一松,哨子從他胸前滑落,裹上了一層血漿。
「馬修,馬修?」瑟維斯聲音很虛弱,他努力睜大眼睛,露出一個笑容:「嘿,鎮上還是有勇敢的小伙子,卡爾馬人就是不怕死啊……」
馬修趕緊翻開藥箱給他止血。
查看傷口時馬修才發現,瑟維斯身上傷口密布,斷臂處被火燒後暫時止血,胸口肋骨幾乎完全粉碎塌陷了下去,肩上少了一大片皮肉,腹部血肉潰爛,被某種利器劃傷到無法修復的皮肉糜狀,肺部和脾臟都幾乎碎開了。
瑟維斯能到現在還能睜著眼,簡直是不可思議。
馬修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醫,他只能用紗布緊緊包裹傷口,避免進一步暴露在外。
「別忙了,馬修,我知道,活不了了。」
瑟維斯嘴唇動了動:「聽我說,這傢伙,帶班克斯這傢伙回去,去鎮上……找格雷戈里和鎮長。班克斯知道一切,他還能活。」
他獨臂扶著一個臉色蒼白的消瘦男人,正是小鎮衛兵中隊的隊長班克斯。
「我能治好你!別說話了。」馬修忍不住說。
「聽我說。」瑟維斯聲音陡然增大:「馬修,聽我說。我們四十二個士兵,全部進入冰原,不能全部白死在這裡!活屍數量大增,外圍初步估算至少上千頭,要讓鎮上人千萬小心……」
「必須把最新的情報送回去!」
瑟維斯呼吸變得紊亂,聲音有氣無力:「帶著班克斯走,快,活屍來了,你也走不了了……」
馬修記得,副隊長瑟維斯出發前還戲稱,班克斯死了他就能轉正當隊長,沒想到卻為救班克斯賠上性命。
「還有。」瑟維斯咧嘴:「告訴班克斯,救他,只是不想珀麗沒有父親……要死,先死我們這些單身漢。」
「喂,把酒留給我。」
接過馬修的皮袋子,瑟維斯露出滿足的笑容:「走吧,馬修,我們卡爾馬人……」
他抓住酒袋的手無力地滑落下來,臉上還帶著寂寞的笑。
馬修替他說完:「我們卡爾馬人,無所畏懼。」
取下瑟維斯的鐵銘收好,馬修用繩子將班克斯緊緊系在背上,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力氣將一個男人背上去,但他非這麼做不可。
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的,馬修心無旁騖,只是攀爬,一步兩步,一路沉默又重複地攀爬。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牆頭上,馬修把班克斯推上去,這才覺得渾身脫力,只覺得全身上下酸痛睏乏,恨不得立刻閉上眼大睡一覺。
但不行。
他用雪抹了抹臉,用力摩擦讓皮膚恢復一些活力。
馬修背上班克斯,咬牙將他從城牆上扛下去,在篝火崗哨旁找到了一架木輪車,把班克斯放上去,馬修開始推著車子往鎮上走。
途中他還檢查了兩遍,班克斯不同瑟維斯,身上只有輕傷,真正的昏迷原因在於寒冷和飢餓,他最需要暖和的環境緩解肌肉僵硬和凍傷。馬修能做的只是在他身上披上自己的羊毛毯子。
冷不防,一匹矮馬霍霍衝來。
靠近木輪車時,馬主人緊緊扼住馬轡,讓馬頭和兩隻前蹄高高揚起,矮馬也急停下來。
「馬修,這車上是誰?」
騎馬的人是一名臉長鬢毛,虎背熊腰的壯碩男人,厚重濃密的黑色毛裘更襯托得他肩胛鼓起,背脊寬厚,就像是一隻人形野獸。
小鎮上,沒人不認識這位男人。
冰原鎮鎮長拉格納·埃里克。
「鎮長,這是班克斯隊長。」馬修一說話才發現自己嗓音已經變得沙啞無力:「極地冰原出了狀況……」
話才說到一半,馬修眼睛一凝。
拉格納鎮長身後又緩緩出現一名騎手,褐色矮馬背脊上坐著一個身姿筆挺的男人,他有標誌性的彎曲八字鬍,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沉靜的臉如同某種古典石雕。
「馬修,拉穆爾不是外人,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拉格納下馬,用手摸了摸班克斯的脖頸和胸膛:「沒死就好,就是人很虛弱。」
「算了,先救班克斯要緊,馬修,班克斯交給我了。」
說著,這位彪形大漢單臂扛起班克斯,放在自己馬背上,他一拉韁繩:「拉穆爾,馬修坐你的馬。」
拉格納馱著班克斯,雙腿一夾馬腹,矮馬就飛快地率先跑起來。
於是現場就只留下馬修和拉穆爾。
「上來吧。」拉穆爾朝他伸手。
馬修沉默地藉助拉穆爾上了馬。
倆人騎在馬背上,保持了一種詭異的默契,仿佛此前寂靜之牆外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拉穆爾的矮馬速度僅慢一步,牢牢咬在拉格納的馬身後。
「馬修。」
「拉穆爾騎士。」
拉穆爾微微側臉:「還是叫我拉穆爾老闆吧,十年前,我就已經從聖光騎士團退役了。」
馬修若有所思。
「埃爾東·麥基的鐵銘還在你那嗎?」拉穆爾不緊不慢地問。
「交給格雷戈里騎士。」
「嗯。」拉穆爾不置可否:「也對,畢竟涉及夜魔。馬修,你在寂靜之牆外看到了什麼?」
馬修簡要說:「活屍襲擊了衛兵。」
「還有呢?」
「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
「原來如此。」拉穆爾點點頭:「辛苦你了。你和你父親一樣,是一個不乏勇氣和正直的人。」
馬修沒有任何怯場:「子承父業,一脈相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拉穆爾微微頷首:「如不嫌棄,今晚請來紅鼻子酒館,我想請你喝一杯。」
「好。」
馬修已經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