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賓斯教授變淡了

  伴隨著艾琳娜的問題，賓斯教授的講課聲戛然而止。

  混血小媚娃清亮好聽的聲音迴蕩在教室中，與賓斯教授之前低沉乏味的講課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好像是夏季雷雨前悶熱的房間裡突然湧入了一縷涼爽的微風。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巫師們突然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羅恩把下巴從《魔法史》的書皮上挪開，一絲透明的口水快要滴在書上了；哈利動作遲緩地取下眼鏡，然後又重新戴上；蘇珊的腦袋從胳膊里抬了起來，左邊臉頰出現了一道紅紅的睡痕；而赫敏……嗯，作為優等生的格蘭傑小姐依然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不過她此時與其他同學的狀態也差別不大。

  公曆紀年？魔法史？時間維度？

  這都是些什麼意思……

  赫敏·格蘭傑皺著眉頭，一臉困惑地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筆，目光在賓斯教授和艾琳娜之間徘徊，宛如一隻迷茫的小動物——雖然沒有走神，不過她依然沒有聽懂艾琳娜到底在問什麼。

  事實上，面對艾琳娜的問題，可能絕大部分巫師都無法第一時間做出回答，甚至於連女孩到底在詢問什麼都不一定能夠想明白，有時候越是習以為常的事物反而越難回答。

  但是賓斯教授不同，他幾乎直接停下了講課，愣在講台上，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孩。

  作為一名存在了上千年的魔法史教授，賓斯教授很清楚這個一年級學生剛才所問出的那個問題背後所蘊含的重量，以及其後所可能衍生出的無窮問題。

  紀年曆法，這是錨定所有歷史的第一塊基石——但凡涉及到這個領域的問題，都不亞於在回溯整個魔法史的起源和發展。

  換而言之，如果真要完整回答，那麼這個問題超綱太多了。

  賓斯教授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本節課的內容。」他用那乾巴巴、氣喘吁吁的聲音小聲說道，「我們現在只需要學習一些簡單的歷史事實，卡斯蘭娜小姐，而不是探究魔法史的起源和基石。」

  稍微停頓了一下，賓斯教授環視了一圈稚嫩而迷茫的面孔，清了清嗓子，發出輕輕一聲好似粉筆折斷的聲音，繼續用仿佛老掉牙的吸塵器一樣的聲音念起了手中的教案。

  「……在那一段時期，惡人艾墨瑞克(Emeric the Evil)來到英格蘭南部實行恐怖統治——」

  剛剛念到一半，賓斯教授又結結巴巴地停了下來，布滿皺紋的臉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

  艾琳娜舉起的右手並沒有放下去，此時正在半空中非常有節奏的來回搖擺，就好像是一千多年前薩拉查·斯萊特林那根揮動著的雙蛇法杖一樣。

  「卡斯蘭娜小姐？」

  「我想請問一下，教授。您在開始上課前說過，魔法史是一門研究事實的學科，任何帶有揣測和不可靠成分的內容，都不應該是我們研究的對象。」

  艾琳娜輕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孩童般的天真無邪，湛藍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光亮。

  「但是，公元紀年的開端，就是基於一個虛無縹緲的麻瓜神話傳說。當我們按照編年史記載過往，試圖將歷史事件串聯在一起的時候，如果連開端都是人們臆測的傳說，那基於它衍生的又如何可以被稱為是——【真正的歷史】呢？」

  編年史，在拉丁文中寫作annales，意為「年鑑」。

  這是目前而言最客觀準確的歷史記錄方式。

  在這種編纂形式中，無需文學誌向，不用留意特殊的結構模式，而只要把每年發生的人文史與自然史方面的事件與傳記式因素完全串聯起來。

  魔法界在描述和研究歷史的時候，使用的就是這一種經典的歷史記錄方式。

  但是，就好比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的樹根，在使用編年史進行歷史記錄的時候，選擇什麼時間發生的歷史事件節點作為開端，無疑是最為核心重要的基點。

  事實上，在人類漫長的世界歷史中，出現過的紀年方式可能有數十甚至上百種以上。

  西亞地區，古代巴比倫王國使用納波納沙爾紀年，又稱巴比倫紀年，是以第四王朝國王納波納沙爾登基的公元前747年為紀元；古代羅馬興起之後，占有地中海沿岸廣大地區，通行羅馬紀年，以創建羅馬城的公元前753年為紀元；阿拉伯地區則採用的是***紀年，以穆罕默德出走的公元622年為紀元；而在神秘的東方國度，甚至先後湧現出六種獨有的紀年體系……

  然而，在所有的紀年體系之中，目前國際通用的公元紀年則是最為特殊的一種。（注釋1）

  不僅僅是因為1582年才由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頒布執行的公曆是幾種最為年輕的紀年曆法之一，而且公曆還是極少數的幾個起始時間點（元年）事件是純靠傳說編出來的。

  在此之前，有類似操作的也就是古希臘的希臘紀元（開始於世界創始的神話），以及馬亞紀年（以傳說的世界大洪水第一次結束為開端），之類的遠古國度。

  更關鍵的是，關於公元紀年的開端，也就是「主的生年」的設立，最終還算錯了——畢竟根據《福音書》記載，耶穌其實應該是在公元前4-6年左右出生的。（注釋2）

  這無疑是一個很尷尬的事情，而由此導致的一個更要命的結果就是——所謂的公元元年，並不存在可靠的歷史資料作為確立的節點。

  它所有的時間錨點確立，全都是來自於其餘紀年曆法的輔助支撐。

  要知道，霍格沃茨成立於公元993年，而在那之前，賓斯教授就已經很老很老了。

  絕大部分紀年法的更迭變換，對於這位魔法史教授來說，都等同於親身經歷的過往一樣。

  聽到艾琳娜的聲音，賓斯教授心中再無任何僥倖心理——很顯然，她很明白自己想要問的是什麼。

  賓斯教授笨手笨腳地合上了面前的筆記，苦巴巴地抬起頭使勁打量著面前的艾琳娜。

  這可能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去觀察一名學生。

  毫無疑問，面前這個一年級小女巫並不是她看起來的那麼天真無害——漫長的時間讓賓斯教授懂得了一個道理，真正的魔鬼從來都是宛如天使一樣。

  「好吧。」

  賓斯教授不情願地慢吞吞說道，半透明的灰色身體仿佛變淡了一些。

  「是的，我想，你這樣說並不算完全錯誤。你說的沒錯，我們現在所使用的紀年描述，確實是基於一個不算嚴謹，甚至有些滑稽可笑的年輕產物……」

  伴隨著老人乾巴巴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教室里所有人似乎依稀間聽到了一聲淡淡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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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內容是免費的。為什麼不用本章說，是因為本章說無法顯示長英文和部分敏感詞彙。）

  注釋1：公元常以 A.D.（拉丁文 Anno Domini 的縮寫，意為「主的生年」）表示，公元前則以 B.C.（英文 Before Christ 的縮寫，意為「基督以前」）表示。但是現代學者為了淡化其宗教色彩以及避免非基督徒的反感而多半改稱用公元(Common era，縮寫為C.E.)與公元前(Before the Common Era，縮寫為 B.C.E.)的說法。

  注釋2：「公元」產生於公元6世紀。當時，為了擴大教會的統治勢力，信徒們幾乎把任何事情都附會在基督教上。公元525年，一個叫狄奧尼西的信徒，為了預先推算七年後（公元532年）「復活節」的日期，提出了耶穌出生於古羅馬狄奧克列顛紀年之前284年的說法，主張以耶穌出生之年作為起算點的紀年方法，這個主張得到了教會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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