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不速之客

  亞美尼亞時間下午六點。

  特薩夫德佐小鎮，巫師阿格哈希揚的住宅。

  好不容易打發走魔法部官員後，老哈希皺著眉頭看向客廳中正在準備茶點的吉德羅·洛哈特。

  洛哈特的模樣比起幾年前要消瘦不少，穿衣風格也不似過往那樣張揚，樸素中帶著一絲簡約的幹練。

  當然，哪怕他似乎在刻意低調了，但搭配上他金色的捲髮、不錯的相貌、以及那時刻掛在嘴角邊的爽朗笑容，依然散發著奪目感——如果老哈希看了幾十年後的麻瓜節目，就知道什麼叫偶像自我修養。

  這混蛋傢伙，隨便寫本書在封面上印著照片也能大賣吧？遲早他要栽在某個女人手中。

  阿格哈希揚在心中恨恨地嘀咕一句，表情不悅地掃了眼盛放在餐桌上的茶點。

  「你真打算當一個家養小精靈？」

  「暫時的，是的。」吉德羅·洛哈特指揮著水壺在杯中倒滿熱茶，露出燦爛的笑容，「考慮到我之前對於您的傷害和冒犯，既然您提出三天家養小精靈規格的服侍，那我自然會遵守承諾。」

  阿格哈希揚眉頭挑動了一下，環視著客廳四周。

  原本布滿灰塵、蛛網，凌亂無序的房間早已徹底變了樣。

  骯髒的窗戶如今變得鋥亮而乾淨，哪怕是天花板上的霉斑如今也消失不見，黃褐色的牆壁恢復了它之前應有的整潔，廚房與客廳的每樣擺件分門別類地依次放好，壁爐中的嗆人黑煙也得到了解決……

  「好吧，沒想到你除了遺忘咒和騙人外，居然還有這種才能？」

  老哈希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走到餐桌邊坐下看著那些精緻的餐點和茶水。

  「不過我提前說好，無論你怎麼低三下四，原諒你的事情可以……但如果後續還涉及什麼宣傳、現場簽售、採訪活動什麼的事情，你最好現在早點打消這個念頭——我不會去幫你挽回金加隆的。」

  「噢，老實說，我賣得最好的書其實是《吉德羅·洛哈特教你清除家庭害蟲》。」

  洛哈特指揮著魔杖靈巧地把烤箱中的黃油餅乾取出來，如同飛鳥般落入餐盤擺好，笑著說道。

  「相比起那些緊張刺激的冒險，女巫們似乎更喜歡看這些工具書——反正只要封面上的照片拍得好看一些就行了，況且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之中，我也新學到了不少家政相關的知識。」

  「至於您擔心的問題，如果您願意授權那我就修訂下繼續出版，不願意我就讓書店下架並返還所得。」

  「這並不屬於賠償內容，先生。我在古靈閣巫師銀行那邊下了一份委託，它們會負責統計各個地方書店大致的銷售量，最遲這個月底，結果應該就會出來，到時候我會根據收入進行全額返還……」

  阿格哈希揚瞥了洛哈特一眼，輕哼了聲說道。

  「全額返還？呵——你覺得我在乎錢麼？好好烤你的餅乾吧！」

  「洛哈特，你的語氣和神態告訴我，你在金加隆方面似乎完全沒有了渴望。可你從魔法學校畢業才不到十年，除非你這些年寫書賺的錢一分都沒有花，否則如果你那些『作品』中有——嗯，不多，姑且就算一半——的成書過程與《狼人》相似，那就算掏空三個你的金庫也無法填補上這些年的窟窿。」

  老哈希始終覺得，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吉德羅·洛哈特渾身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不僅僅是因為洛哈特「悔過自新」的奇怪決定，更重要的是這名年輕巫師在神態、舉止、談吐中不經意透露出來的某種氣息，某種……他僅在極少數頂尖巫師身上依稀看到過的淡然。

  作為經歷過上一次巫師戰爭的老人，老哈希最開始懷疑吉德羅·洛哈特是被人施展了奪魂咒。

  只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在與洛哈特交談中他飛快排除了這個猜測。

  難道寫小說初版真的那麼賺錢？亦或者這傢伙入贅了某個家底殷實的古老巫師家族？

  阿格哈希揚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洛哈特，洛哈特的眼神看起來無比清澈純淨，沒有絲毫遮掩與算計。

  這種目光在魔法學校的學生們那裡倒是很常見——他們除了理想外，幾乎沒有太多雜念——但如果放在一名在魔法社會摸爬滾打了近十年，長期游弋於魔法部、媒體間的騙子身上那可就太奇怪了。

  說起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上次看到這樣的目光，似乎還是在……烏克蘭？

  阿格哈希揚眼神不禁有些恍惚，他從洛哈特眼中依稀看到了那名站在巫師法庭上，大聲駁斥著一眾魔法政府官員，最終被判處剝奪校長職位、折斷魔杖軟禁至死的科多斯多瑞茲魔法學校的老校長的影子。

  哈，他絕對是老糊塗了——或許是上了年紀的老傢伙的通病吧。

  老哈希搖了搖頭，看了眼洛哈特，這傢伙沒資格與諾瓦特·伊萬諾維奇先生相提並論。

  哪怕他自己……自從幾年前他以隱居為由，拒絕了老伊萬諾維奇的請求後，他也沒有了這份資格。

  注意到阿格哈希揚投來的目光，洛哈特取下圍裙搭在椅子邊，微笑著解釋道：

  「關於金加隆方面您完全不用為我擔心，寫書可比您想像中賺錢多了。」

  「魔法世界的消遣小說太少了，往往四五年才會有一本小說——我在不少書店都有專屬陳列架，如果定價五加隆一本，刨除印刷、宣傳、書店抽成……這些成本，一本書至少還能賺三個加隆。」

  「而且我除了冒險小說外，還有從自己歸納的實用家庭魔法，哪怕暫時不夠，之後也能慢慢還。」

  實用……家庭魔法？

  阿格哈希揚眉頭揚起，看了眼洛哈特搭在椅子邊的圍裙。

  「看得出來，你在創作領域的涉獵還蠻廣的。」

  直到現在，老哈希都還沒有徹底接受一名男巫居然家政魔法點滿了的這個設定。

  洛哈特咧開嘴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在壁爐的火光中閃閃發亮。

  「無論是寫書，亦或者是製作巫師袍，本質上其實沒有太多區別，是不是？」

  「如果想要賺錢、想要出名的話那就得想想人們會為什麼掏錢。我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寫一本專注於愛情的小說，不過考慮到人設，我最終還是選擇先寫一本更有趣的自傳，書名我都想好了，叫《會魔法的我》——當然，那是在我幡然悔悟之前。以當下的輿論壓力，短時間估計沒辦法出版了。」

  別說是初版新小說，以洛哈特現在這狀況，回英國後說不定還要接受審判。

  老哈希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一次仔細打量了一下洛哈特。

  「我可以給你故事授權，我是在說《與狼人一起流浪》那本書在修訂之後，我覺得可以繼續放在各個書店的架子上發售。不過書里的一些內容得更改下，當時我給你講那段經歷時不少地方是瞎編的。不過收入方面我希望後續至少可以三七分成……哪怕我死後也可以指定用途，你沒有什麼意見吧？」

  阿格哈希揚忽然想起，雖然他對於金加隆沒有太多需求，但其他家庭就不一定了。

  在失去了家裡頂樑柱之後，不少巫師家庭這些年的處境都有些艱難，尤其是前幾個月的時候，至少又有數十個當初響應過伊萬諾維奇的巫師家庭失去了音訊，但願他現在伸出援手還不算太晚。

  只要吉德羅·洛哈特那小子這次沒吹牛，哪怕分三成收入，一本書算下來他也能賺到一個加隆。

  如果老哈希沒有記錯，伊萬諾維奇先生的孫女差不多也到了上學的年紀……

  「當然，當然！沒有任何問題！有三成我已經非常滿意了。」

  吉德羅·洛哈特興奮說道，笑容瞬間在臉上綻放出來。

  要知道，在愚者小姐的安排中，如果沒有得到相應創作原型的故事改編授權，他此前的所有作品全部都要在市面上下架的——那好歹也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在自欺欺人。

  「不過有些創作方面的技巧可能要和您溝通，冒險小說和現實記錄不同，讀者在閱讀故事的時候並不需要百分百的真實感，某些一看就是假的東西，在故事中有時反而不用刻意去刪除……」

  洛哈特坐下來，興致勃勃地豎起手指，正準備說點什麼。

  但是門外傳來的粗暴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洛哈特停下交談，困惑地看向老巫師。

  「外面這是……來客人了？」

  「不速之客。顯然——」

  阿格哈希揚抽出自己的魔杖握在手中，眯起眼睛警惕地看向門口方向。

  而吉德羅·洛哈特站起身，伸手攔住了想要靠近門口的老人。

  「別過去——門口不安全——」

  在幾個月之前，他剛體驗過一次「熱情粉絲」的「登門拜訪」，而依據後續天命集團的室內作戰教學案例拆解，當不速之客造訪的時候，貿然靠近房門去觀察外邊動靜可以說是最愚蠢的做法之一。

  咔擦、砰——

  伴隨著一陣有些牙酸的聲音，以及劇烈的撞擊。

  房間的門突然被撞開。

  「昏昏倒地！」

  「昏昏倒地！」

  洛哈特和阿格哈希揚不約而同地怒吼道。

  兩道赤紅的光束朝前方飛去，撞擊在肉體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門外的高大人影晃了晃，往後踉蹌了幾步之後……他突然如同鐘擺一樣猛然向前彈回，重重地撲倒了在了客廳地攤上，四五個人影越過那個被魔咒擊昏的傢伙，一口氣涌了進來。

  「昏昏——」

  砰！嘩啦啦——

  還沒等洛哈特兩人重新移動魔杖，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突然在客廳中響起。

  客廳右側的窗戶瞬間碎裂，發出刺耳雜亂的玻璃跳動聲。

  「別逼我朝你們開槍，兩位尊敬的先生——」

  一名帶著灰色氈帽，看起來皮膚蒼白，有些憔悴的男人嘶啞著聲音說道，在他手中提著一把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步槍。他咧開嘴，露出裡面潔白得不像話的牙齒，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抱歉，我們無意冒犯，但是或許只有這樣……你們才願意和我們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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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