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瘋子

  亞美尼亞，森林深處，狼人聚居地。

  外界的暗潮湧動絲毫沒有影響到這片靜謐的林間空地。

  吉德羅·洛哈特坐在木屋台階邊，表情輕鬆，耐心地清理著衣袍上的泥土。

  而在他背後、兩邊的林地，乃至於正前方的小路，數十名狼人神色各異地打量著這名年輕巫師。

  最多還有十幾分鐘，月圓之夜就要到來了。

  當月亮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那頭隱藏在他們身體中的野獸就會衝出來，吞噬他們所有人的理智，讓他們暫時變成一頭嗜血、好鬥、渴望襲擊人類的野獸。

  「你這是真的想尋死？滾遠點，狼人不是你用來自我了結的刀子！」

  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重重皺起眉頭，一臉不善地看向那個口香糖般黏在台階上的傢伙。

  「還是說……你想威脅我們？你以為我們真不敢直接動手幹掉你這混蛋麼？！」

  在提出「綁架計劃」之前，他們曾經設想過各種突發情況，也為此準備了大量的人手、裝備，並且特地探聽了周邊魔法部傲羅們最近的窘境，但唯獨沒有想到會出現如今這種「人質」賴著不走的情況。

  阿格哈希揚腦海中一定是有關於「恢復人形咒」記憶的——麥金托什等人現在相當確信這點。

  否則，吉德羅·洛哈特也不至於為了壟斷市場，而公然當著一堆狼人直接動手抹除那個老巫師的記憶。

  或許羅姆盧斯等人並不了解魔法，不過，他們可以複述他們聽到的一切。

  雖然在複述「一忘皆空」時聽起來有些含糊，但也足以讓麥金托什等狼人巫師作出判斷：

  吉德羅·洛哈特這個該死的混蛋！

  如同幾年前一樣，他又一次朝阿格哈希揚施展了遺忘咒！

  在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等人看來，吉德羅·洛哈特這傢伙顯然打算在坐地起價。

  這傢伙咬定了他們不會放棄恢復狼人的希望，因此在扛過了幾輪拷打、折磨後，現在輪到他開始反過來「折磨」、「威脅」他們了。

  而最讓人震驚、欽佩的一點在於，他現在是把他自己的生命作為籌碼。

  當鑽心咒、死亡威脅統統失去作用後，時間反倒成為了逼迫狼人們屈服的火線。

  無論這傢伙說的東西是真是假，如果他今天晚上直接死在這裡，那就什麼東西都有沒了。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等人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見鬼！你贏了！洛哈特！」

  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說吧，你想要我們怎麼做——你要怎麼才願意在該死的月亮升起來前，從我們眼前徹底消失？！如果你想要朝我施展鑽心咒，那儘管來好了，別耽誤時間！但金子什麼的，我們現在真的沒有！」

  或許吉德羅·洛哈特腦海中沒有那個「神奇魔法」的記憶，但眼下這些並不重要。

  自從變成狼人，他們為了找尋變回人類的辦法，已經找了太久太久了，失望早已成為了一種習慣。

  但是也正以為如此，在希望尚未徹底破滅前，沒有人敢去賭那個萬分之一「僥倖」錯過。

  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吉德羅·洛哈特踩住了他們的死穴。

  一切的希望、談判，必須等到明天黎明之後。

  至於認錯，哪怕接受十倍百倍的報復，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並不在乎。

  狼人沒有尊嚴可言，他們僅僅想要重新活著……作為人。

  吉德羅·洛哈特站了起來，他環視著四周的狼人們，聲音平穩、清晰，沒有絲毫怯意和憤怒。

  「我知道，你們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完全相信我，這僅僅是一個未證實的傳說。」

  「坦白來說，最開始我發現有二十幾個狼人時，我想過打倒你們。當我發現你們有那麼多狼人巫師時，我想著發出求援信號，儘量活著離開這裡。」

  「但當我發現，這裡可能聚集了近百名狼人時，我忽然不打算就這麼離開了——」

  他的話聽起來有些沒有邏輯，以及充滿某種狂妄到極點的自信。

  不過，周圍的狼人們並沒有打斷他的話，因為洛哈特今晚第一次認真握住了魔杖。

  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而四周的狼人也是一臉迷茫，靜靜地看著洛哈特。

  洛哈特抬起手，在懷裡摸索了幾下，掏出一枚銀光閃閃的金屬片，鄭重其事地別在胸前。

  在林間小屋不算明亮的燈火中，人們倒是勉強能看清那東西的樣子。

  那是一枚格外奇怪的徽記。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人見過這樣古怪、特別的圖案。

  【三個穿過圓環指向內側的箭頭，以及一個將它們包裹住的外圈。在徽記正下方，烙著三個字母】

  洛哈特繼續說道：「人類到如今已經繁衍了超過250000年，但只有最近4000年有意義的。所以，我們在將近250000年中在幹嘛？我們躲在山洞中，圍坐在小小的篝火邊，畏懼、崇拜、憎惡那些我們不懂得的事物——那些關於太陽如何升起、那些人頭鳥身的怪物、那些有生命的石頭……」

  「後來，魔法出現了，那些人類不懂得的東西數量在減少，我們的數量在增加。當我們恐懼的事物越來越少，我們開始更理智的看待這個世界。然而，無法解決的困惑並沒有消失，譬如說——狼人。」

  「人類永遠不可能變成完全一樣的個體——沒有哪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

  「麻瓜、巫師，男人、女人，這些是比較明顯的分類。」

  「而狼人，不過是生了病的特殊病人群體而已。」

  「如果人類文明放棄了探索和拯救，選擇把你們當做『怪物』，那麼相同的隔閡與衝突，遲早會發生在人類社會的其他分類方式中。可能先是麻瓜與巫師，然後是男人和女人……」

  「在幾個世紀之前，非魔法界和魔法界爆發了可怕的戰爭，差點讓整個歐洲淪為一片死地。」

  「為了防止悲劇重演，必須有人在陰影中守護最基本的希望，並為之戰鬥。」

  「既然你們現在尚未放棄希望，依然以人類自居，那麼——」

  吉德羅·洛哈特抬起手指，輕輕敲了敲胸口的基金會徽記，輕聲說道。

  「我，吉德羅·洛哈特，黑衣巫師負責人，基金會O5成員之一。我有義務，也有責任把你們全部救下來。我說過，我並不是來這裡尋死的，我是來拯救你們的。」

  他的話語聽起來讓人有些莫名的熱血，但就在這時，一些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有人發出了冷漠、嘲弄的嗤笑聲。

  「呵，作家的幻想……」

  站在小屋之中的狼人巫師中，幾個人不屑地冷笑了起來。

  「怎麼了，聽你說起來，似乎還有人會來救你？在哪兒呢？迷路了嗎？」

  哪怕是安提莉西亞·麥金托什心中也閃過失望，因為她忽然覺得，這個寫書的年輕人，可能真的腦子不太正常，他可能不是騙子——他是個混淆了現實與小說幻想界線的瘋子而已。

  什麼基金會，什麼黑衣巫師……

  幾十年來，她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組織。

  「當然幻想什麼的，你們說的倒也，唔，不算全錯——」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吉德羅·洛哈特並沒有反駁他們的嘲笑，反而跟著笑了起來。

  洛哈特抬起手，朝著天空中炸開一束純白的魔法禮花。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事情，如果「救援人員」是那位「愚者」小姐的話。

  可能，真的迷路了也說不定。但願這個信號，還來得及吧……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朝著天空發射完魔法煙花之後，洛哈特聳了聳肩，重新坐下。

  「如果今晚之後沒有人過來，那麼……我剛才說的那些故事，可能確實僅僅是一個美好的幻想故事而已——又或者，吉德羅·洛哈特不應該活過今晚，畢竟魔法和奇蹟，也是要付費的——」

  「對了，還有幾個小時，就是我二十九歲生日了。」

  洛哈特轉過頭，看向後邊那些狼人巫師們，咧開嘴笑了起來。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補償我的話，那就提前幫我唱幾首生日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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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