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正當撤退

  阿蘇納。

  很難想像這片土地曾經是那樣的秀麗，來自海洋的濕潤潮氣吹拂著荒野上的綠意，淡藍色的獨角馬在清澈而充滿靈氣的泉眼旁嬉戲。

  但現在這些景象再也看不到了。

  徹底荒蕪的土地逐漸枯萎，化作漆黑的岩石，散發著硫磺惡臭的岩漿代替了河流在這片土地上流淌，燃燒軍團並沒有攻下阿蘇納, 但已經實質上占領了它大片的土地。

  這種景象在被軍團占領的世界很常見，意味著邪能正在侵占所有的實體物質元素。

  透過藍翼棲地的半透明護罩，阿爾薩斯注視著這片淒涼的景象，邪能的蔓延意味著聯軍在不斷丟失陣地，也意味著星辰井領域在不斷縮減。

  這口臨時的魔法源泉在之前已經激發了數次光焰潮汐，這種能量噴發在第一次使用之後就不可能再產生什麼驚人的效果了, 惡魔們將攻勢維持在一定強度，不再大舉進攻, 雙方陷入僵持，等到聯軍傷亡到達一定程度之後阿爾薩斯就不得不再度下令激發光焰潮汐，化解一波燃燒軍團的攻勢，之後惡魔又捲土重來，周而復始。

  不過這樣確實爭取到了時間，如果不考慮其他方面，可以說是完成了艾薩克斯交代的目標。

  而代價就是星辰井的能量級別直線下降，它畢竟在本質上和永恆之井不同，只是無根之水而已，投入的艾澤里特雖然多，並且構建了循環再生體系，但也經不起這麼消耗。

  阿爾薩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從戰爭開始他就一直很頭疼，現在竟然逐漸習慣了，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差不多半個月吧，就有近三分之一的部隊傷亡過半甚至不得不撤銷編號，損失是非常驚人的。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考慮，戰績同樣也是驚人的, 換做二十年前的洛丹倫軍隊, 哪怕只是承受一半這種比例的傷亡也已經全面崩潰，這主要歸功於士氣以及各種武器裝備，人類個體相對孱弱的問題依然是一個主要的問題，被徵調來對抗燃燒軍團的都是洛丹倫的精銳，但個體實力依然比不上矮人、精靈這些盟友。

  一群凡人，總共也就是幾萬的數量，卻能夠殲滅數倍於己方的惡魔，這也足以證明艾薩克斯對洛丹倫軍事發展的眼光是準確的，武器，成批量的高級制式武器才是關鍵，一個洛丹倫士兵比一名矮人或是精靈弱小，但他們的智力和操縱武器的水平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差別的。

  熱武器淘汰冷兵器，哪怕在魔幻世界，對人類也是必然的歷史趨勢。

  相比之下，其他人類王國盟友就顯得有些悽慘，當然所謂的人類盟軍也就是暴風城的遠征軍，當年的人類七國中，達拉然和奧特蘭克已經是歷史名詞，激流堡剛剛重建，這會兒正應付國內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強大盜賊團伙，能不求援就不錯了，吉爾尼斯則早已退出聯盟，格雷邁恩之牆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完全建成，擺明了不想和洛丹倫再發生什麼交集，至於庫爾提拉斯，按照站前會議他們負責從海上狙擊惡魔，但誰也沒想到惡魔完全不走水路……

  瓦里安是個天生的戰士，而眾所周知，戰士是無法停止衝鋒的，年輕的國王身先士卒地進攻，但惡魔可並不講究騎士精神，瓦里安沒多久就中了一個高階邪瞳審判官的靈魂虹吸，如果不是紅龍女王已經降臨，那聯盟就又要失去一位國王了。

  在阿爾薩斯的強勢堅持下，虛弱的瓦里安被用傳送法術送回了暴風城，無論是以朋友還是盟友的角度，阿爾薩斯都不希望他出什麼事，他用一句話就讓要強的瓦里安閉嘴了，「想想你的兒子。」

  就在阿爾薩斯有些愣神之時，一個優雅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這些凡人已經逐漸不支，我們的族人也正在不斷犧牲，你認為我們還要繼續等到什麼時候，克羅諾姆？」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高挑修長的女暗夜精靈，容顏姣好，她有著翡翠般的眼眸，同樣是翡翠色的茂密秀髮中有一對完全的小巧龍角，表明了她尊貴的身份。

  綠龍女王伊瑟拉，這個世界高貴的最強大的幾位女星之一，阿爾薩斯在奎爾薩拉斯之戰時見過她，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龍族女王的人形態。

  巨龍是在戰鬥途中加入的，出現的很及時，並且分擔了極大的壓力，使得制空權不再完全落入燃燒軍團的控制之中。

  在伊瑟拉對面的是一個同樣身材高挑女精靈，不過卻有著白皙的肌膚，她的黑色長髮和藍紫色的眼眸讓人一時間判斷不出來她是何種巨龍，阿爾薩斯是從其他巨龍的口中才知道她代表著最神秘的青銅龍。

  而更讓阿爾薩斯驚奇的是，這個外表是漂亮精靈少女、名字又極其古怪的青銅龍好像和自家兄長很熟悉的樣子，並且這種熟悉絕對不止局限於朋友之間的那種熟悉。

  又是一個，阿爾薩斯其實已經習慣了，但他還是油然而生一種不知該表示敬佩還是不屑的複雜感情。

  「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克羅諾姆語氣輕快，是在場人當中看起來最輕鬆的那一個，不過巨龍們已經習慣青銅龍們表現出這種萬事成竹在胸的樣子，「燃燒軍團那邊那邊有接近頂級的惡魔，雖然不清楚是污染者還是欺詐者，甚至可能他們都來了，你們是目前唯一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存在，所以我們只能形成這種雙方都不出手的局勢，相互對峙。」

  「但是時間越拖延就越對惡魔有利。」伊瑟拉微微皺起了眉頭，「那個海灘上的邪惡氣息愈發的濃郁，哪怕是以上古之戰時期的趨勢，要不了多久這些惡魔的數量就會達到足以橫掃這個世界的程度。」

  身為龍王她自然有卓越的見識，而經歷過上古之戰的巨龍對那個時期尤其記憶深刻。

  她轉而看向阿爾薩斯，「凡人，克羅諾姆向我們保證說這樣的等待是有價值的，但我依然懷疑你們你們準備的是否足夠。」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也不知道這種堅守意義何在。」阿爾薩斯很老實地說道：「艾薩克斯只是讓我們拖延燃燒軍團一段時間，而我們也做到了。」

  「什麼？」伊瑟拉柳眉倒豎。

  「不用那麼激動，我的姐妹。」紅龍女王阿萊克絲塔薩一如既往的有著成熟而誘人的風韻，她此時也是人形態，在她身旁是一個緋紅的少女，和女王本人有六七分想像，少了幾分成熟，多了幾分靈動和嫵媚。

  阿爾薩斯對紅龍少女微微點了點頭，在缺少藍龍青銅龍兩位龍王的情況下龍族依然能夠及時趕到，他這位「大嫂」功不可沒。

  「現在的局勢確實有些不妙，但我們應該從中看到希望。」阿萊克絲塔薩道：『繼暗夜精靈之後，又一個凡人種族能夠與我們並肩作戰，這是一件好事。』

  「伊瑟拉阿姨，阿爾薩斯他應該有話沒說完，艾薩克斯是值得信任的，他應該做好了安排。」克莉斯塔薩輕聲說道。

  提到那個名字，就連伊瑟拉眼中也不由帶起了一絲異樣，為了方便交流，艾薩克斯之前已經向其他巨龍公布了自己是一頭青銅龍這一隱瞞許久的「秘密」，這也讓他在龍族眼中成了一個異類。

  巨龍混跡於凡人一般都是屬於暗中觀察，很少直接干預凡人的事務，沒有哪頭龍會閒的發慌給自己安排一個王子的身份去統帥凡人的，而跨龍種的結合更是史無前例，這頭特立獨行的青銅龍竟然看上了阿萊克絲塔薩的女兒。

  不過既然青銅龍和紅龍內部都不覺得艾瑟諾姆有什麼問題，伊瑟拉也不變評價這個特立獨行的龍族後輩。

  「雖然不知道兄長在準備什麼，不過我們確實即將進行下一階段的計劃。」阿爾薩斯這時候說道。

  「是什麼計劃？」克莉斯塔薩問道。

  一個多月前艾薩克斯動身前往破碎群島之後，她也就立刻回族群找母親，因而還並不知道艾薩克斯的打算。

  阿萊克絲塔薩也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

  被這麼幾頭人形巨龍盯著，阿爾薩斯覺著有些尷尬，「呃，可以成稱為無敵爐石……哦不，正當撤退計劃。」

  「撤退？」克莉斯塔薩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而兩位龍族女王則有些發愣，他們也沒預料到會是這種計劃。

  製造了一個能量源泉，進行了這麼久的戰鬥，說好的要將戰爭控制在破碎群島區域，現在卻說要撤退？

  再說又怎麼從惡魔的包圍中撤退？又能撤退到哪裡去呢？

  「無敵爐石？」克莉斯塔薩微微一思索，「我大概是明白了。」

  「兄長說像這樣不對等的戰爭中應當以保持有生力量為主，」阿爾薩斯解釋道：「他要求我們拖住燃燒軍團半個月的時間，超過這個時限或是無法抵抗就啟動正當撤退方案。藍翼棲地的符文法陣不只是有光焰潮汐這麼一個功能，它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激發星辰井所有能量，形成一個短暫的強效防護力場，接著將整個藍翼棲地傳送到東部王國。」

  這簡直匪夷所思，連同土地一起傳送？

  「傳送到哪裡？」克莉斯塔薩問道。

  「達拉然巨坑。」

  達拉然覆滅之時，吉安娜奪走了紫羅蘭城堡，那座浮空城飛起來之後原來的位置就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坑洞，並且充滿了奧術能量。

  這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之前布置符文法陣的大法師瓦格斯以及其他法師都沒有參與戰鬥，就是在為此而不斷完善和調試法陣，他們都是前肯瑞托成員，對達拉然的空間坐標可以說是爛熟於心。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這麼一條後路，連阿爾薩斯都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成為這場戰鬥的指揮者，畢竟背水之戰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這樣的新人指揮官很難扛得住。

  「原來如此。」克莉斯塔薩搖頭輕笑，「我就說艾薩克斯怎麼放心讓你留在這裡。」

  阿爾薩斯臉微微一紅。

  他迅速調整好心態，畢竟已經是成年人了，對自己的情緒有著足夠的控制。「我已經命令各部收縮，不久之後還會有一次範圍有限的光焰潮汐掩護他們後撤，當所有人都處於力場之中時，傳送就會開始。」

  這個計劃其實早就有苗頭，比如說雖然瑪里苟斯還沒恢復理智，不能出戰，但是藍龍一族除了派出幾頭成年藍龍協助紅龍綠龍之外，還在全力幫助轉移藍翼棲地的幼龍。而之前阿爾薩斯勸說瓦里安是還有潛台詞沒說，那就是到最後大家都要傳送跑路。

  「那我們龍族怎麼辦？」事關自家族群，克莉斯塔薩不得不多問一句。

  「你們可以化成人形和我們一同傳送。」阿爾薩斯建議道。

  一切似乎都有合適的安排。

  然而這時阿爾薩斯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通過普羅托斯精神頻道進行聯絡，因而並不覺得奇怪，「這裡是休伯利安號，阿爾薩斯殿下，能聽到嗎？」

  「有什麼事嗎？」阿爾薩斯臉色一凝，他聽出這是休伯利安號艦長麥特的聲音。

  「天罰軍團有麻煩了。」麥特的聲音依然沉穩，但他說的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他們陷入了包圍之中，這應該是一場有預謀的圍殺，有一種特殊力量在干擾空間，我無法把他們折越回休伯利安號。」

  阿爾薩斯臉色大變，他雖然預料到必然會有殿後或者被迫殿後的部隊犧牲，但絕不應該是天罰軍團！那支部隊凝聚了兄長大量的心血！

  「有沒有其他辦法救援他們？哪怕給予一些火力支持也行。」阿爾薩斯急促地問道。

  地面支援暫時指望不上，只能等那最後的光焰潮汐，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空軍。

  「我艦正在全力向他們移動，但遇到了大量飛行惡魔的阻攔，預計需要半個小時才能突破封鎖。」

  半個小時，以天罰軍團的精銳，撐過這段時間應該是可以的吧，阿爾薩斯只能自我安慰。

  但理智告訴他並非如此，如果這是惡魔有預謀的圍殲，那他們必然派出了足夠強大的存在，天罰軍團能堅持多久完全是未知數。

  願聖光保佑，他下意識地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