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灰谷之血

  卡利姆多，貧瘠之地的北方。

  這裡是一片蒼翠的林地，茂盛的植被與貧瘠之地那荒漠化的地面有著非常明確的分界線，這足以說明這個名為灰谷的地區其實並不正常，有一股濃郁的生命之力在這片土地上縈繞。

  這股生命之力自然是來自於那顆偉大的世界之樹諾達希爾，那密林與荒漠的界限, 實際上就是這顆世界之樹的能力的界限，同樣也代表了暗夜精靈的勢力範圍，在上古之戰之後，雖然分裂出來的卡利姆多只有古卡利姆多的一小半，但卡多雷同樣人口驟減，不可能再控制整片大陸，而是只能在諾達希爾的周邊地區休養生息。

  但就在不久前，這片地區的祥和被打破了。

  碎石小道上，數千名獸人戰士緩緩地向著南方前進，與剛進入這片叢林的氣勢高昂不同，此時的他們卻頗為狼狽，不少人帶著傷勢，物理性的傷痕都算是比較輕的了，有一些獸人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與他們膚色迥異的青綠色，這是中了某種自然毒素的症狀。

  還有幾個倒霉蛋，他們的傷口並不算深，但其中卻不斷長出細小的藤蔓，割之不盡，就好像是一顆詭異的種子落在了他們的體內，以血肉為養分在不斷生長。

  赤紅的部落旗幟上已經了幾個破洞，無力地垂落著。

  「酋長大人，再往前走，我們就回到貧瘠之地了。」說話的是一個薩滿，他的狼皮頭套將他整個面孔都遮住了，因而聲音顯得有些瓮聲瓮氣的。

  在他身前的那個背著一把厚重戰斧的高大獸人聞言停住了腳步，格羅姆·地獄咆哮停頓了數秒, 才轉過身來，「那我們就在這裡紮營。」他說，語調平靜，但雙眼中隱隱有血紅色的火焰。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退回貧瘠之地的，因為那意味著戰歌氏族的徹底失敗，如果那些紫皮膚的精靈又追過來，那就在這裡與他們進行決戰，寧可戰死也絕不後退一步。

  不勝利，毋寧死。

  杜隆塔爾除了礦產之外並沒有多少其他的資源，因而為新部落獲取木材的重任就落在了戰歌氏族身上，數個月前他們進入了這片茂密的林地，但只是砍伐了一片最外圍的林地之後，他們就遭受到了本地居民的襲擊，那是些紫皮膚的精靈，並且大多都是女性。

  格羅姆一生中面對很多不同種族的敵人，有藍紫色皮膚的，也有精靈，而這一次的敵人似乎只是這兩點的結合，看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於性別，在戰場上根本就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最開始的時候，這些紫皮膚精靈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戰斧砍進她們細嫩的脖子也並不困難，但一切都在格羅姆下令砍掉那些有著明顯生命氣息的巨樹之後轉變了，他們惹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存在。

  那是一個半人半鹿的生靈，就好像是自然之神一般，他喚醒了森林，無窮無盡的樹木拔地而起，成為力大無窮的樹人，向著獸人們發起了攻擊，而與此同時，更多的半人半鹿加入了戰鬥，他們雖然不如那個首領一般強大，但每個人都具備施法能力，非常棘手。

  戰歌氏族驍勇善戰，但他們的體力是有限，終將會被無窮無盡的自然之力淹沒，因而格羅姆只能帶著戰士們不斷後撤。他從隨軍的棘齒城地精那裡了解到那個半人半鹿的強大生靈名為塞納留斯，是一名半神。

  他們在和一名艾澤拉斯的偉大半神戰鬥。

  但是戰敗終究是戰敗，而獸人的字典中，戰敗就等同於恥辱，格羅姆是驕傲的，他不認為有自己無法戰勝的敵人，在他的觀念中部落在第二次戰爭失敗完全是因為古爾丹蠱惑他留守德拉諾，如果他出現在戰場上，必然會讓人類聞風喪膽。

  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現實，他的氏族在面對塞納留斯時完全無能為力，他們甚至都不能衝破樹人的阻隔，到達塞納留斯身前。

  一種鬱悶的感覺在格羅姆的胸間蔓延，他高舉他標誌性的戰斧，發出咆哮。

  造成這種局面的另一原因，就是他們的力量在減弱。瑪諾洛斯之血雖然讓大部分獸人都陷入了對力量的饑渴之中，但像戰歌氏族這樣以戰爭為生的氏族來說，他們能夠駕馭惡魔之血的力量以及與之一同存在的殺戮欲望，並且樂在其中。

  因而在格羅姆的觀念中，惡魔之血並不算是一種詛咒，至少對戰歌氏族來說並不完全是。當然對獸人整體來說惡魔之血是有害的，因為古爾丹就是利用這種方法來控制整個部落，並且惡魔之血也確實讓大部分獸人都失去了鬥志，甘願淪為人類的奴隸。但對有足夠的能力克服其所帶來的副作用的人來說，接受惡魔之血也未嘗不可。

  畢竟力量的提升是實打實的，只有意志足夠強大的人才配享有這種力量，這很公平。

  從格羅姆的內心來看，他對惡魔之血並不是絕對的牴觸，他當然知道這種東西是邪惡的，但他並不介意付出一定的代價換取力量增幅。

  前提是沒有人從中做手腳。

  但現在，惡魔之血的詛咒已經被解除了，根本原因就在於東部王國人類竟然擊殺了瑪諾洛斯。魔血帶來的力量正在消退，使得戰歌獸人逐漸陷入了另一個極端的魔血饑渴……

  他們需要力量，需要足夠的力量去擊敗那個半神。

  ……

  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丘上，身穿紫黑色長袍的雷德，或者可以說是古爾丹看著那個怒吼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冷冷的微笑。

  「你果然還是沒什麼改變啊，地獄咆哮……」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批同樣身穿紫黑色法袍的術士，但他們的種族各異，不僅是獸人，還有人類和侏儒，這是這些年來雷德用黑暗魔法引誘來的一批不法之徒，他們重新組建了暮光之錘。

  這個名字是當初第二次戰爭時期古爾丹的那批手下的稱號，因而自然會延續使用。但現在已經和古爾丹的殘魂達成一種奇妙融合狀態的雷德並不知道的是，當年古爾丹的副手古加爾並沒有死在破碎海灘，而是認了新主人，並且建立了一個邪教，名字似乎也會用暮光之錘……

  自從截殺了那個狼騎兵信使之後，雷德便帶著這一批手下來到了灰谷暗中觀察，果不其然看到了戰歌氏族所面臨的困境。

  這顯然是一個機會。

  「地獄咆哮想要力量，就像當初那樣，而我將給他力量。」雷德自言自語道。

  德拉克蘇爾，這個當年跟著雷德一同出海跑路的蹩腳術士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依然是雷德身軀，德拉克蘇爾卻感覺他的性格與行為越來越像當年那個暗影議會主宰。

  「您是準備再讓戰歌氏族酋長喝下惡魔之血？」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錯。」雷德微微點了點頭，「但地獄咆哮不是傻瓜，哪怕是現在這種幾乎絕境的情況，也已經不可能再讓他直接喝下一杯惡魔之血了，必須動用些手段。跟我來。」他招呼著他的手下。

  這幾個術士悄無聲息地向著灰谷的邊界地區走去，在那裡有一口泉水，以及一個圍繞這座泉水建立的熊怪村落。

  像這種泉水在灰谷中有很多，蘊含著充沛的生命之力，能夠滋養成千上萬的生靈。

  「幹掉那些低等生物。」雷德下令道。

  暮光之錘的術士們立即開始了冷酷無情的滅絕計劃，暗影與烈焰翻騰，熊怪村莊在半個小時之後就化為了一片焦土。

  沒有一個活口。

  數百生靈的消亡沒有讓雷德有絲毫的動容，他走到那座泉水面前，刻畫了一座召喚法陣，暗影與邪能從他的體內灌入其中，隨著強烈的空間波動，一個宛如小山一般的惡魔出現在了法陣之上。

  這是一頭深淵領主，憑藉古爾丹的知識以及一點點運氣，雷德成功地奴役了這麼一頭高階惡魔，當然這頭深淵領主完全無法和瑪諾洛斯相提並論。

  「我需要你的血液，尤克里頓。」雷德淡淡地說道。

  深淵領主姿勢嘟囔了一聲，顯然雷德已經徹底降服了他，使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情緒，劃開自己的手腕，宛如液態硫磺的血液灌入泉水之中。

  泉水逐漸由透明轉變為粘稠的綠色，而尤克里頓也衰弱了不少。

  「可以了。」在深淵領主的氣息衰弱到一定程度時，雷德才開口道，不緊不慢地走上去，看著已經被徹底污染的泉水。尤克里頓的血液當然是不夠的，這一池的總能量甚至都比不上幾杯瑪諾洛斯之血，必須在進行額外的操作，否則根本不可能吸引到地獄咆哮。

  這些年來他搜集的不少強大的稀有材料，像是幾顆高階末日守衛的心臟，一箱血精石，都被他毫不猶豫地投入了泉水之中，讓一旁的德拉克蘇爾心疼萬分。

  與此同時，邪惡的咒法也一直在對這口泉水產生影響。

  泉水逐漸變成了血紅色，但從外已經完全看不出惡魔之血的成分，雷德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座能量之池必然會幫助他控制住地獄咆哮，讓其為他所用。

  還差最後一步，這樣一個隱秘的能量源泉，顯然是必須有一個足夠強大的守衛的。

  「尤克里頓，在我們離開之時你來守護這座泉水。」雷德直接下令道。

  這頭深淵領主已經消耗了不少力量，為其補充還不如重新召喚一頭，乾脆讓他再發揮一點餘熱。

  布設好了這個精心準備的陷阱，雷德轉而看向身後那些暮光之錘術士，「我召集你們是有任務交給你們的，暮光之錘是時候浮出水面了，我要你們潛伏回各自的種族，儘可能地誘惑、拉攏更多的人為我們效力。尤其是獸人這邊，新部落剛剛建立，這是我們的大好機會。」

  「哦，對了。」雷德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你們記住，從現在開始，我的名字是雷古德。」

  他現在既是雷德·黑手，也是古爾丹，但顯然這兩個名號現在都不能公諸於世。

  「那個……雷古德大人，」德拉克蘇爾小心翼翼地發問道：「火刃大人那邊您還有什麼命令嗎？」

  「讓他繼續在淒涼之地召喚惡魔，但先按兵不動，積攢實力，也不要與那邊的半人馬產生衝突。」

  「明白了。」德拉克蘇爾連忙點頭。

  雷古德的視線又轉向了那也已經變成血紅色的泉水，「喝吧，地獄咆哮，這是你的命運。」他喃喃說道。

  時隔近二十年，歷史上兩個不同時期的場景仿佛重合到了一起。

  ……

  暗夜精靈集結了大量的兵力，他們顯然是帶著復仇的怒火。戰歌氏族的敵人當中此時出現了大量的夜刃豹、巨熊和角鷹獸，似乎整個大自然都在他們的對立面。

  獸人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節節敗退，之前占領的土地全部失陷，那些被砍光樹木的土地在半神的法術作用下很快就恢復了叢林面貌。戰歌氏族所能控制的就只有碎木崗哨，這是部落在灰谷的最後一個據點，一旦丟失，那麼戰歌氏族就只能退回貧瘠之地，承認自己的失敗。

  其實薩爾已經下達了讓戰歌氏族撤離的命令，但那個傳令兵再也不可能到達灰谷了。

  格羅姆此時赤紅著眼睛，他全身浴血，不過這些鮮血大多是敵人的，戰歌氏族酋長已經衝殺了很久了，但他的個人實力即便再強大，也無法挽回目前的劣勢。

  但是獸人絕不能退，這不僅關乎戰歌氏族的榮耀，同樣是也關乎整個部落，灰谷的據點至關重要，不在這裡獲取木材，杜隆塔爾的獸人們連一座像樣的房屋都建不起來。

  一個打扮古怪的巨魔有些遲疑地走向格羅姆，隨即就被酋長衛士攔了下來，不過在他說了什麼之後就放行了，巨魔緩緩走到走到格羅姆面前，「尊敬的酋長，我是巫醫尤克里，我在東邊的地區發現了一個強大的能量源，這很可能是我們戰勝這些暗夜精靈的關鍵所在，但是……」他遲疑了一下，「有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格羅姆猛然抬起頭，「告訴我的它的確切位置。」

  他根本就沒有問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