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紐特與艾琳娜（上）

  以辯論來作為一天的終點，這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是美妙圓滿的。

  紐特·斯卡曼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那名坐在他不遠處的銀髮小女巫，腦海里不停地轉動著各種念頭，不過相比起直接對抗，心平氣和地交流終歸是有些益處的。

  至於女孩剛才的那一句開場白……

  「唔，」紐特嘴角抽搐著，「艾琳娜，我覺得我們還是不一樣的。」

  「沒有什麼區別，」艾琳娜聳了聳肩，「只不過您喜歡生的，而我更喜歡熟的而已——開個玩笑，我又不是時刻處於飢餓的火龍，您何必這麼嚴肅？」

  紐特深吸了一口氣，咽回了差點要蹦出口的反駁。

  作為一名出生於十九世紀末的老派巫師，他實在難以理解艾琳娜所謂的玩笑，難道說最近這些年來，鄧布利多都是在跟這種讓人頭疼的小傢伙打交道麼？

  簡直……太可怕了！還好他已經退休了。

  「行吧。」紐特悶悶地回了一句，「那你繼續說吧……」

  紐特·斯卡曼德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臉上浮現出一抹自閉神情。

  他很清楚自己在口舌方面的劣勢，既然剛一交鋒就已經確定自己不是艾琳娜的對手，那麼少說多聽，謹慎地不要去陷入到對方的語言陷阱中，無疑是如今最好的做法。

  而對於艾琳娜而言，這場準備已久的演講才剛剛開始。

  「斯卡曼德先生，在我看來，生靈與生靈之間，大致可以分為三種形式的共生關係。第一種，也就是最常見的食物鏈上下層關係，同時也是最樸素的自然法則。」

  艾琳娜隨手拿起一塊放在茶几上的小餅乾，放入口中。

  「畜牧、捕獵，這些是所有生物存在的最底層生存信條。我並不認為喜歡某種食物，或者說喜歡吃牛肉、魚肉，算得上是多麼奇怪的行為——數十萬年來，人類先祖為了能夠獲得穩定的食物來源，馴化培育植物、動物的例子可以說不計其數。」

  「是的，」紐特乾巴巴地說道，「所以時至今日，你已經有足夠多的食物可供選擇了。」

  「您說的沒錯，零散地野外狩獵確實是一種落後而愚蠢的行為。」

  艾琳娜愉快地點了點頭，豎起手指認真地說道。

  「看來我們已經達成了第一個共識，倘若我們打算將某種動物，當然也可能是植物，總之當我們打算把它納入我們的常見食物序列的時候，大規模、體系化的培育行為一定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簡而言之，喜歡吃，那麼最好就要學會養。」

  「達成……共識？等等！你可能沒明白我的意思。」

  紐特·斯卡曼德微微一愣，旋即迅速皺起眉頭，沉聲說道。

  「我想，或許我需要表達得更直白一點？或許古代人確實需要考慮這點，但在如今這個時代，糧食、肉類已經完全充足了，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再去馴養和培育新的牲畜種類。」

  「人類社會已經在食物方面達到完全富足？」

  艾琳娜挑動了一下眉毛，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很遺憾，那可能只是您認為而已……關於這個問題，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前往距離英國不遠的前蘇聯境內走訪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有些事情，言語終歸沒有親眼目睹來得更為直接和震撼。

  與其提前為紐特·斯卡曼德描繪一下蘇聯解體後的食物緊缺情景，還不如讓這位老巫師有空自己親自去看一看，按照格林德沃的介紹，紐特在那邊應該還是有不少朋友的。

  「八眼巨蛛，經過人工馴化後，學名為【蘇格蘭絨毛軟殼蟹】。」

  艾琳娜舉起右手，輕輕打了一個響指，藏在背後的魔杖悄悄戳了戳空氣。

  緊接著，一隻成年八眼巨蛛的三維影像瞬間出現在了紐特眼前。

  「這是一種繁衍速度極快的神奇動物，不僅它的毒腺具有極高的藥用價值，經過人工養殖和開發研究後，我發現它的八條長腿能提供相當豐富優質的蛋白質，僅僅是少量【蘇格蘭絨毛軟殼蟹】的一季度產卵，就能維持霍格沃茨近千人的最低蛋白質攝入標準。」

  伴隨著艾琳娜的聲音，那隻八眼巨蛛影像宛如積木一般，在半空中無聲無息地拆分開，形成一個又一個的組織部分，就仿佛是非魔法界中的醫學解剖圖解。

  還沒等紐特看清楚各個組織和纖維分割，只見那些包裹在八眼巨蛛「肌肉」外部的黝黑外殼逐漸消散，幾團火焰騰地升了起來，將那些白花花、透明的「蟹腿肉」包裹住，幾秒鐘之後重新出現在紐特眼前的，就只剩下一盤盤裝盤考究精緻的菜品了。

  「八眼巨蛛，它們是具有一定智慧的。」

  「在中古時期，它們與三頭犬、獅尾蠍一樣，都是巫師們用來守護自身寶藏的神奇動物，這是在魔法部的評級中達到了五星級的危險生物。」

  沒有在繼續那些看起來噴香美味的菜餚上投入注意力，紐特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你這樣肆無忌憚的行為，鄧布利多教授，知道麼？」

  「當然，其實您應該很清楚的吧？無論是在禁林中進行大範圍養殖，亦或者是全校三餐供應的食材選取——這些顯然都必須要徵得鄧布利多的同意，才能開展下去的。」

  艾琳娜輕輕揮了揮手，打散掉半空中的影像，語氣輕鬆地回答道。

  「這……」

  紐特·斯卡曼德眼角抽搐了一下，面色有些凝重。

  霍格沃茨……已經淪陷了嗎？！

  「您的表情有些難看呢，斯卡曼德先生……難道說，您是在可憐它們嗎？」

  艾琳娜瞥了一眼滿臉嚴肅的紐特·斯卡曼德，漫不經心地揮動了一下魔杖。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情況呢？對了，或許您應該看看這個……」

  下一刻，整個客廳一半的空間忽然被扭曲的光線吞噬掉，頃刻間化作了一片幽暗的林場空地，紐特感覺自己仿佛瞬間重新回到了霍格沃茨禁林深處一般。

  只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看起來就沒有那麼的美好了。

  而在那片魔法幻象營造出來的場地正中間，無數八眼巨蛛從樹梢上、林場邊緣窸窸窣窣地爬了過來，一開一合地黑色巨螯發出讓人渾身毛骨悚然的咔噠聲——群體狩獵，這是相當典型的神奇動物群體狩獵方式，極為明顯的攻擊信號。

  紐特目光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哪怕知道這些只是幻象，他還是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魔杖。

  啪。

  還沒等第一隻八眼巨蛛騰空躍起，艾琳娜輕輕打了個響指。

  整個霍格沃茨禁林再次消散成一縷光影，周圍的場景重新回到了紐特·斯卡曼德所熟悉客廳之中，廚房的燒水壺還在緩緩飄著熱氣，恍若一切都只是幻覺一樣。

  這就是……鄧布利多教授所說的精通幻象魔法麼？

  紐特·斯卡曼德皺起眉頭，他有些不確定，即使沒有三頭犬自己能否應付艾琳娜了。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繼續響起了女孩不緊不慢的解釋聲音。

  「這是上學期我在霍格沃茨禁林里親身經歷的事情，倘若不是我應對得當，以及教授們及時趕到的話，可能我已經化作蜘蛛們的食物，永遠地消失在禁林之中了——」

  「至於結果，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活下來了，而它們成為了霍格沃茨巫師們的食物。」

  艾琳娜手中的小餅乾剛好吃完，女孩舔了舔手指尖的碎屑，平靜說道。

  「倘若一種具有相當智慧的神奇動物具有極強的攻擊性，並且它們的主要食譜中存在人類這個選項的話，那麼除非它們永遠不會與人類世界發生交集，否則它們所面臨的結果只有兩種，臣服或者滅絕……很顯然，鄧布利多教授也認同這個觀點。」

  「因此，在我們溝通之前，有一個最基本的自然法則需要達成共識。」

  艾琳娜緩緩放下魔杖，湖藍色的眼睛看向紐特·斯卡曼德，微笑著輕聲問道。

  「只要我們依然還是巫師，還是以人類的身份而生活，那麼一切神奇動物的權利都不能凌駕於人類的權利之上，也不能與人權平等——人權，必須是位於最頂端的砝碼。」

  「如果您不贊同這一點的話，那麼我們可能就沒有繼續交談的必要了……」

  「我也是巫師，所以，我當然同意這一點。」

  紐特·斯卡曼德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女巫，慢慢坐直身體。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贊同你的做法——人權凌駕於一切動物的權利之上，但這並不是巫師可以肆無忌憚的捕殺神奇動物、破壞自然生態的理由。」

  第一次，紐特的目光沒有躲閃在旁邊，而是正正地對上了艾琳娜的眼睛。

  「卡斯蘭娜小姐，您不能簡單地把所有神奇動物都納入『食物』這個類別。這是一種極為不負責，以及幼稚的行為。如果您堅持這一點，或許我們也沒有太多交談的必要。」

  「那是當然，我說過，我不是喪失理智的飢餓火龍。」

  艾琳娜優雅地點了點頭，微笑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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