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瘋囂之主的凝視

  「……倒影怪是隱形的，它們藏匿於那些有權勢的巫師影子深處……」

  「……學校是最容易讓倒影怪難受的地方，它們汲取陰影中的畏懼、虛浮為食，但是學生們的火炬太小、太微弱，無法映照出足夠多的陰影供它們食用，與騷擾虻不一樣，倒影怪更具破壞性……」

  「……這是個非常危險的訊號，寄生在烏姆里奇教授身上的倒影怪瀕臨崩潰……」

  「……切斷它的欲望，或許最開始有些難受，但這是如今唯一的辦法……」

  康奈利·福吉猜對了結局，猜對了過程，唯獨沒有考慮到不同場合下的特殊效果。

  洛夫古德先生依舊還是那個熟悉的「瘋癲理想家」。

  什麼騷擾虻，什麼倒影怪，什麼黑奧利帕……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口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古怪魔法生物一如此前那樣荒誕，任何成年人在聽了四五秒之後都會迅速意識到其中的荒謬可笑，簡直如同寫在童話故事書上給小孩子們聽的怪談。

  然而讓康奈利·福吉絕望的是，在場所有記者全都如獲至寶地摘抄、記錄著謝諾菲留斯的怪談。

  哪怕在言論自由的魔法界，評論、抨擊政府依然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和技巧的事情，除了那些不在乎口碑和打壓的五流小報，絕大部分主流報刊在涉及魔法部方面的問題上都格外小心，而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如今為了他們展示了一種更精妙的方式——以荒謬的虛構魔法生物進行隱喻。

  面對其他記者們的提問，康奈利·福吉或許還能依靠政治話術應對過去，但《唱唱反調》這邊不行。

  這是一種不著邊際、無法招教的降維打擊。

  無論是裝傻聽不懂對方的言外之意，亦或者是認真地駁斥對方的荒謬之處，這些乍一看起來簡單有效的辦法只會讓魔法部像個小丑，唯一的辦法應對就是用玩笑對抗玩笑，荒謬對抗荒謬，但是……

  別說是對抗，單單只是跟上對方的怪談節奏，對於魔法部眾人而言就已經非常吃力了！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殺瘋了。

  …………

  半個小時之後，新聞發布會結束了。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雲淡風輕地快步離開了房間，絲毫沒有在意後方的閃光燈，以及那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一擁而上的同行們——倘若不是為了女兒的目光，他才懶得費那麼多口舌去講故事。

  正如同他在開場白時說的那樣，《唱唱反調》從來不屑去爭搶那些鬣狗們眼中的晚餐。

  至於惹惱魔法部所可能帶來的後續麻煩？那是三位魔王需要考慮的問題。

  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洛夫古德先生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

  「那麼，盧娜，你們晚上早點休息，我就不進去了……」

  赫奇帕奇休息室門口，謝諾菲留斯目光在盧娜和小魔王牽著的手上徘徊了幾秒，欲言又止。

  倘若那是一個臭小子的話，他說不定現在早就豁出去幹掉那傢伙了，但艾琳娜·卡斯蘭娜偏偏是一名長得很好看的混血小女巫，這種女孩子們之間的親密，他這個老父親確實沒有太多可以插話的空間。

  況且，他剛才也聽小盧娜大致描述了一下那間「豪華臥室」的布局和裝飾。

  如果謝諾菲留斯沒有記錯，哪怕是級長盥洗室和校長辦公室可能都沒有那樣的奢華。

  相比起歷史上記載的那些乖戾、陰鬱的黑巫師，妖精女皇在生活方面的格調和品質確實高出一大截，有了艾琳娜平日的照顧，他倒也不用擔心女兒會在生活、起居方面受到什麼委屈。

  只不過……

  「你們都是女孩子，別學男生宿舍那邊的壞習慣——」

  洛夫古德先生猶豫了半秒後，蹲下身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

  「什么爸爸、媽媽的，這些稱呼可不能當做玩笑瞎喊，你當爸爸也不行——我可不希望一學期之後莫名其妙忽然多出一堆孫女、外孫女……卡斯蘭娜小姐，我不是說你們不可愛，只是這個事……」

  「嗯嗯，放心吧，我們不會教壞盧娜的。」

  艾琳娜認真地點了點頭，頗為乖巧地回答了一聲。

  但是，如果盧娜自己學壞的話，那就不管她們的事情了。艾琳娜在心中悄悄補充了一句。

  自從丹妮洛娃被拐進了她們的小團體後，盧娜肉眼可見地穩重、成熟了起來。

  作為靈感超群的骰子娘，盧娜最近染上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愛好，每當她與赫敏、漢娜等一眾小翅膀發生爭執時，總是喜歡利用猜拳、擲骰子的方式來分出勝負，而比賽的結束語通常就是叫爸爸。

  「呃，唔，好吧……那我先走了——」

  謝諾菲留斯的目光在女兒和小魔王之間徘徊了幾秒，心神不寧地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上次暑假回來後，他就一直覺得盧娜沾染上了艾琳娜的氣息。

  無論是言行，亦或者是偶爾從銀色眸子底下掠過的光彩，似乎都有了幾分幼年黑魔王的神韻，這無疑讓謝諾菲留斯格外的擔心，譬如會不會在之後某次的「塔羅會」新成員介紹中看到女兒的身影。

  「嗯，放心吧，爸爸——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沒有察覺到洛夫古德先生的擔憂，盧娜宛若小大人一樣地點了點頭。

  「時間很晚了，你回去還要趕出下期稿件，今天我看到《預言家日報》、《巫師周刊》可是原封不動地把你說的那些話全部抄下來了，爸爸你可得抓緊時間發出新稿件，免得他們搶先一步把東西偷走了！」

  「這個完全不用擔心，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打算寫這些。」

  洛夫古德先生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眉飛色舞地小聲說道。

  「倒影怪、騷擾虻這些東西我之前老早就寫過了，我最近想到了一篇關於泡泡怪獸和蝙蝠翼章魚巨人的精彩長文章，這可比重新翻寫之前那些老套新聞有意思多了，等印出來後我給你多郵幾份。」

  「誒，這個聽起來好棒——」

  盧娜如同做夢般的輕聲說道，她之前依稀聽父親說過這個故事。

  「咳、咳——其實關於這個故事我也知道一些。」

  艾琳娜看了眼似乎打算站在門口聽完故事的小月亮，輕咳了一聲，頗為認真的說道。

  「什麼萬物歸一者、黑山羊之母、利維坦之疫、奈亞子……類似這樣有趣的睡前小故事我知道不少。」

  「真的嗎？艾琳娜你也知道爸爸口中的那些故事？」

  盧娜驚訝地回過頭，她原本以為艾琳娜不過是看了很多期《唱唱反調》的忠實讀者。

  「當然。盧娜你如果想聽的話，等會兒在床上我可以慢慢給你講。」

  混血小媚娃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輕聲說，「譬如那位章魚頭、人身，背上有蝙蝠翅膀的沉睡之神……」

  「真的嗎？！嗯嗯，一言為定——你這次可不能又附加什麼奇奇怪怪的條件哦！」

  「嗯，那麼洛夫古德先生，我們先回宿舍了？拜拜~」

  「爸爸再見~」

  還沒等謝諾菲留斯重新組織好故事，女孩子們的身影消失在了赫奇帕奇學院公共休息室的門後。

  「呃、呃——」

  洛夫古德先生抬起手，無力地挽留了一下。

  中年男巫十幾分鐘前那種自信、遊刃有餘的神情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危機感。

  相比起那些愚蠢、鼠目寸光的魔法部官僚們，艾琳娜·卡斯蘭娜給他的壓迫感近乎要凝結成一塊懸在頭頂上方的巨石了，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遇到了可以輕鬆踏足「洛夫古德家」獨有領域的可怕巫師。

  什麼魔法部的稿件、變形術的新進展，這些在一瞬間全被謝諾菲留斯拋在了腦後。

  如果不能創造出更多的「彎角鼾獸」，他可能就要失去自己的小盧娜了。

  …………

  與此同時，霍格沃茨教職工休息室。

  記者們心滿意足地依次散去，他們今晚的收穫足以支撐未來一個月的新聞。

  而教師們則在鄧布利多的請求下，離開房間前往校長辦公室，商討關於未來一段時間的新局面。

  不到一刻鐘時間後，偌大的「新聞發布會」現場就只剩下了一眾來自魔法部的官員。

  多洛雷斯·烏姆里奇抬起頭看著魔法部長。

  「嗯，」她說，努力使聲音聽上去似乎她覺得整件事情非常荒謬，「如果您覺得我被——呃，怎麼說來著？」——她蒼白腫脹的肥臉顫抖了一下，擠出一個猙獰的微笑——「噢，對了——『倒影怪』寄生影響了，不得不採用從魔法部引咎辭職的話，我絕對不會違背您的意願，如果您認為這可以幫我們挽回劣勢……」

  「別傻了，多洛雷斯。這是衝著我們來的，顯而易見。」

  康奈利·福吉面色陰沉地說道，他承認他此前完全低估了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

  「我早該想到，倘若那位洛夫古德先生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蠢貨，鄧布利多怎麼可能放心的把霍格沃茨的獨家採訪權放到《唱唱反調》旗下刊物中——那傢伙是一個比巴拿巴斯還難纏的雜誌編輯。」

  「確實，我贊同您的看法，不過今晚我們的行動倒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

  魯弗斯·斯克林傑沉聲說道，並沒有在關於《唱唱反調》的問題上繼續發表太多意見。

  「傲羅辦公室和魔法法律執行司此前顯然低估了頂級巫師，倘若我們以那位大鍊金術師展現出來的實力來類比阿不思·鄧布利多，那麼可能我們至少要召集原計劃四五倍以上的傲羅才行。在我看來，這對於魔法部而言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警示訊號，我們必須想辦法儘快做出反應才行。」

  「警示訊號？斯克林傑主任，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康奈利·福吉皺起眉頭，輕聲問道，若有所思地看向傲羅辦公室主任，似乎在期待某個回答。

  「霍格沃茨可能存在的威脅超出了我們的預計，部長先生。」

  魯弗斯·斯克林傑豎起三個手指，表情嚴肅地說道。

  「阿不思·鄧布利多、尼可·勒梅、奧托·阿波卡利斯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霍恩海姆·帕拉塞爾蘇斯……僅憑這三人合力，差不多就可以顛覆魔法部的穩定。魔法法律執行司必須要進行擴招了，否則單以魔法部現在的人員情況根本無法反制霍格沃茨——萬一出現最糟糕的情況，我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鄧布利多不會那麼做的，如果他希望成為魔法部長，他早就可以了……」

  康奈利·福吉擺了擺手，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回答魯弗斯·斯克林傑的話。

  「那麼，如果那位校長先生從一開始期望的並不是成為魔法部長，而是某些更為荒誕的東西呢？」

  多洛雷斯·烏姆里奇眼神閃爍著，嬌滴滴、嗲嗲地冷笑著說。

  「譬如說，讓霍格沃茨成為凌駕於魔法部之上的那個統治者，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這並非沒有可能……你應該也發現了，鄧布利多比以前老練多了，這可不全是好的一面。」

  「嗯，但是我們沒有證據。否則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康奈利·福吉敲了敲面前的長桌，環視著周圍的心腹們，表情陰鬱地說道。

  「多洛雷斯，還是與此前答覆記者的那樣。鑑於你雙重身份可能存在的問題，無法釐清職責，你在魔法部的高級副部長職位會被暫時停掉。不過我會想辦法讓你在霍格沃茨有更多自由空間，引入《預言家日報》《巫師周刊》這些雜誌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哪怕是鄧布利多也必須遵守明面上的政策規則……」

  「咳，部長先生，要不我們先回到部里再繼續詳談？」

  就在這時，侍立在三人後邊的金斯萊·沙克爾清了清嗓子，有些突兀地打斷道。

  這位有著深沉緩慢的嗓音的高個子傲羅環視周圍，意味深長地說道。

  「據我所知，霍格沃茨此前招募了一支幽靈巡查隊，他們可以在城堡各處遊蕩巡邏，霍格沃茨的安全程度比之前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哪怕這些消息明天就會刊登在報紙上，但是……」

  「當然！當然——沙克爾，謝謝提醒，你還是那樣可靠。」

  康奈利·福吉警覺地停下聲音，看了看周圍的牆壁，站起身拿起禮帽戴上。

  「多洛雷斯、魯弗斯……我們先回魔法部再說，沙克爾你也一起來，至於另外的諸位，今晚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接下來我們可能還會有一次大行動，具體明天會一併通知。」

  毋庸置疑，今晚這場失敗的逮捕行動，會讓魔法部成為一段時間內的笑柄。

  作為在政壇摸爬滾打多年的政客，康奈利·福吉很清楚應該如何挽回局面：坦然承認失敗，並且與勝利者達成同盟分享勝利，以及……尋找一場足以振奮士氣的勝利。

  無比幸運的是，他手邊現在正好有這樣一份提案。

  「對了，多洛雷斯，你還記得你上個月提交的那份草案麼？」

  康奈利·福吉大步流星地朝著校門走去，有些迫不及待地匆匆說道。

  「我認為可以納入考量了，或許有些冒險和爭議，但是我們得挽回局勢——執行人和發起人會註明你的名字，今晚我們就把它敲定下來，也算為你之後恢復職位提前進行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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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