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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4:53:44 作者: 君子以澤/天籟紙鳶
    「你情我願,有什麼不可以。」謝欣琪仰著下顎說道。

    「你情我願?你情我願的結果就是,他母親請人把你從宴會裡請出來,然後你差點和她打起來?」

    她漲紅了臉,橫眼往別處看去。她怎麼會知道,不過親了蘇嘉年一下,蘇太太就成了瘋子,大叫警衛,叫他們把自己請出宴會現場——不過在那之前,她已經一掌抓壞了蘇太太盤好的頭髮,還掀開了對方的裙子。在她的精心破壞下,音樂宴會最後只剩了烏煙瘴氣。波塞冬六世門前有大批狗仔蹲點,見她出來,他們一涌而上,把她包圍在閃光燈刺目的銀色小圈中。

    真是想不到,她小時很嚮往童話故事,長大卻蛻變成了這幅德行。她也沒有辦法,畢竟童話里王子會時刻拯救公主,現實卻不是這樣。她被無數男人追求,可以隨便踐踏他們的自尊。但在內心深處她也知道,他們愛的是她的姓氏,她的萬貫家財,而不是她極力想要證明的自己。

    現實就是如此,保鏢都比王子可靠。就像在建築外,她完全沒把那些螻蟻放在眼裡,掏出手機,想打電話讓司機保鏢來接自己。誰知,手機沒了電。記者這麼多,她寸步難行,只能聽他們問著她各式各樣的尖銳問題:

    「謝小姐,聽說你和上次約會的F1賽車手分手了,還是說你們只是玩玩的?」

    「謝小姐,今天早上有一家直升機把你從家中接走,你是離家出走了嗎?」

    「謝小姐,你為什麼會來出席蘇太太的生日宴會?今天怎麼會提早出來?是因為不討主人喜歡嗎?」

    人成熟以後,會比以前更容易處理倒霉麻煩的事。但是,如果所有霉運接二連三而來,再理性的人也會接二連三地失控下去。換做其它時候,她可能會擺出女王造型,隨便他們拍攝。但那一刻,她的頭髮亂了,鞋跟斷了,整個人比平時矮了一截,周邊還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她笑不出來。直到一群黑衣保鏢出現,垃圾車鏟垃圾般把記者們推到路邊。從他們排出的道路上,謝修臣匆匆趕到,一句話不說,抓著她的胳膊,塞她進車裡。她在車裡還在鬧脾氣,身體貼著車門,臉對著窗外。謝修臣拍拍自己身側:「坐過來。」

    她賭氣地抱著胳膊,嘴唇撅得高高的:「不過來,就知道命令我。你為什麼不坐過來?」

    他轉過頭默然看向她,沒有怒氣,也沒有笑容。她覺得委屈極了,剛想說點作死的話,就見他淡淡地笑了:「因為你比我輕,坐過來比我方便。」

    她臉上的不悅煙消雲散,得意地揚起下巴:「說得也是,我超級輕的。」然後笑著坐過去,纏著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

    雖然表面很傲嬌,當她依靠在哥哥身上輕蹭,卻有點想哭。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一條落難的小狗,被主人從髒兮兮的泥坑裡撿回來,好好地保護起來。

    原來,這世界上不是沒有王子。王子是哥哥。

    此時,謝茂望著女兒,本想再說點什麼,但對上她這樣的眼神,終於還是搖搖頭:「欣琪。你在考驗你爸的耐心。」他嘆了一聲,站起來,拍拍她的肩:「你知道我這樣縱容你,是因為你的妹妹,你……」

    「死者為大,我懂的嘛。」

    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讓謝茂更生氣了,他氣得瞪了她就走。回到臥室,他看見謝太太正貼著面膜,聚精會神翻看他桌上的報紙。聽見他的動靜,她停滯了一下,動作平緩地把報紙合上,用手掌對面膜扇著風,去了洗手間。謝茂對自己夫人了解頗深,知道她從來不看和時事有關的東西,於是過去翻開那疊報紙。裡面有一條新聞是關於宮州第一□□蒼組的。她是在看這個麼?謝茂皺了皺眉,把報紙再度合上。

    謝欣琪哼笑一聲,大馬金刀地翹腿靠在沙發上,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果不其然,隨便換幾個頻道,她就看見自己那架粉色的直升機。她關掉電視,長嘆一聲,躺倒在沙發上,仰頭卻正對上一雙俯視她的眸子。她「哇」地叫了一聲,無所謂地笑了出來:「怎麼,爸爸訓完,現在輪到哥哥啦?你想說什麼,我幫你說了吧。『欣琪,你真是太不像話了』『哪怕不是為了你自己,也要考慮一下我們家族的名譽』『你一個女孩子,做事怎麼可以這麼輕浮』……還有嗎?」

    他沒有再板著臉訓話,只是在她面前蹲下來,就像小時候為走路不穩的妹妹繫鞋帶一樣。他握著她的手,抬頭用懇求的語氣說:「欣琪,不要再這樣任性下去,哥哥很擔心你。」

    謝欣琪從來不怕別人和她對著幹,相反,她喜歡別人跟她來硬的。這樣她就可以和對方拼得你死我活,而且往往她會贏。可是,她很怕被溫柔對待。她整個生長過程中得到了過多的寵愛、跪舔和兇悍,獨獨缺少親人平凡的關愛。她睫毛快速抖了抖,不自信地避開謝修臣的視線:「萬一我就是要任性呢。」

    「其實,我知道你這麼做,有部分原因是你叛逆,另一部分,是因為你想保護我。沒有必要。我更希望自己妹妹過得好。」

    她呆住了。他沒再解釋下去,兩個人卻對他話中的意思心知肚明。因為他是私。他母親是父親的情婦,害死了她的孿生妹妹,因此被謝茂徹底拋棄。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沒有和父母一起吃過一頓飯,童年是在旁人竊竊私語中度過的。十五年前,他的生母鬱鬱而終。從那以後,他的日子比以往更不好過。沒有了生母的庇佑,連當著謝茂的面,後母都敢對他冷嘲熱諷。家裡人出差帶回來的禮物,也沒有一份是屬於他的。個性與妹妹基本相反,他從小就學會了看人臉色過日子,學會討人喜歡,以此讓自己生存下去。一個男人處於他這樣的身份地位,嘴甜得跟塗了蜜似的,又很難對人說「不」,自然也招來了大量桃花。正因如此,更有無數張嫉妒的嘴在背後抹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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