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陰鬱之絕望

  失去了阿達爾的庇護，沙塔斯那低矮的城牆基本只具備象徵意義，只支撐了幾分鐘便在邪能炮火中轟然坍塌，宛如潮水般的邪獸人湧入，這段時間通過傳送門他們已經在城外聚集了數千的規模。

  資深學者奧蒙納的心神還有些恍惚，阿德因一把拉住他就開始跑起來, 「我們快走！」他厲聲喝道：「那個連阿達爾大人也無法阻止的怪物隨時都可能出來！」

  一回想那種整個心神都被完全控制的感覺他就不寒而慄，他完全不想體會第二次，只想快速逃離，逃的越遠越好。

  「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身後的祭司們當中有人問道，聲音驚惶地顫抖著。

  「去最近的水晶塔！」阿德因不假思索。

  在這種時候，能夠進行折越的水晶塔是唯一的生路。

  眾人都反應過來, 紛紛跟上阿德因的腳步，而在匆忙逃離的時候, 沒有人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神殿中，那些通向沙塔斯城各處的聖光紋路正在飛速變暗。

  ……

  「依莎娜祭司，奧爾多祭司們現在要做的是保護民眾，組織他們前往附近的普羅托斯水晶塔，我和我的騎士團將會阻擋敵人，為你們爭取時間，拜託你了。」

  意識到水晶塔的最後退路的當然不只是阿德因，還有沙塔斯的最高指揮者提拉薩蘭將軍，阿達爾的氣息消失雖然讓這位將軍心神大震，但他並沒有失去冷靜。

  此時他全副武裝，騎在高大的雷象之上，顯然下一刻就會投入戰鬥。

  女祭司依莎娜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她自然不會分不清輕重緩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更多的人活下去，不過沒有了奧爾多祭司們的法術支援，提拉薩蘭和他手下的衛兵幾乎不可能擋住敵人的攻勢，他們完全是在用生命爭取時間。

  但這就是他們身為聖光守衛者的宿命與職責。

  「我會留兩個高階祭司在你身邊……」

  「不。」提拉薩蘭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不用擔心我, 我經歷過類似的場面，也曾考慮過當年的慘劇再度發生時該作何應對，只是沒想到這一刻來的如此之快。」

  眼前這位聖騎士高尚的犧牲精神讓依莎娜不由動容，她的眼眶不由濕潤。

  「我該走了。」提拉薩蘭策動雷象，最後深深看了眼女祭司，「聖光教導我們仁慈，但我認為你必須明白奧爾多應該優先救援我們的人民。」

  他在「我們」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依莎娜內心泛起一絲苦澀，城破之後留給他們的反應時間非常短暫，必然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夠通過水晶塔撤離，而沙塔斯中可不止有德萊尼人，還有受感召而來的其他種族。

  聖光面前人人平等，但他們並不是聖光，只是聖光的信徒而已，更何況對歷經劫難的德萊尼人來說，每一個族人都十分寶貴。

  沙塔斯終究不是個理想鄉，之所以能夠維持住和平與美好完全是因為阿達爾的存在，而如今這種保障已經不復存在。

  城中的德萊尼人被聚集起來，好在能活到現在的德萊尼基本都知道在這種時刻該幹什麼，因而這個工作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雖然不少有惻隱之心的奧爾多祭司同時還救助了一些鴉人和孢子人，但數量非常有限。隨著城區一個接一個地陷落，這些難民們聚集在各個水晶塔周圍。

  這些水晶塔一直都在運作，之前是折越援軍進行支援，而現在則開啟全部功率進行難民轉移，一個接一個德萊尼人被折越，雖然難免有些騷動，但難民們大體還能夠保持鎮定。

  一個多災多難種族的人民必然堅韌而頑強。

  「保持秩序，不具備戰鬥能力者優先進行折越！保持冷靜，聖光與我們同在！」匆匆趕到的依莎娜喊道，隨即欣慰地發現自己的話語是多餘的，而這樣的景象正在十餘座水晶塔周圍同時發生。

  提拉薩蘭的犧牲是有意義的，會有更多的人活下去。

  天空中傳來悽厲的呼嘯，幾個虛空龍騎兵顯然是很不滿有如此之多的平民在他們眼下聚集，操控坐騎俯衝起來。而普羅托斯水晶塔猛然爆發出輝煌的聖光衝擊，被命中的那幾頭虛空龍慘嚎著，不顧背上騎手的謾罵，逃命般地飛向遠處。

  這些水晶塔的能量是近乎無盡的，即便是在不斷折越也能夠充當強大的防禦設施。德萊尼技師在幾年前才剛剛研究出製造出這種水晶塔技術，依莎娜對此感到萬分慶幸，也對那個為研發提供巨大幫助的外族人充滿感激。

  她完全不知道那個提供巨大幫助的外族人就是現在讓沙塔斯淪陷的罪魁禍首。

  「依莎娜大人，快看那邊！」在女祭司身後的助手突然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依莎娜下意識地看過去，隨即臉色巨變，在那十幾道代表其他水晶塔的光束中，有一道突然消失了。

  而這只是開始，就好像風吹滅蠟燭一般，水晶塔的光芒由遠及近接連熄滅，黑暗籠罩，每熄滅一座水晶塔，就會有一批一直在天空中盤旋的虛空龍騎兵獰笑著俯衝下去，毫無疑問他們將帶去恐懼與死亡。

  「不……」依莎娜呻吟著。

  身邊突然傳來驚慌的呼喊，依莎娜轉過身，發現她身後這座僅剩的水晶塔的光芒竟然也開始消散，折越立刻就停止了，她聽到了那幾個折越只進行到一半的不幸者的慘叫。

  因為就在眼前，因而依莎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水晶塔發生的變化，隨著光芒的暗淡，那原本呈現紫羅蘭色的水晶正逐漸被一種粘稠如墨的漆黑侵染。

  顯然，其他的水晶塔已經被這樣的污穢所侵蝕。

  發生的太快了，甚至都沒有人能夠做什麼試圖挽救一下。

  突如其來的絕望重擊每一個人心靈，無一倖免。

  然而希望降臨的相當及時，在水晶塔為數不多還未被侵蝕的地方，耀光陡然產生，宛如恆星爆發一般清除了所有的污穢，強橫的聖光之力甚至沖天而起。

  而在這個光亮中，一個純淨的強大存在出現了，他的身軀由透亮的晶體組成，仿佛就是光。

  「不要怕，聖光的信徒們，希望永遠不會熄滅。」柔和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沃德斯大人！」依莎娜難掩內心的激動。

  在德萊尼最困難的時候，有三位納魯響應了先知維綸的呼喚，降臨到了破碎的德拉諾，他們就是阿達爾、沃德斯以及穆魯，沃德斯雖然不如阿達爾強大，但毫無疑問他也足以代表聖光。

  柔和的光芒撫慰著每一個人的心靈，讓他們感到平靜，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黑色身影不知何時出現，漂浮在半空中，靜靜地觀察著一切。

  「在阿達爾失敗之後，你竟然主動出現在這裡，不得不說還真是勇氣可嘉啊。」過了許久，他才用一種玩味的語氣開口道。

  無數雙眼睛抬頭看向他，似乎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他的存在。

  「我為這些無辜的人而來。」沃德斯的話語在這片空間內迴蕩，他並不只是在和來者對話，同時也是在告訴在場的所有德萊尼，「你曾經也是一名堅定的聖光追隨者，為什麼要犯下如此惡行？難道你的內心完全被虛空侵蝕，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正常生靈該有的良善？」

  突然出現的黑袍人自然就是艾薩克斯，他發出了一聲嗤笑，「這種無聊而幼稚的問題完全沒有回答的必要，我不知道該將你評價為愚蠢還是天真，總而言之，你在這種時刻出現在這裡是一個極度錯誤的選擇。」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沃德斯就猛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那些已經被腐蝕的水晶塔猛然射出漆黑的集束，形成帶著驚人晦暗氣息的鎖鏈，直接刺入了沃德斯的身軀，而納魯護體的力量幾乎沒有產生任何作用。

  「不！」依莎娜驚呼起來。

  「相比阿達爾，你的力量要差上很多。」艾薩克斯居高臨下，仿佛在看一隻落入陷阱的野獸，「更何況還是選在這個最不合適的時候，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這座城市的水晶塔基本都已經脫離了你們的掌控嗎？」

  刺入沃德斯身軀的鎖鏈之上，漆黑的污穢蔓延，即便是納魯的身軀也無法抵擋這種腐化。

  周圍的難民陷入了沉寂，就連身為納魯的沃德斯也表現的如此孱弱，眼前這個邪惡的存在到底強大到了何等的地步？

  「既然愚蠢地錯估了局勢，那麼就要付出代價。」艾薩克斯的語調冰冷無情。

  「你不會得逞的，至少……這裡的人都能夠活下去。」沃德斯艱難地說道，他的晶體身軀上出現細密的裂紋，來自納魯最核心的力量正在激盪並迅速達到了頂峰，但目標卻不是刺入他身體的鎖鏈，而是那個已經處於半腐化狀態的水晶塔。

  一個納魯在絕境中爆發的力量是驚人的，水晶塔的異常竟然瞬間就被清除，帶著空間波動的力場擴散，籠罩住了幾乎所有的難民。

  「不……」依莎娜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沃德斯，這個有著偉大人格的納魯，在最後關頭爆發了全部力量來拯救這些德萊尼難民。

  「所有無辜者都必將受到憐憫。」沃德斯的聲音時斷時續，在消耗了自身大量能量之後，他身上的腐化正在迅速加深。

  折越的光芒逐漸籠罩了德萊尼人們的身形，在最後的時刻依莎娜看向沃德斯，看著這個偉大的存在徹底被腐蝕，強烈的憤怒在她胸中激盪，卻無法抒發。

  這些德萊尼人完成了折越，消失了，而那枚聖光水晶也已經徹底陷入了沉寂，沃德斯的能量爆發已經徹底破壞了它的內部構造。

  艾薩克斯其實是可以阻止這一次的折越，但他並沒有那樣做，因為對他而言是否放過這些難民沒有什麼區別，他現在的目標就是沃德斯本身。

  阿達爾太過強大，幾乎不可能轉化他的力量，只能進行空間放逐，而沃德斯不一樣，他的實力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這個納魯的身軀已經徹底變為紫黑色，像當初的卡拉一樣徹底化為黑暗之星，艾薩克斯伸出手掌，吸收其中被轉化而來的精純虛空本源。

  他並不是很滿意，轉化沃德斯給予他的力量並不算多，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沙塔斯已經攻破，德萊尼人還剩一個核心據點，那就是位於北方虛空風暴區域的風暴要塞，那裡還有最後一個納魯。

  翅膀的呼嘯聲傳來，塔隆·血魔很識相地讓坐騎降落到地面，在艾薩克斯面前恭敬地伏下身子，「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們並沒有進行過多的殺戮，不過那些俘虜該如何處置？」

  沃德斯最後的努力實際上只拯救了這一個水晶塔周圍的難民，大量的德萊尼人依然無處可逃，不過他們暫時都還活著。

  「交給後續的部隊處理，」艾薩克斯隨手一揮，「直接腐化也好，用作奴隸也罷，活人總比死人有價值。」

  塔隆·血魔雖然很想表明死人也很有價值，不過他明智地沒有反駁艾薩克斯的話。

  「虛空龍騎兵給我集合，」艾薩克斯再度命令道：「下一個目標是虛空風暴。」

  經此一役，德萊尼必然警覺起來，這意味他應該很難再從暗中取得他們水晶塔的控制權了，那麼去虛空風暴就需要一頭坐騎。

  艾薩克斯專注心神，緩緩伸出手，下一刻一個漆黑的空間門戶大開，接著一隻巨大的龍爪探了出來，恐怖而暴戾的氣息散逸，所有的虛空龍在感到這種氣息後都受到了血脈上的壓制，噤若寒蟬。

  「出來吧，耐薩里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